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残冬，风可以把你刮出眼泪，而你却说不出话来，像是为你洗涤灵魂，而即使你躲过它，寒冷仍钻入你的内心，令你战栗。
江水一边回忆着从前的经历，便把这种身体的对抗当成了乐趣。
它终会过去，但它绝不是被打败，它就是来找人的麻烦，像一个脾气执拗、无所顾忌、又有些疯疯癫癫、喜欢做恶作剧的老顽童。
夜幕下的都城更加充满肃杀之气。
高高的城墙、巍峨的宫殿、密匝匝的院落、一条条交错往回愈加深邃的胡同，像是逃避，又无以逃避。
这种急迫江水曾经感受过，但绝不是此时所能比较，他来做冲破这重重黑暗的勇士。
司马天英走在最前面，一直将岳父等人领进义父的私宅，而迎接他们的只有洪青锋。不过屋子里暖暖的，酒席也暖暖的。
“江大侠，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张斌、陶行潜等人已经磨刀霍霍，京城里已是不争的事实。”
洪青锋仍然爽朗的性格。
江忆帆领崔少九、江水喝下一杯暖酒，便把酒杯放下。
“满城风雨，满朝文武也是人心惶惶，杨大人、张大人努力控制局势，皇上却仍不闻不问，而陆兄不敢离开半步。”
“不过我们已经与禁军统领蔡将军相商决定，尽管皇上将信将疑我们也要先下手为强。今晚陆兄再极力劝告皇上。我们也有内线报告张斌他们明晚要全体聚会，我们正好一网打尽。”
“正需要江大侠但当最重要的任务，华五轮父子自恃武功高强，禁军将领多有惧怕，所以陆兄请江大侠出山对付，我们成功将轻而易举。”
今晚的宴席注定匆匆忙忙，虽然还有无数的话要说，真挚的情意却无暇一叙。洪青锋便还他们休息的时间，而他还要完善明晚的计划，之间正好倒转日夜的时间愈加紧张至极。
江忆帆刚才通过洪青锋简单的叙述便了然他们紧迫的形势，然后默默感同身受起好友陆青文的艰难境遇。
他在张斌的势力包围之中，却也因为他的存在，张斌无以完全控制皇上。而在最紧要关头，张斌也不敢再来蛊惑皇上，陆青文便也可以认真向皇上报知他们马上作乱的情况。
皇上却仍然不想相信他，他已习惯并安于让张斌代他管理朝政，然后他可以尽情玩乐。他不愿意相信，因为他不明白一个已经身体残缺、孑然一身的奴才还会要什么？
直到另一个心腹太监也帮陆青文报说：“皇上，张公公确实在私宅招募了许多亡命之徒，所以已许多天没来见您。”
皇上这才放下刚端起的酒杯。
“那就查查吧，明日传他来见朕。”
陆青文便当作圣旨，急忙出皇上寝宫，让刚过来的义子司马天英去通报洪大人。洪青锋再赶忙找到禁军统领驸马都尉蔡羽。这时已经是第二天天明，两人原有计划，蔡羽正好聚集了禁军将领。但两人仍不声张，等司马天英把江忆帆等人也带到，才通报众将领今晚采取行动。而其中确有一些人和张斌、陶行潜靠得很近，却也不敢说些什么。蔡羽再晓以大义便纷纷表示效忠皇上。等到傍晚，蔡羽、陆青文、江忆帆在前，洪青锋、司马天英、江水、崔少九压阵，数千人马静悄悄、急匆匆赶奔张斌建在城郊的豪宅。
张斌、陶行潜、华五轮等人正在一块儿，而走到这步田地张斌又疑惑起来，他留恋原来不是一样掌握生杀大全，皇上不就是一个摆设吗？所以当推脱了皇上的召见并没有马上采取攻势。
但他也承认联合了如许多和他一样有野心的人，杀了那么多和他作对的大臣，走到这一步也就成为必然。
但他顾忌的又不只是杨钺、张长河、洪青锋、陆青文等人，也怀疑即便拜倒在他门下的臣子、奴才还是否相随，更忧虑天下百姓可否拥护他坐了天下。
当然这些先前是无法求证答案的，而他还缺少去求证这些答案的勇气。
这就像一场闹剧，如同他导演过的一幕幕闹剧，没有对与错，所以无论怎么结果对于他都不会是一场悲剧。
这次闹大了。
通过华五轮秘密招募的几千名亡命之徒还有陶行潜从属地招来的赵祥、娄四、程少彪、王龙等人终于聚集一堂，他们互相减压，张斌便重新认定先擒拿皇上就控制了京城，然后就控制了天下。
但突然接到御林军已攻过来的消息时，他还是慌张了一下，华五轮赶忙再安抚道：“张爷，属下看来得倒好，张爷可以不必再顾念皇上的恩情。而那帮纨绔子弟算得什么，属下一声吼就会吓跑一半，跑不及的还要为我们所用。”
陶行潜也完全相信华五轮再京城的威望，跟着吹嘘道：“张爷，华兄无人能敌，咱们人马又威武齐整，马上冲出去就夺了天下。微臣就先恭贺您为天子了。”
接着便带头跪倒山呼万岁。其他人都习惯仗势欺人被牢牢捆在主子身边，容不得流落出去，又何况灌输给封王封侯的诱惑，三拜九叩之时确实也显露几分冲动。
张斌不知多少次梦想过这一刻，这个皇帝的称号确实充满着高贵，他自然而然地挺拔胸膛，但还不习惯说平身仍说“请起”。
再道：“诸位都非常清楚本都向来对圣上忠心耿耿，但他却对本都翻脸无情。所以今晚非是我贪图富贵，实是不得已。诸位都是本都最亲近之人，待到那日我们共坐江山！”
下面人便更加群情激奋，蜂拥着再向外涌。而院落中的无赖、混混跟过华五轮更加不把官军放在眼里，听到命令吆喊着打开大门，冲出去。
蔡羽、陆青文已然赶到，命御林军将整个院落团团围住，却见乱贼都从正门出来，稍稍退让出一块空地，等张斌、华五轮、陶行潜三个匪首到近前。
张斌却还要拿昔日的威严，问道：“蔡都尉，你这是来干什么？”
这边陆青文不待蔡羽出口，抢先接道：“皇上口谕，召张总管到豹房面圣！”
“算了吧陆总管，传旨都是小太监的事，谁不知皇宫里只你与本都作对，不用再故弄玄虚，但想对付我，没门！”张斌仍然像从前一样气焰嚣张。
陆青文也针锋相对，道：“那我们便到圣上面前当面对质。”
“那干嘛带这些兵马来，难道造反吗？本都可要拿你们到皇上面前说道说道！”
张斌还要反咬一口。
然后华五轮上前一步，把霹雳双戟横于身前，厉声道：“禁军的弟兄们，你们哪个不是华某的朋友，又哪个没得过张爷的好处？今晚又来做什么？张爷的话皇上的话，你们还听谁的话？”
华五轮要震慑禁军住将领，而言语中也一语双关。而确实禁军将领中或被收买，或受过残害，对张斌、华五轮充满忌惮，一时间相互观望起来。
蔡羽急忙站出来，正色道：“本都尉便没得过你们什么好处，我们只受皇上之命，皇上召见张总管，张总管抗旨就是造反。华教头嚷什么嚷，也一块见皇上评理！”
蔡羽这么一说，手下将领稍稍稳定下来，但继续持观望态度。
华五轮再发威风道：“蔡都尉是皇亲国戚，以为比别人高些，不然又凭什么坐到这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