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悠扬、徐缓、牧歌般的音乐,把我们带进一个宁静、神秘的境界。
高天湛蓝,白云舒卷,皑皑的终年积雪与云天相接。雪山下,原始森林浓荫蔽日,茂密的箭竹丛郁郁葱葱。山谷间,溪流纵横,奔腾湍急,典型的南国高山风光。
这是祖国大西南的王朗自然保护区。在这崇山峻岭、茂林修竹之中,活跃着无数的生命:
盘根错节的荒藤野树间,成群结队的金丝猴出没往返;
青翠欲滴的茵茵草地上,大熊猫从容不迫地蹒跚嬉戏;
健足的岩羊攀上险路奇峰,居高临下地炫耀它的英姿;
斑斓的太阳鸟扑向花枝,和初绽的蓓蕾比美。
还有拖着九节长尾的小熊猫,竖着双“耳”的蓝马鸡,戴着“白项圈”的环颈雉……
在这人迹罕至的世外桃源,出现了一队手持猎枪的人影,他们远离喧嚣的都市,来到古老的深山密林,访问动物王国的居民,他们跋山涉水,在天然动物园中漫游……
镜头推近走在前头的两个年轻人。这是大个子小袁,他旁边的那个只有十二岁的叫常乐,是我们故事中的主人公。
他们在密林中搜索前进。
突然,小袁拉住常乐:“注意,牛羚!”
毛色金黄、犄角弯曲、体型高大的牛羚,一只、两只……十几只,排成扇形的队伍前进一一这是它们下山时的惯用队形。
常乐举起枪,瞄准前方。
羚群像是被什么惊动,突然由漫步变成奔跑。升格,羚群踏着奇妙的节拍,像是在草上飞……
特写:常乐的枪口对着镜头移动。
奔跑的羚群从画面上闪过。
“砰!”枪响了。
定格。一只腾空而起的牛羚的正侧面剪影。
急速推出片名。
紧张、欢快的音乐骤然而起。
中弹的牛羚和羚群一起仓皇奔逃……
常乐和小袁纵身跃起,飞步直追。
羚群逃散了,中弹的牛羚倒在地上。
常乐和小袁追上来,气喘吁吁,兴奋异常。
小袁俯下身去,用手抚摸着躺在草地上的牛羚:
“常乐,你这一枪打得很准,正是臀部,对它毫无伤害!”
他抬起头,看看常乐:
“你比刚到动物园的时候,进了一大步!”
常乐用手抹着脸上的汗水。(渐渐推成特写)他脸色黝黑、红润、稚气未脱,注视着镜头,露出腼腆的微笑……
一
还是这张脸,却显得细嫩而白净——这是一个月前的常乐。
镜头拉开,常乐走在人群中。
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同的服装,不同的肤色。他们来自祖国各地,来自许多友好国家。
人群中,浮动着色彩斑斓的气球,气球拉在小朋友们的手中。
人群中,各式各样的脸,其中还有“孙悟空”、“牛魔王”的脸——小朋友们戴的面具。
人群中,流动着会飞的花,那是女孩子们的衣裙和花伞。
人群中,闪现出漂亮的“武器”,那是男孩子们的玩具“猎枪”。
人们就像欢腾的流水,涌进动物园大门。
常乐向镜头走来,很有礼貌地点点头,庄重地递过来一个大信封:“同志,我是来报到的!”
一只手接过这封信。
镜头拉开,信拿在动物园传达室的一位老大爷手中。老大爷把老花镜推到额头上,笑眯眯地看着常乐:“嗬!小记者啊!”
常乐显然对这个“小”字不满意,他故作老成地咳嗽一声,问:“徐主任的办公室在哪儿?”
老大爷:“他可不坐办公室,你到……到猴楼去找找看!”
猴楼。
满笼的猴子,蹿上跳下。
一只猴子拿着小镜子照来照去,弄不清镜子里是谁,伸手到镜子后面乱抓。
一只母猴抱着幼猴,另一只猴子突然伸手把幼猴抢去,抱在怀里拍打着。它大概还没有做过妈妈,把孩子抱得头朝地、尾朝天!
