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的一声,阿西的鼻子打在铁门上。它急躁不安,用脑袋撞墙。又是躬腰,又是下蹲,然后使劲连连踢腿,连踢十几次,接着又是躬腰、下蹲。
常乐紧张地抓住何师傅的腕子:“哎呀,这不把小象挤死了?”
何师傅坦然地说:“别说不吉利的话,不碍事。大象嘛,就是这样风风火火的,折腾还要一阵紧似一阵呢!”
徐主任接过去说:“静若处子,动如雷霆,连生儿育女都惊天动地,叱咤风云哪!”
李大夫指着阿西的尾根处:“您看,凸起物越来越不明显了!”
徐主任:“嗯,胎儿已顺利下降到盆骨腔,分娩不会困难。今晚要注意观察,准备接生!”
何师傅:“放心吧,小象落地以前,我的眼皮都不敢眨!”
常乐:“师傅,我跟您值夜班!”
“好啊!”何师傅满口答应。他对常乐轻声耳语:“我还要请你好好地写篇稿儿……”
常乐:“写篇稿?您有用?”
何师傅侧眼看看徐主任:“好在徐主任那儿给你请功啊!”
徐主任装作没听见,转过身去。
常乐感激地贴着何师傅的耳朵说:“师傅,您真好!”
夜深了。
阿西卧在稻草上静静地睡着了。象房里一片宁静,听得见外面蛐蛐儿的低吟。
窗外,夜空中群星闪烁。
朦胧的夜幕下,动物园像一个童话世界——仅仅在白天来参观的游人是不曾领略的。
鹿苑。
身上撒满花斑的小鹿偎依在母鹿的怀抱中睡着了,发出“嗯嗯”的梦呓……
鸟岛。
幼雏藏在母鸟的翅膀下睡着了,偶尔,轻轻叫着:“叽叽叽……”熊猫馆。
大熊猫妈妈一胎生了两个孩子,它抱起一个“嗷嗷”地拍着,另一个“吱吱”地叫起来。胖妈妈连忙去哄这一个,却又顾不了那一个……
夜色一般的音乐。
各种动物的眼睛和空中的星星叠印,闪着奇妙的光。
化成常乐的眼睛。
常乐伏在窗台上,对着夜空遐想。
常乐的内心独白:“小象是个什么样儿呢?”
阿西一声长嘶,常乐回过头来。
阿西的折腾又开始了,这是一次更猛烈的“冲锋”。它先是卧在地上使劲弯腰,接着,一个“鹞子翻身”站了起来。
常乐睁大眼睛,紧张得透不过气。
阿西急转两个大弯。
常乐下意识地咬着自己的手指,替阿西使劲。
“决战”的时刻到了!阿西猛地弯腰,一个半透明的白色圆球轱辘辘滚下来!
莫名其妙的圆球。
阿西飞起前腿,照着圆球猛踢一脚!
常乐惊愕的眼睛。
圆球的白膜破了,一头胖胖的小象出来了!
小象发出尖细的叫声。
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惊动了它的妈妈,阿西忍不住大吼一声。不知是惊,还是喜。
几乎在同时,何师傅从肺腑中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不知是痛苦,还是欢乐。
粉红色的小象睁开了眼睛,挣扎着想站起来。阿西用长鼻子扶着它,站起、倒下,再站起、又倒下……好,有志气,终于站稳了脚跟!
小象舔着妈妈的腿,找奶吃。它朝妈妈的肚子下钻去,像是穿过一座四柱亭。
阿西不会喂奶,它只会用鼻子卷住小象亲了又亲。
何师傅扶着小象,让它第一次吃到了母亲的奶汁,发出“啧啧”的声音。母子俩都高兴地摇着耳朵。
小象吃饱了奶,伏在妈妈的脚下,甜甜地睡着了。
可是阿西呢,自己却不肯躺下睡觉。它只是用长鼻子扶着栏杆,把左蹄放在右蹄上,稍稍休息片刻。做母亲的幸福驱散了痛苦和劳累,它支撑着极度疲乏的身躯,守护着幼子,半闭着眼睛,沉浸在甜蜜的梦幻之中。
常乐深情地望着阿西:“你太累了,睡一会儿吧!”
