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对你好吗？”
这是不需提问的问题，所以也是不需回答的问题。
“再早之前，五师兄、我……还有七师弟都想追求你。五师兄就是因为你和师母对我更好嫉妒我，以至后来我们翻脸成仇。七师弟也自愿退出，可是……”
江兰娇早不自觉低下头去。虽然她无法完全了解他们三兄弟为她进行的那些情场争斗，但她也实实在在感受过他们炽热的眼神和话语，也曾经浮想联翩。
“为什么呢？”
他有太多想不通的问题。而就在他凝神思考的这一会儿，鱼被烤糊了一面。他急忙再去翻转。
江兰娇也赶紧从回忆中抽出身来，添加一些柴火。
“他们都到哪儿去了，鱼快熟了！”然后一边明知故问。
方兵却希望鱼慢点熟，再一次往鱼身的切口里放切碎的香草和盐末。一边非常平和地问：
“你为什么会和司马公子在一起？”
江兰娇无以作答了。这个问题何曾在心底问过千遍、万遍？而又怎能以简单的“缘分”回应。
“他比我对你好？”方兵控制不住继续追问。
江兰娇摇摇头。这确是她真心的回答。她几乎可以肯定没人会比方兵对她好，但她还是丢弃了他。
她怕他再问下去。
方兵又为她所想，沉默下来，眼睛转向旁边，向更远处遥望，然后他看到了兰园，不禁伸出手来指给她看，激动说道：
“我现在真后悔帮你建造兰园，我以为它会是我们共同的地方——如果没有兰园，你就不会认识常王子，不会认识文博名……也不会有司马天英插进来！”
但他说到这儿，江兰娇寒心了。或许可以给他一个回答了：她不会被某一个人独占。
当然她不会在此时说出来，她还要安慰他。
“我一直当六师兄是最亲近的人。”
听到这儿话方兵还能再怪责她吗？他再深情地看着她。
他们还可以默契合作，但却不能再靠近。难道这就是他们之间的距离？
柳七郎、崔少九觉得给他们两人的时间应该够长了，招呼程少雄一块儿回来。红儿也赶紧过来布置“餐桌”：把带来的美酒、各色点心、糟鹅、醉蟹、火腿也分别摆上。方兵也收回神来将今日的主菜切成一块、一块……江兰娇拿盘子一一接过再递与红儿。
柳七郎先坐到自己位置，笑道：“真记不起过了多久才又吃到六师兄和师妹合作的烤鱼，还得我先尝尝！”
一边已夹起一块鱼肉未及入口就赞道：“好吃、好吃……”
然后发觉味道较从前可差上许多，或者是吃不出从前的味儿了？便更要把从前欠下的赞美与感谢弥补回来。
崔少九一样怀旧。
程少雄却没有他们兴致，自从知道陶氏父子是因叛乱失败才逃到鼋头岛，对叔父的处境更加担忧了。而他陪方兵来拜望剑神也是希望剑神能继续置身事中，等抓住了陶氏父子，叔父才能获得安全。
他也渴望眼前这些人再战鼋头岛。于是顾不得他们说的高兴，郑重插了一句：“六弟这两年受陶虎压迫才被江湖冷落，如今他们父子造反作乱，正是六弟报仇雪恨的时候！”
“是啊，六哥！”柳七郎随即接言道：“我们已知陶虎这厮躲到鼋头岛，何不去把他们都揪出来，六哥也重新扬名立万！”
崔少九也放下酒杯道：“不只为六弟，他陶虎也是咱们三哥的仇人，我们手刃陶虎也是为三哥报仇！”
然后他把那杯酒撒到地上。
方兵反而变平静，慢慢接道：“我早想过了，我的仇人是谁？如果他陶虎仍然高高在上，我会把他当仇人，但现在他也落魄，我还落井下石干什么？”
程少雄可不想被方兵的消极情绪破坏计划，急忙驳斥道：“六弟可不能这么想。他陶虎是什么人？最阴险狡诈。别以为他以后只要苟且偷生，他们父子身边还围着好些武林败类，说不定哪天还要兴风作浪。”
柳七郎便接道：“程大哥所言已有根据，我听太湖上穿梭的好几个船老大说过，各岛的贼寇又商量着归附鼋头岛。当时我还纳闷，现在明白了，是陶虎在扩充实力。”
程少雄听后敏感觉得陶虎已经行动，那么叔父更加危险了。
“七弟若说的属实，我们不得不及早动手。不然以陶虎的心机，早晚比熊天俊还要强大！”
程少雄这么说绝不只是吓唬别人。
“那就赶快干掉他！”崔少九便已急道，“我算一个！”
柳七郎、程少雄还等待方兵点头，但他仍装成事不关己的样子，自顾饮酒。
柳七郎自知无法说动他，便转向江兰娇发招：“师妹，你说陶虎变成缩头乌龟，六哥是不是应该高兴，我们敬他一杯！”
江兰娇却不让过，清脆还道：“其实还是六师兄说的对，陶虎过去、现在怎样都关六师兄什么事？六哥从来就是大丈夫。还是七哥你最高兴，能够和我最漂亮的芳鸿妹妹成亲，我们最应敬你。”
但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方兵嫉妒起柳七郎又暗自伤悲了。
柳七郎已经喜形于色，但看一眼方兵急忙收敛，便和江兰娇斗嘴道：“我是撒不了谎，高兴是自然的。可六哥就没人疼了，尤其某个人，伤透了他的心。”
而他这样直白，江兰娇倒容易接受，静默一会，回道：“我知道七哥是在说我，但我再说什么也无用了。只能说是缘分吧——但我和六哥还是好兄妹、好朋友、好……”
除了不能是情侣，可以用其他任何最亲密的词汇来形容他们的关系。
方兵便大度地向她举起酒杯。
“好难说，就别说了，陪我喝了这杯。今天是高兴的日子，两年来我最高兴的日子，谢谢大家都为我高兴，为七弟高兴……”
不知不觉西阳斜照，飞鸟唤归。各人无法尽兴，也都不虚此行了。红儿便收拾餐具，将残剩的都丢到下面的水塘里。回望那里便仍然是优雅的风景。
方兵故意落到最后，而且不断与队伍拉开距离。江兰娇发现，停下来等他。其他人再自觉走远。
方兵却劝江兰娇道：“你们头前走吧，我只想再多看一看这里的风景。很久没有现在的感觉了，一下回来，我舍不得丢掉。”
“我也是！”江兰娇执意多陪他一段。
“我今天心情很好。”
“所以我也特别高兴。”
“你真的看到我高兴吗？”
“……”
“陶虎跟我真的没关系，不是我打败了他。”
“但没有了他这个障碍，你可以再去实现你的抱负。”
“做武林盟主？像师父那样？但我根本做不到。那只是我曾经的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