游人一阵哄笑。
被哄笑的猴子恼羞成怒,向游人示威。
笑声更厉害了。
常乐费力地从水泄不通的游人中挤过去。
饲养员值班室。
办公桌前,头发灰白、戴黑边眼镜的徐主任在仔细翻看着饲养记录。
饲养员田师傅,穿着白色短袖工作服,她把圆圆的胳膊支在桌面上,音节急促地在说话:“哎呀,徐主任,哦嵋山的猴子多咱才能给我呀?”
徐主任慢声慢语地:“别着急,狩猎队这次上四川,一定给你办到!”
“丁零零……”电话铃声。
徐主任拿起电话:“是我,小琴哪?”
猩猩馆,饲养员值班室。
小琴在打电话:“爸爸,您好几天都不回家,小弟放假回来还没见着您呢!”
猴楼,饲养员值班室。
徐主任:“我这儿忙啊!他要是想爸爸,就让他来找我吧!”说完,放下了电话。
田师傅:“哟,徐主任,您那二小子放假啦?来了让我瞧瞧!”
常乐兴致勃勃地推开饲养员值班室的门。
田师傅一把拦住了他:“哎,你没瞅见这儿挂着牌子吗?‘游人止步’,外边玩去!”
常乐笑着说:“师傅,我不是来玩的,我找徐主任。”
田师傅乐了:“噢!甭说名儿我就知道你是谁!快进来,徐主任正念叨你呢!”
“是吗?”常乐高兴地跟她走了进来。
田师傅满意地打量着常乐:“嗯,好漂亮的小伙子!这个暑假包你玩个痛快!”她冲着里边扯开了大嗓门,“徐主任,说曹操,曹操到,您看,他来了!”
徐主任一手拿着电话话筒,一手在本子上写着什么,顾不上回头,说:“好,好,让他等一会儿!”
常乐恭恭敬敬地等在他的身后。
田师傅朝徐主任一努嘴:“这个老头儿,瞧他忙的!”
她抬起左腕看了一下表:“哟,到点了,该给它们开饭了!”
长长的走廊,通着一间一间的猴笼。田师傅端起一盆黄澄澄的窝窝头,打开一个栅栏门走进猴笼,随手又把门关上。猴子们忽地围过来,蜂拥而上。
田师傅把窝窝头一一递到猴子们手里,看它们吃得高兴,自己也眉开眼笑。
常乐好奇地把脸贴在笼门上,看着这热闹的会餐。
田师傅喂完了这一间,又去喂另一间。
走廊的尽头,尚未轮到开饭的猴子嗷嗷待哺。
常乐亲切地走过去,安慰地说:“等一等,这就来!”
一只猴子急不可待地从栅栏门向他伸出了手。
常乐把手一扬:“咦,你想要这个?这是介绍信。可不能给你呀!”
说时迟,那时快,猴子一把将信抢了去!
“哎呀!”常乐急了。他不顾一切,拉开笼门,扑了进去……
他扑了个空,回头一看,那猴子蹿出了笼门。
“猴跑了!”常乐发出一声大叫,撒腿就追……
猴子从走廊里跳出窗子,逃之夭夭……
常乐随之跳出窗子……
田师傅大吃一惊,她急忙跑过来把笼门关住,尖声嚷着:“徐主任哎,瞧你的宝贝儿子!”
徐主任骤然回过头来:“嗯?”
“猴跑了!”笼外一片呐喊声。一些游园的孩子跟着常乐朝猴子追去,一边跑,一边嚷。
鸣禽馆前。
游人在围观八哥,七嘴八舌地问:“八哥,八哥,几点啦?”
八哥把头一歪,也跟着说:“八哥,八哥,几点啦?”
忽然传来“猴跑了!”的喊声。
八哥也喊起来:“猴跑了!”
狮虎山,兽笼前。
画外的喊声:“猴跑了!”
游人顿时一阵骚乱。
笼中的非洲雄狮暴躁地一声长啸。
正在清洗空笼的饲养员王师傅猛然抬起了头,睁大了浓眉下的一双亮眼。
象房。
饲养员何师傅把脸一沉:“啊!”