何师傅喃喃地:“有了孩子的母象都不肯躺下,就这样站着、站着……”
一束金灿灿的阳光从窗口射进来,洒在阿西母子的身上。
三
阳光透过树丛射向镜头,呈现出美妙的彩色光斑。
喧闹的动物园之晨,各种动物的鸣叫组成一部喜气洋洋的晨曲。
雪白的天鹅扑展着双翅,跳进清凉的碧波之中,溅起无数珍珠般的水花,拉出一条白绫似的波纹。
常乐兴奋地伸出双臂,呼吸着湖岸柳荫下的清新空气。
明镜似的水禽湖上,升起一片迷濛的水汽。水上居民都醒来了,欢跳着,扑打着。这是比舞台上优美百倍的《天鹅湖》,它永远演出,永不闭幕!
湖心岛上,一对对丹顶鹤翩翩起舞。雄鹤单声长鸣:“啊——啊——啊——”音高而长;雌鹤双声而和:“啊啊,啊啊,啊啊一一”音低而短,抑扬顿挫,此起彼伏。
一对舞鹤像是在微风中飘浮的两片羽毛。
透过白鹤看去,背后一片浮动的红色。
镜头推过去,推向红鹤——毛色火红的火烈鸟。
成群的火烈鸟在衔泥垒窝。一只只圆形的鸟窝高高低低,参差错落,构成一片鸟的城堡,在镜头的俯摄下,犹如月球里的一个个环形山。
常乐挽起袖子,捧着泥巴,加人到这建筑师的行列中去,帮助加高那环形山的边缘。
火烈鸟竖起羽毛,充满敌意地对待这位不速之客。
“哈哈哈……”不知什么地方冒出一串清脆的笑声。
环形山边出现了一双穿着白色皮凉鞋的脚。
常乐诧异地看着这双脚。
挺拔的双腿、鲜红的短裙、雪白的衬衫,最后是女孩的脸,挂着忍不住的笑容。
常乐迷茫地:“你笑什么?”
女孩还笑:“笑你呢,白费工夫!”
常乐:“怎么?”
女孩:“它不要人帮忙,非自己垒不可。那不是,我们替它准备了漂亮的房子都空着嘛!”
女孩指指旁边,那是一排油饰崭新的木笼。
常乐羞答答地涨红了脸:“你们?你是哪儿的?”
女孩顽皮地一笑:“你管我是哪儿的!”
红裙子一闪一闪,伴随着一串笑声,穿过鹤群远去了。
常乐直愣愣的脸。他有些恼火,冲着前边喊:“哎,你……”
浮动的彩色气球、彩色衣裙——无数个小观众。他们挤在海兽池的栏杆周围。
常乐也挤进人群里,他似乎还在寻找那个嘲弄他的女孩。
突然一阵欢腾,池水中蹿出一头海狮。表演台上,年轻的女饲养员在召唤它。
一条鲜鱼拎在饲养员手中。她把鱼一扔,海狮随即像影子似的蹿过去,抢在鱼儿落水之前,一口接住,就像燕子捕捉飞蛾一样轻捷。
掌声中,海狮得心应手地用独特的方式频频进餐。
最后一条鱼,饲养员没有扔。她伸开手臂,提着鱼尾。海狮像箭一般地从水中直射出来直冲目标,又翻身衔鱼人水,池面上溅起几米高的雪白水花!
鱼吃完了,饲养员把空盆一扔,盆沉人水底。饲养员轻声说:“把盆给我!”
话音刚落,海狮立即蹿人水中,转眼间衔着空盆浮出水面,走上岸去,还给主人。
饲养员满意地拍拍它的头,握握它的左“手”,再握握右“手”,然后托出一只红白两色的皮球。
皮球飞向海狮,海狮用鼻子尖接住那球纹丝不动。
海狮轻轻一顶,皮球腾空而起,朝着观众头上飞来。小朋友们轰动了,不知那球会落到谁的头上。
无数双手伸向皮球,却只有一双手接住了它,那手轻轻一托,皮球又弹回水面。
像是有什么事先的默契,皮球在海狮和这双手之间来回传送,穿梭似的飞舞,久久不落。
常乐的脸随着皮球左右摇动。他惊奇、赞叹,和所有的观众一起把钦佩的目光投向那双灵巧的手……
他惊愕得一下愣住了——她正是那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年龄不过八九岁。
女孩从人群中挤出来,像是要避开人们的好奇和赞许。常乐拦住了她。
女孩:“你是哪儿的?”
常乐:“动物园的。”
女孩摇摇头:“不对。这儿的人我都认识,怎么没见过你?”
常乐发觉对方有来路,不知不觉地退了一步:“噢,我刚来,是报社的记者。”
女孩“扑嘛”笑了起来:“噢!你就是那个放跑猴的记者呀!”
