江兰娇的剑再爆发般投射过去,但如许多的锋芒就像只投入到黑夜丝毫打击不到熊元霸一般。而他一出手就压得江兰娇喘不过气来,她就如雪花般软弱。
她还能想到那一夜司马天英救过她,可今夜不会出现了。而比较华金刚熊元霸更是厉害得多的角色,她感觉不会有侥幸的机会,她几乎绝望了。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
冬夜是没有闪电的。
熊元霸却突然倒下去了,最后的眼神里充满疑惑,然后连疑惑的时间都没有了。
直到熊元霸的身体完全倒下去,江兰娇才发现替代他位置上的弟弟江水。
奇迹又发生了,江兰娇要长出一口气。
“你一直在看着姐姐?”
“嗯!”
江水没有否认。然后他发现姐姐神情不同以往,似含有对他的不满。他便默默用死者衣衫擦拭剑上的血迹。刚才他太激动了,剑插入太深了。
江兰娇慢慢方从危机束缚中出来,从黑夜一般的压迫中出来,神采也重新挥散开来。
“爹说他会对姐姐不利,嘱咐我必须一剑刺死他。”
当然他观察到姐姐一直没有生命危险,然后也正是熊元霸的炫耀令他自身充满漏洞。
“姐明白!”
而且她还想到许多。
园外响起喊杀声。
“大师兄也埋伏在外面,就等熊元霸露出本来面目。”
江兰娇不想听了,便向外走。而到门口看大师兄陆捷已带侍从解救了江昂夫妇,熊元霸留下的亲随死的死、逃的逃。
“师妹平平安安最好,大师兄还要去端他熊元霸的贼巢。”
他的兵士已经追击着逃匪,向着熊元霸的营寨,亮开了一路火光。
陆捷再向江水道:“老弟果真不负师父所望,熊元霸必定死在老弟手里。走,带我去寻他尸首!”
两人便折回园里。
江兰娇却原地未动。她恍然明白这是一个周密的计划。但计划中当为核心元素的自己竟全不知晓。
江昂夫妇仍心怀余悸靠近来慰问:“小姐,你没伤着、没碰着我们也放心了——当时突然闯进这伙贼,我们来不及给你送信……”
“多亏水儿还有陆大公子来得及时,我们却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
江兰娇只好再安慰他们,而他们都未及还手便被捆绑,身体并无大碍。
陆捷又取了熊元霸的人头出来,到江兰娇的身边道:“熊元霸的爪牙还有数千,大师兄得亲自去收服,只好回来再给你压惊了。”
然后匆匆而去。
江水再到姐姐身边。姐弟俩突然四目相对,都似有话要说,却都沉默下来。
他们便共同朝向那条火龙,越行越远……然后在更遥远的黑暗里面,那将有一场艰苦的恶战。
虽然那场战斗的结果与他们无关了,但仿佛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就能左右战争的结果。所以他们一直凝望。
“爹不让先告诉你,爹怕你担心。”
江水终于先开口了。
江兰娇不禁笑了,弟弟还是个孩子。
“爹原来也只是担心会发生此事,让我暗中保护你。”
“姐明白。”
而她明白什么?身为这个周密布局的重要原素竟完全蒙在鼓里。曾经对自己极为器重的父亲又当自己是什么?一枚棋子,或者明明白白说就是这个美人计中的美人?
这条计策十分成功了:杀了熊元霸,为三师兄报了仇,大师兄也不必每天提心吊胆防着他了……不知一举几得。
如果这些由自己掌控——
她还是那么冰雪聪明的江兰娇,所以她无法骄傲起来。
再看身边的弟弟,分明高大起来。
“你长大了,开始像父亲了。”
但江水在姐姐身边还想做孩子,只是笑了笑。
姐弟俩再凝望那个方向,一直到天明——他们骨子里都是热爱战场的,何况又如何安静得下。
便等到陆捷只带几个亲随特意过来相告:
“多亏了小师妹,令那恶贼及早现形,不然早晚定成大患。也是师父看得准,离开去拜祭三师弟也是诱使他得意忘形。当然最主要是小师妹,却受了这次惊吓——对小师弟的武功,师兄是从不曾怀疑……”
江兰娇还能怎么回话,唯有苦笑而已。
陆捷便继续道:“昨夜杀了熊元霸,不必再防他某日重新造反,我也好脱身干更重要的事。兰娇,师父与四弟既是去江边设祭,然后直接便赶赴京师,去帮助陆师叔、洪大人防备宫廷的叛乱。而大师兄也接了特别的使命,去陶虎身边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熊元霸已死,我便动身了。可我也要你嘱咐几句:昨夜大师兄虽然提了熊元霸的人头去收服他的手下,但所带兵马有限,没能阻止大批顽匪跑掉。他们即便不能再出大的乱子,这里你是无论如何别再独住了。城里防备还是严密些,你也好方便保护师母。师父、四弟、司马公子还有我都要做同样一件事,你们更要保重呀!”
陆捷心里还有无穷多的感慨,却不是都能和江兰娇、江水姐弟说明白的。等江兰娇点头,他便挥手而去。
然后剩姐弟二人沐浴朝阳之中——雪随着恶战结束便停了,落到地上的也融化殆尽。
江南雪。江南短暂的冬天也将过去。
“姐,我也要到京城去了。爹告诉我杀了熊元霸便去和他会和一同去京城,就像大师兄说的。我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我听爹的话。家里就靠你了。”
听了弟弟的话江兰娇忽然觉得孤单,家里最强大的两个男人都出去了,要她再撑起这个家,这个由父亲创立的充满荣耀之家——但她绝不是逃脱的性格,所以疑惑只是一瞬间。
江水再看到姐姐坚定的眼神,安心点头笑了。
江兰娇便一直送他到码头,再遥望他坐船远去。眼前忽然一只孤雁飞来,然后引来一群起舞。
江兰娇正好定了定神才向家里走。等到和母亲述说这些事,证实都在母亲意料之中。不过她也发现母亲一贯从容的态度转变为真实的牵挂,对她,更加对父亲和弟弟。
“你爹虽然被公认为武功天下第一,但只要他出门,娘心里就放心不下。兰娇,你还年轻,可能还不觉得,天英在京城也是身不由己。水儿大了,终于还要走他爹的老路。我是控制不得,这心便要一直操下去。我是老了,越来越禁受不住……”
江兰娇默默玩味母亲的话,唐汉仪便又自言自语起来:
“有些事我确实不能阻拦,那是他们必须要做的事,为了朋友,为了正义……娘只能祈求他们平安回来,天下太平,我们才能再过一段安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