猩猩馆。
小琴吃惊地:“什么?我弟弟闯祸了?”
一位饲养员:“他把猴放跑了!”
小琴:“你照看着点,我去瞧瞧!”
一群人随着常乐,没命地追赶猴子……
逃跑的猴子,飞速地闪过长颈鹿馆、斑马栏……猴子被追得无路可逃,纵身跳人水禽湖,湖中的鹅、鸭、雁、鹭一片惊慌。
常乐追到岸边,不顾一切地扑向水中。
猴子跳上对岸,蹿上高山的围墙……
小琴又气又急,一路飞跑。
小琴迎面碰上了大个子小袁,他抱着一只水淋淋的猴子往猴楼跑,身后跟着一大群人。
小琴气喘吁吁地:“怎么,是你?”
小袁上气不接下气地:“不……不是我,是外边绿化队的同志逮住送回来的,交给我了!”
小琴:“那,我弟弟呢?”
小袁摸不着头脑:“什么,你弟弟?”
猴楼刖。
田师傅拉着常乐的手腕,分开人群,推推搡搡往猴楼走,边走边嚷:“好小子!看你今儿个还跑得了?走!”
人群中,小琴吃力地往前挤:“田师傅,是他放跑了猴?”
田师傅没好气地:“不是他,还是我?”
人们纷纷议论:“就是他,就是他!”
小琴连忙说:“田师傅,他不是……”
田师傅气冲冲地打断她的话:“得啦!你别护着他!我没工夫跟你们胡搅蛮缠,走,见你爸爸去!”
猴楼,饲养员值班室。
徐主任对着电话说:“好,谢谢你们!”
他放下电话,气呼呼地走来走去。
田师傅拉着常乐走进来,嚷着:“让你爸爸好好治治你!”
徐主任两手叉腰,气得头也不回,猛地把手中的一个小本子摔在桌上:“我怎么养了你这个混账儿子!”
常乐恐惧地望着他的背影,试图解释:“我……不是您儿子……”徐主任怒不可遏:“那你是我老子?!”
他猛然转过脸来。
他的表情由暴怒突变为惊愕:“嗯?不是……”
田师傅茫然地:“不是?”
小琴挤进来,又好气又好笑地:“不是!”
田师傅的愤怒增加了十倍,她冲着常乐嚷:“哪里来的这个混世魔王?”
镜头从常乐那落汤鸡似的身子摇到他无比羞愧、诚惶诚恐的脸。
他嗫嚅着说:“我是来报到的……记者。”
田师傅嘲讽地:“嗬,好一个大‘记者’!”
门外、窗外挤满了围观的人,一起哄堂大笑。
徐主任急切地盯着常乐:“记者?什么记者?”
常乐垂着眼皮说:“《少年科技报》记者,来参加狩猎队……”
徐主任又惊又怒地:“天哪!”
他看了常乐一眼,拿起电话,狠狠地拨号。
徐主任:“《少年科技报》吗?我找主编老方!”
报社。
文静的女主编放下手中的一大叠彩色照片,拿起电话:“噢,老徐同志,您好啊!”
猴楼。
徐主任:“不用客气了!你知道,我们这次狩猎队出发是负有捕捉和考察双重任务的,所以十分欢迎你们派一位有能力的记者……”
报社。
女主编:“他已经带着介绍信去了,还没到吗?”猴楼。
徐主任抑制着恼怒,问常乐:“介绍信呢?”
常乐极为尴尬地指指外边:“信……让猴抢去了。”
徐主任:“啊?给猴了?!”
人们又是一阵哄笑。
电话里女主编的声音:“喂,喂,您说什么?”
徐主任愤愤地对电话里说:“你跟我开什么玩笑?给我派来了一个孩子!我这儿不是幼儿园,更不是收容所!”
报社。
女主编笑盈盈地:“不,常乐是个要强的孩子,他聪明、好学,很能干,写过不少有水平的文章,这次利用暑假去进行专题采访,千万个小读者都等着他的精彩报导呢!您是老专家了,要多帮助他哟!我把他交给您了!”