常乐的脸“刷”地红了:“笑什么?看你再胡说!”
女孩并不怕,还是笑:“我胡说?得了吧,我妈妈亲自抓住的,还有错?”
常乐慌了:“你妈妈是田师傅?”
女孩神气地:“对啦,怎么样?”
常乐像突然矮了半截,舌根发硬,说不出话来。
徐主任的声音:“常乐、常乐!”
常乐没听见。
女孩笑着指指前边:“叫你呢!”
“噢,噢。”常乐蒙头转向地抬起头。
女孩“哧哧”地笑着,跑开了。
徐主任来到常乐面前:“值了一夜的班,还不快去休息?”
常乐眨眨眼:“我不困!”
徐主任笑眯眯地:“你是憋足了劲要大干一场!所以何师傅说,你就要动笔写稿了!好哇,写个什么题目?”
绿格稿纸上,钢笔在流利地书写:《静静的象房》。
镜头拉开,常乐在临窗伏案,在迅笔疾书。这是在标本室,临时腾出的一张桌子挤在琳琅满目的鸟兽标本中间,别具一番风味。窗外,左邻鸣禽馆,右濒水禽湖。
常乐埋头写作,稿纸一页一页地摞成了一叠。
天渐渐晚了。常乐打开台灯,略略舒展一下手指,举笔推敲词句。他刚刚抬起头来,立即呆住了——
就在他眼前的窗口,露出那个见过两次的女孩的上半身。她的手臂伏在窗台上,托着脸腮,静静地看着常乐。月光披在她的肩头,灯光映着她的脸庞,恬静地镶在窗框之中,像是某一位大家的油画名作。
常乐不安地欠起身来:“你?”
女孩大大方方地:“我们已经认识了。我叫海贝。”
常乐:“海贝?大海里的贝壳?”
海贝:“嗯,因为妈妈生我的时候是在海边……”
常乐调皮地一笑:“噢,你是大海的女儿,怪不得和海狮那么要好!”
海贝也笑了:“你是在写海狮吗?”
常乐不知不觉摆出了记者的架子:“不,我在写——一个——动人的——大象的故事。你可不知道,大象看起来笨乎乎的,内心的感情却是极为深沉、细腻,它是世界上最温柔、最聪明的动物!”
海贝的脸上出现了两个小小的酒窝:“嗬,你真是个大象专家了!请告诉我一个不明白的事儿……”
“说吧!”常乐胸有成竹,像是在举行记者招待会。
海贝:“这么可爱的大象,为什么在世界上越来越少呢?”“呃……”常乐一时语塞,这个问题超出了他的知识领域。
“怎么?你也不知道?”海贝追问。
常乐的脸红了。
一个深沉的声音:“那是因为贪婪的人们在无情地捕捉大象!”
常乐和海贝同时抬起头来:“徐主任!”
月光下,三人走在湖岸上。细长的柳枝像一挂挂墨绿色的垂帘,拂弄着他们的肩背。
徐主任充满感情地:“……在七十年代初期,象牙的价格上涨了十倍。随着象牙价格的上涨,大象的数目在急剧地减少。有一个材料说:仅仅香港一个地方,在一九七七年就进口了四百七十五吨象牙,这就是说,要为此而杀死四万七千头大象。全世界的数字加起来又该是多少呢?”
“啊!”常乐失声叫了起来。他为这个骇人听闻的数字而吃惊,为这种残杀生灵的暴行而愤怒!他的眉毛拧成一团:“要下一道命令……”
“救救大象吧!”海贝的声音在颤抖。
“不光是大象,”徐主任说,“许多稀有的野生动物,比如我国的大熊猫、华南虎、东北虎……都越来越少,濒临灭种的危险!非法伤害珍贵动物的人不是什么‘打虎英雄’,而是十足的罪人!这件事不仅国家要管,科学家要管,全人类都要管!大自然本身的规律也在对抗这种残暴行动!”
常乐:“大自然?”
