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秦皇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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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秦皇父子(11)

画外,秦始皇帝的声音在继续:“……父子之情,万古不废!天理昭彰,使我发现及时,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愿你在边塞读此亲笔诏书时,能得以些许安慰,望与蒙将军携手共进,长城竣工之日,乃扶苏、仲姜完婚之时,朕将大酺天下,举国同庆!”

扶苏热泪盈眶,深情地望着南方:“陛下!父亲!”

蒙恬:“长公子,陛下圣明啊!我们不辞肝脑涂地,也要早日修好长城,以报皇恩,以迎佳期!”

扶苏拭去脸上激动的泪水。

画外隐隐传来筑城黔首的号子声:“咳唷,咳唷……”

蒙恬从扶苏手中接过诏书,仔细地重读,寻思着:“呃?我们曾经上书要求增调粮米衣物、免去筑城黔首家属的赋税,这诏书上为什么只字未提?”

扶苏双眉微蹙,沉吟道:“难道陛下没有收到我们的奏章吗?”

画外,“咳唷,咳唷”的号子声越来越响……

第五章

秋高气爽,万里晴空,碧蓝深邃,一行大雁“嘎嘎”地鸣叫着,展翅南飞。

无边的大地,一片金黄,又是秋熟季节了。

五十步宽的驰道伸向远方,浩浩荡荡的车队在轻快地奔驰,响起急促的车轮声、马蹄声、铃辔声。

桃弓苇矢的“辟恶车”后面,是天子乘坐的“金根车”,羽盖华爪,黄屋左纛,黑旗皂旒,驾六匹玉勒金衔的骏马,迅跑如飞。簇拥着“金根车”的是八十一辆副车,各驾四匹骏马,车上装饰着金玉翠羽和无数旌旗。

旁白:“公元前210年,秦始皇帝第五次出巡,南达云梦,于九嶷山望祀虞舜墓;东上会稽,祭大禹陵;又渡海北上,经琅邪,到达之罘……”

之罘,海岸。

浩瀚的大海翻卷着滔天巨浪,海空中堆积着浓重的阴云,如铅似墨,越压越低;成群的海鸥贴着海面低飞鸣叫,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

一队高大的宝船,落帆抛锚,泊在岸边。为首的御船上,竖着“秦”字大纛。

楼舱里,秦始皇帝豪情满怀,凭栏远望,李斯、赵高、蒙毅、胡亥、曲宫侧立在侧。船舷边一排手持连弩的侍卫,严阵以待,为皇帝警戒。

秦始皇帝:“看到这大海,朕不禁想起上次碣石之行,转眼已经……”

李斯:“已经五年了。”

秦始皇帝突然感伤地:“五年了!卢敖叛我而去,那长生不死之药……”

赵高忙说:“陛下不必忧虑!臣不是又派徐福出海求药了吗?等他回来……”

秦始皇帝:“人心难测啊!这个徐福……可靠吗?”

赵高:“陛下放心,我举荐的人,是一定可靠的!”

蒙毅不悦地看了他一眼:“那卢敖不也是你举荐的吗?”

赵高分辩道:“哎,徐福和卢敖可不同!卢敖私心太重,贪恋钱财,而徐福并没有接受陛下的任何赏赐,只带了三千童男童女、五谷种子和农医百工献给仙人……”

秦始皇帝寻思着说:“不知仙人要这些作何用处?”

李斯、蒙毅默默地看着赵高。

赵高:“据徐福说,人总是向往天堂,而神仙做久了,却也难免思念人间。仙人要观赏大秦的风土人情,所以才让徐福献上这些东西……”

秦始皇帝露出笑意:“唔,言之有理,人、神之间,真是天壤之别!既然仙人要的东西都带去了,朕把全部希望都寄托于徐福此行了!”

突然,胡亥指着远处嚷起来:“呀!呀!海里有人!”

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大海中果然有一个人,抱着一截断木,扑打着海水,在往岸边泅渡。

秦始皇帝一惊,急忙伸手握住佩剑:“是刺客?!”

蒙毅一挥手,船舷上的一排侍卫立即扳动连弩,箭矢“嗖嗖”地朝那人飞去,落人他周围的海面。

泅海人惊惶地大声呼叫:“救命!救命啊!”

蒙毅:“停弩,把他生擒上来!”