猴楼。
徐主任无可奈何地放下了电话。
田师傅咄咄逼人地:“可不能要他!别让他把正经事给搞砸了!”
常乐眼里噙着泪花,期待地望着徐主任。
徐主任紧闭着嘴唇,拍了拍常乐的肩膀:“这个问题还要研究。你先去换换衣服!”
通往宿舍的路上,小袁亲切地劝慰常乐:“别难过,一回生,两回熟嘛!我刚来的时候也惹过祸。”
常乐好像遇到了知音:“噢?你也是新来的?”
小袁:“不,好几年了。从技校一毕业就分配到这儿了。”
常乐:“干什么丁作?”
小袁:“在狩猎队。”
常乐忘记了刚才的不体面遭遇,眼里放出了兴奋的神采:“太好了,我就是来跟着狩猎队采访的!”
小袁:“听说有个记者要来,没想到这么年轻!我们正等着你呢!”
常乐突然蔫蔫地低下了头:“唉,头一天就丢了脸,我恐怕去不成了。”
小袁拉着他的手往前走:“不一定,反正下星期才出发呢,我帮你说说情。”
常乐又高兴了:“你可千万要带上我啊,我从小就喜欢打猎,家里还有一支气枪呢!”
小袁笑着说:“我们可不是去打猎!是要把那些珍贵的动物安全地捕捉到动物园里来展览。你看,园里的鸟啊,兽啊,除了外国赠送的,大部分都是我们到全国各地逮来的!”
常乐毫不示弱:“抓活的?我也会啊!我在姥姥家上房掏家雀,一抓一个准儿!我们的课余动物小组还在雪地里逮住过兔子呢!”
小袁好笑地说:“你逮的都是大个儿的,就是没抓着猴子!”
常乐不好意思了,分辩说:“干吗挖苦人?猴子也不是我故意放的!那个徐主任也太横了,他自己呢?连追都没有追!”
他们走进门。
小袁哈哈大笑:“像你那样傻追?告诉你,在你追猴的时候,徐主任早就撒下了天罗地网,电话比你的腿快啊!”
他们走在楼梯上。
常乐的怨气消了,钦佩地:“噢!”
他们走在楼道里。
小袁把常乐往盥洗室一推:“得啦,快洗洗你的猴脸吧!”
镜子里,常乐真像个泥猴!
常乐把脑袋伸到洗脸池上,拧开水龙头。
四射的水花占满了画面。
二
水花飞溅。
一只鹈鹕从水中钻出来,叼着一条大鱼。
那带有皮囊的大嘴一张一合,把整条鱼囫囵吞下。
镜头拉开,这是在动物园水禽湖。
湖岸上,常乐穿着一件肥大的工作服,跟在徐主任的后面。
徐主任神色严肃地:“田师傅是我们的优秀饲养员。可是,你在她的岗位上造成了一次严重事故。我们不放心你去参加事关重大的狩猎队工作,按理应该马上把你送回报社!”
常乐难过地停住了脚步:“啊?我不走!”
徐主任继续说:“我们也不愿意这样做,决定给你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先在园内实习一个星期,再决定去、留。”
常乐感激地:“我……我一定……就让我留在猴楼吧!”
徐主任摇摇头。
画面上突然闪过田师傅盛怒的脸。
常乐马上改了口:“要不,让我上虎山?”
徐主任又摇了摇头。
常乐不敢再说话了。
徐主任:“我和象房的何师傅说好了,你就到他那儿去吧!”
“大象?”常乐扫兴地低下了头,踢着路旁的石子。
徐主任:“何师傅是著名的劳动模范、养象专家,他欢迎你去。”常乐很不情愿地跟着徐主任朝象房走去。他留恋地看着两旁的鹿苑、羚羊馆、鸣禽馆、水禽湖……
常乐的内心独白:“哪一样都比大象好玩!”
象房。
一头头高大的亚洲象,扇着大耳朵,冲着镜头伸缩卷舒着长鼻子。
常乐恐惧地向后一仰,生怕象鼻子触到他的脸上。
两鬓花白的何师傅亲切地扶着常乐的肩膀:“它们在欢迎你呢,喜欢大象吗?”
常乐胆怯地望着那些伸着巨齿、舞着长鼻的庞然大物,他想勉强说声“喜欢”,可是没说出来。
何师傅一眼就看透了:“有些怕,是吗?”
常乐点点头。
何师傅亲昵地抚着大象的头,轻声对常乐说:“用不着怕,这些象都是我喂大的,可老实啦。阿南刚从云南来的时候,才两岁,我去接它,一路上喂它吃,陪它睡,没等到家就成了好朋友了。到现在它还是这个习惯,我不在,它不肯睡呀!”
听着何师傅这絮絮叨叨一番话,常乐不以为然地说:“瞧您说的,好像在说自己的孩子!”
何师傅端过一盆饲料,自语似的说:“这话不假呀!”
常乐伸过手去:“我帮您喂!”
何师傅拦住他说:“等等!”他拿过一块磁铁,在饲料中拨来拨去。
常乐不解地:“师傅,您这是……”
何师傅:“怕有什么钉子、碎铁片混进去,得仔细检査,以防万一呀!”
常乐撇撇嘴:“这么娇贵!”
那头名叫“阿南”的大象撒娇似的把鼻子从何师傅的胳膊下面伸过去,要抓饲料。何师傅轻轻地哄着它:“别着急呀!”
“馋嘴!”常乐伸手朝象鼻子打了一巴掌。
何师傅突然脸色一沉:“你……你打它?”
大象委屈地后退着,扬起长鼻子,发出“呜呜”的叫声。
何师傅心疼地跟过去,抚摸着它的鼻子:“阿南,阿南,打疼了吗?”
常乐呆呆地站在那里。
何师傅:“它长这么大,我都没舍得动过它一下。你欺负它不会说话?哼,谁对它好,谁对它坏,它都心里有数!”
何师傅的话,常乐并没有完全听懂,半信半疑地说:“这笨家伙心里有什么数?”
这句话刺痛了大象的主人,何师傅满脸的皱纹都在抖动:“笨?你说它笨?”
何师傅把饲料检查完毕,默默地喂完大象,走进值班室。
常乐茫然地跟了进去。
值班室。
何师傅默默地抽着烟,望着丝丝缕缕的烟雾,慢慢地说:
“……你说它笨?我就是为了这群‘笨象’,六六年被打成了‘假劳模’、‘黑标兵’,关了整整两年,连劳动的权利都给夺走了,吃饭、睡觉、上厕所都有人看着。不让我回家,这不要紧,我家里没有什么牵挂的,可是我离不开象房,离不开我的这群象啊!它们就像我的儿女、我的命根子!我不在,谁知道它们怎样了呢?阿南睡觉踏实吗?……”
缭绕的烟云遮住了整个画面,何师傅陷入深深的回忆。
“整整两年哪,我没有跨进这象房一步。直到那年秋天,我才被放出了专政队……”
随着何师傅的诉说,画面上出现了当年的情景。
蓬头垢面的何师傅踉跄奔跑。
何师傅的声音:
“我就像出笼的小鸟儿,没命地往象房跑。两年没见了,我的象啊,你们……都还好吧?我可真想你们哪!”
象房外。
何师傅踌躇不前的背影。
何师傅的声音:
“两年的折磨,我的头发都白了,像是老了十岁,连老熟人都不认得我了,这些大象还能认得我吗?也许把我忘了吧?离象房越近,我的心越慌,脚步也就越慢……”
象房运动场的栅栏外。
何师傅激动地扶着栏杆,探身望着远处草地上的大象,眼睛里闪着泪花。
挤在他身边的一个姑娘甜甜地问他:“老爷爷,您是第一次来动物园吧?您看,这是大象!”
何师傅喃喃地:“我……知道,那是……阿南!”