曲宫连忙奔下御船。

御船旁的舢板由武士驾驶,载着曲宫,向泅海人靠拢。

泅海人疲惫不堪,伸手扒住了舢板。

曲宫和武士押着水淋淋的泅海人登上御船,按倒在秦始皇帝面前。

蒙毅喝问:“你是什么人?竟敢靠近御船,图谋不轨!”

泅海人懵懵懂懂地:“啊,御船?!”他看看蒙毅,又看看秦始皇帝,战战兢兢地:“皇……皇帝陛下!小……小人不是刺客,我是徐福手下的船夫!”

秦始皇帝惊喜地:“噢?果然是徐福派人间来了!”他俯身急切地拉住泅海人的衣襟,“那长生不死之药带来了吗?”

泅海人喘息着:“我……我们的船行到远海,登上一个荒岛,徐福就命令童男童女配成夫妻,开荒种地,徐福他……他自称东瀛皇帝,不回大秦了!”

海空浓云中忽的一道闪电,一声霹雷!

震惊、暴怒的秦始皇帝猛然推开泅海人,“刷”地拔出腰间的太阿之剑,厉声长啸:“啊!”

泅海人惶恐地磕头如捣蒜:“陛……陛下饶命啊!小人没有半句假话,我是舍不得家乡才偷偷地渡海逃回来的!”

秦始皇帝极力控制着自己,缓缓说道:“朕……不杀无辜生灵,念你不忘大秦,回乡去吧!”

泅海人连磕响头,踉跄着跑下船去。

秦始皇帝手持御剑,怒视茫茫大海:“徐福逆贼!待蒙恬、扶苏回来,定要为我扫平东瀛!”他转身挥剑,昂首苍天,“朕从未负人,为什么人皆负我?”

他突然立足不稳,身体摇晃,御剑坠地!

蒙毅拦腰扶住他,周围的人们一片惊呼:“陛下!陛下!”

秦始皇帝疲惫地:“速速返回……咸阳!”

归途中。

马蹄喟喟,车轮隆隆,铃辔丁当,由八十一辆副车簇拥着的“金根车”迎着夕阳奔驰在驰道上。

突然,一声吆喝,“金根车”停住了,汗流浃背的六匹骏马焦躁地用大蹄刨着地面,引颈长嘶。

整个车队都停住了,像是一条僵卧的长龙。

李斯和蒙毅跳下副车,不解地望着前面。

赵高从“金根车”旁跑过来:“丞相!不好,陛下他好像……”

李斯、蒙毅立即随着他向“金根车”跑去。

金根车内,秦始皇帝无力地靠在御座上,右手托着脸腮,似睡非睡。

李斯轻轻地:“陛下,陛下……”

秦始皇帝微微睁开眼睛:“不要声张,免得乱了人心,要当心……刺客!”

蒙毅忧虑地:“李丞相,此地距咸阳还有千余里路程,如何是好?”

李斯思索着:“不能再长途颠簸了,应该就近寻一个清静住处,为陛下医治……”

赵高:“前面不远倒是有一座……过去赵国的沙丘宫……”李斯果断地:“传令:改道沙丘!”

沙丘宫中,秦始皇帝卧室。

秦始皇帝闭目侧卧榻上,李斯守在榻旁。宫女们手持食具、汤药进进出出,赵高低声指挥着宫女,嘁嘁嚓嚓,与细碎的脚步声混为一体,一片紧张气氛。

蒙毅匆匆走进来:“陛下的圣体好些了吗?”

赵高以手势制止他,小声地:“刚刚睡了,不要惊动他!”

蒙毅焦急地上前察看秦始皇帝。

赵高寻思着,对李斯说:“丞相,离此处不远的代地,山神极为灵验,可除灾免病,是否请蒙上卿去祷告山川,求山神护佑陛下,以求早日康复?”

李斯不以为然地:“山神?”

蒙毅愤然:“海神没有求到,又要求山神?真亏你想得出来!陛下的病,都是由你引起的!”

赵高正色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怎么会是我引起的?”

蒙毅:“你举荐的徐福叛逃而去,陛下才重怒伤身!”

赵高:“我举荐徐福,是为陛下寻求长生不死之药,又怎能料到他会叛逃呢?我又不是神仙!”

蒙毅:“陛下若有不测,你罪责难逃!我……我要亲手割下你的首级!”

赵高:“只要陛下圣体安泰,我即便是死,也在所不惜!可是,你却不肯为陛下去祷告山神,万一误了大事,你担当得起吗?”

秦始皇帝一声呻吟,翻了个身,转过脸来。

李斯烦躁地:“不要争吵了,把陛下都吵醒了!”

秦始皇帝有气无力地:“我并没有睡,一直在听你们……”

赵高俯身在榻前,恳切地:“陛下,敬奉神仙,诚则灵!蒙上卿不听我的劝告,如果上天怪罪下来,加重陛下的病情……”

秦始皇帝由对死亡的恐惧又勾起求神之念:“嗯!蒙毅就到代地去祷告一番吧!”

蒙毅眼泪汪汪地:“陛下重病在身,臣不忍离去!”

李斯叹了口气:“唉!蒙上卿,既然陛下有令,你当立即前去,此地有我在,请尽管放心!”

蒙毅伏地叩拜,声泪俱下:“陛下保重,臣去了!”起身向李斯一揖:“丞相!”又强忍怒火、委曲求全地向赵髙一揖:“中车府令!拜托二位悉心照料陛下,我……速去速回!”

夜深了。

灯下,李斯守候在秦始皇帝的卧榻旁。

秦始皇帝缓缓地睁开眼睛:“蒙毅……回来了吗?”

李斯:“还没有……”

秦始皇帝失神地望着上方,喃喃地:“难道山神也无意救我了吗?去年,天上降下那块陨石,刻着:‘始皇帝死而地分’……”

李斯诚挚地极力安慰他:“陛下!臣以为,那陨石上的文字并非鬼神所为,必是乱臣贼子私刻在石上,惑乱人心。臣早已将陨石销毁,并且把在旁边居住的嫌疑人犯杀尽,陛下不必多虑了!”

秦始皇帝仍然惶惶不安:“可是……朕在八年前渡长江时遗落江底的那块玉璧,竟然又被人送回咸阳,还说……‘今年祖龙死’!”他惊恐地大睁着眼睛,“这……这决非凡人所为,也许……朕真的要死了?五十岁就要死吗?人生为什么这样短暂,刚刚开始,却又要结束了!朕本来应该活一万年,为什么让我匆匆死去啊?”

李斯不安地:“陛下!”

秦始皇帝:“可惜,大秦的江山……我还没有走遍,万里长城还没有登临……”

李斯赶紧接过话题:“陛下,臣刚刚收到了由咸阳转送来的长公子和蒙将军的奏章,说万里长城即将竣工……”

秦始皇帝疲惫、恐慌的眼睛里闪出一丝光辉,豪雄阳刚之气渐渐复苏,脸上露出了笑意:“啊,捷报啊!蒙恬、扶苏的功绩,可与长城并存!不知那长城是个什么样子?一定是举世罕见的壮观!”他满怀渴望地,“朕还想……亲自去看一看!”

李斯:“北方的驰道在日夜赶造,待陛下康复,就可以登长城以观天下了!”

秦始皇帝兴奋地憧憬着:“朕要犒赏三军,大酺天下,与黔首同乐!”

李斯心情急迫地:“陛下,臣立即就写信给长公子和蒙将军,请他们务必日夜赶造,一切艰难困苦也在所不惜,务必使长城早日竣工!可是……”说到这里,他略一沉吟,欲言又止。

秦始皇帝仍像往日那样观察敏锐,立即追问:“怎么?有什么难处吗?”

李斯只好说:“长公子和蒙将军的奏章上还说,长城工地衣食不足,几年来,筑城黔首已冻饿死伤无数。为确保长城工程,他们早就奏请增调粮米衣物,免去筑城黔首家属的赋税,但一直未见陛下诏复……”

秦始皇帝:“嗯?何时有这种奏章?”

李斯:“臣也从未见到。中车府令兼行符玺令事,掌管符玺公文,莫非是他……”

秦始皇帝犹疑地:“嗯?你认为赵高此人……”

李斯神情严肃地:“此人城府极深,行踪诡秘,臣和他共事多年,也未能深交。卢敖、徐福都曾得到他的举荐、纵容,最后却都是骗局,不能不令人深思!”

秦始皇帝沉吟道:“嗯。多年来,赵高被朕信任,除扶苏和蒙氏兄弟之外,无人说他半个不字,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