这熟悉的声音使象群为之一震,它们像听到隔绝已久的召唤,惊喜地扬起头来,四处寻找着阔别的主人。
何师傅伸开颤抖的双臂,他已经说不出话来……
象群欢跃着朝栅栏跑来,阿南跑在最前头,一步、一步,那伸长的鼻子和老人张开的双臂越来越近……
一位年轻的饲养员吃惊地随象群跑过来。
阿南的长鼻子紧紧地拥抱住它的主人,用鼻尖亲他的脸。
缠绵低婉、动人心扉的音乐……
何师傅那皱纹纵横的清瘦面颊上,簌簌滚下串串热泪,洒在阿南的长鼻子上。
“……你们没忘记我啊!”何师傅的嘴唇颤动着,泣不成声。
一颗晶莹的泪珠,从阿南深邃的眼睛中缓缓地坠落……
旁边的小姑娘惊奇地睁大眼睛:“老爷爷,您是大象的什么人?”
年轻的饲养员擦着眼角:“他……他是大象的主人。”
周围的游人都被这意外的场面深深地感动了。
年轻的饲养员:“何师傅,这些象想您,想得好苦啊!从您走后,人们再也看不到象的‘表演’了,来,您再吆喝,看看您训练的玩艺儿它们还记得吗。”
游人们顿时欢腾起来,一双双眼睛迫不及待地望着何师傅。
何师傅的声音:“我心里没底儿,这可是个考验哪!我的象啊,你们可要争气,别丢脸哪!”
何师傅抖起精神,目光闪闪,高叫一声:“阿南上场!”
话音未落,阿南昂扬地跑上草地中心。
节奏鲜明的音乐响起。
随着何师傅有力的手势,阿南熟练地在草地上卧倒、倒立、前滚翻……像一名矫健的体操运动员。
年轻的饲养员把一个铜铃和一只口琴递给何师傅。何师傅把铜铃伸向阿南。
音乐止。
阿南用鼻子卷起铃柄,有节奏地频频晃动,响起一串清脆的铃声。
何师傅收起铜铃,又递过口琴。阿南熟练地卷住口琴,鼻孔一呼一吸,悠扬的琴声吹奏出来。
静静的栅栏外,游人们看得出了神,发出一片赞叹之声。
何师傅和一位女游人说话,女游人笑着答应了一下,递给他一个闪闪发光的小东西。
何师傅粗糙的大手捏着一根细如毫芒的绣花针。
绣花针丢在草地上,掩没在绿茵中。
阿南柔软的长鼻伸向草丛。
游人们伸长脖子、屏住呼吸。
阿南的鼻尖像绣花姑娘的手一样灵巧,轻轻一捏,举起了它。阳光下,那针儿银光闪闪。
一片突然爆发的掌声,经久不息。
掌声中,何师傅收起了绣花针。
掌声中,阿南恭顺地向何师傅跪下前腿,何师傅跨上它的脖子,阿南昂扬而起,驮着何师傅绕场一周。
场外轰动了,人们欢呼啊,鼓掌啊,像是开了个庆祝会!
何师傅满脸泪痕,嘴唇颤动着,说不出话来。
老泪纵横的何师傅继续着和常乐的谈话:“小伙子,你说大象笨吗?”
常乐饱含热泪:“不,它太聪明了,多好的记性,多深的感情啊,简直和人一样!”
何师傅用衣袖擦擦眼睛:“那些黑了心肠的人,还不如个动物呢!”
明朗的笑容绽开了何师傅脸上水波一样的皱纹。他拉着常乐站起来:“走,我带你去看看阿西!”
常乐:“阿西是谁?”
何师傅:“阿西和阿南是一对儿,说话就要生娃娃了!”
一块白色木牌上,写着“阿西产房,谢绝参观”。
门被推开,一头母象卧在稻草上,旁边围着好几个人,其中有徐主任,还有一位穿白大褂的李大夫。
常乐新奇地巡视着这里的一切。
何师傅满面春风地:“记者来了!”
人们闻声回过头来。徐主任故意绷着脸说:“是我给你请来的。人家正准备随着狩猎队远走高飞,还……还不大愿意采访你这个小小的象房呢!”
常乐不好意思地咬咬嘴唇,徐主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