徐主任:“嗯。它巧妙地保守着许多秘密……”
他们从湖岸走上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从参差林立的假山石中间穿过去。奇形怪状的假山石在夜幕下像是一群不知名的动物,蹲着的、卧着的、立着的……
徐主任:“比如大象,它比人类更珍视象牙,因为那是它的生活用具和防身武器。即使到了临死的时候,也决不肯把尸体留给人类,免得美丽的牙齿被锯掉。象是知道自己的死期的,在感到自己不行了的时候,就用它们的语言向自己的同伴告别,然后独自走到只有象群才知道的秘密祖坟上,悄悄地死去。许多探险家找遍天涯海角,也找不到象坟的踪迹。有人说象坟在原始森林里,有人说在深山古洞里,有人说沉没在泥沼里……直到现在还没有揭开这个谜……”
“噢……”海贝的眼睛躲躲闪闪地看着那些黑黝黝的假山,她有些害怕了。
“别怕,多有意思啊。”常乐拉着她的手,出神地望着前方,陶醉在梦境一样的故事中。
千奇百怪的假山石从他们身旁退去。
淡淡的星月在夜空闪烁。
高大的象房像一座神秘的宫殿,从窗口射出朦胧的灯光。
徐主任伸手拨开路旁垂下来的棕榈树下的巨大叶片,回过头来说:“我在非洲考察的时候,却意外地遇到了一个独特的象坟……”
常乐和海贝凝神专注的两双大眼睛。
静静的夜。清风、明月、怪石、树影……
静静的夜。只听见徐主任的娓娓絮语:
“在南部非洲的一个禁猎区,有一次,由于象群袭击了附近的农田,为首的大象被人们打死了。深夜,象群又悄悄地跑回象王牺牲的地方,想方设法要搬回它的尸体,可是太重了,它们费了很大的气力都没成功。天快亮了,只好就地挖了一个巨大的深坑,把象王埋葬了。为了做到不露痕迹,它们在上面还盖满了树枝。”
“悲哀的象群默默地悼念着它们的首领,久久地徘徊,不忍离去……”
小姑娘的饮泣声打断了徐主任的叙说,月下,海贝的脸闪着光一一那是泪水。
常乐掏出自己的手绢递给她。
夜空中,透过迷离的棕榈树枝叶,朦胧的月亮若隐若现。它,也是那隆重的大象葬礼的见证吧?
标本室。
常乐眼含泪花,又拿起了笔。天亮了。
常乐伏在稿纸上,发出均匀的鼾声。
突然,一个声音:“常乐!”
常乐猛地抬起头,窗口的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
他看看左右,没有人影,莫名其妙地:“谁在开我的玩笑?”
“常乐!”又是一声。
常乐恼火地从窗口探出头去。
对面的鸣禽馆,笼中的一只八哥正在漫无目的地自鸣得意。
鸣禽馆外,水禽湖边,一对早早起来的鸳鸯在蘸着湖水梳理晨妆。
鸳鸯近旁,一对青年男女正在窃窃私语,被八哥打断了,他们一起好笑地回过头来一一原来是小琴和小袁。
小琴好笑地冲着八哥说:“瞎嚷什么?”
八哥随声附和:“瞎嚷什么?”
标本室。
常乐连忙用手捂住嘴,没敢笑出声。
湖边。
两人谈话在继续。
小袁:“我们狩猎队快要出发了,可是,常乐怎么办呢?”
标本室。
常乐的神情紧张起来。
湖边。
小琴:“何师傅为他说了不少好话,可田师傅的气还是挺大,爸爸也不放心。要是再出点事儿,他可就真去不成了!”
他们身旁的一株芭蕉的肥大叶片后面,常乐在悄悄地向这边靠近,紧张地听着。
小袁:“常乐不是故意捣乱,没有经验嘛!咱得帮他想想办法呀!”
小琴:“田师傅送给我一个小弟弟,我还能不管?”
芭蕉丛中,常乐激动地蹦了出来:“谢谢你们!”
小袁和小琴被这突如其来的第三者吓了一跳!
小琴故作嗔怪地:“冒失鬼!”
常乐真诚地:“好姐姐,我再也不冒失了!”
小琴:“这要看你的行动!文章写好了吗?登了报马上拿给我!”
一张报纸的特写。通栏的标题:《静静的象房》,文章当中还刊登了一幅大象阿西母子的照片。
报纸拿在小琴手里——这是在猩猩馆饲养值班室。
小琴满意地对身旁的常乐说:“好!我马上拿给爸爸看,还有——田师傅!”
田师傅一步跨进来。她一见常乐就嚷:“啊!你窜到这儿来干吗?放了猴子还不过瘾,还要大闹猩猩馆吗?”
常乐十分尴尬。
小琴连忙帮他解围,把报纸递给田师傅:“您看!”
田师傅莫名其妙地打开报纸。小琴指点着说:“人家在象房干得不错嘛,何师傅逢人就夸。他的文章都登报了!”
田师傅胖胖的圆脸上表情开始起变化:“哟!这不是阿西它们娘俩吗?《静静的象房》,嗬,常乐,敢情这是真的?”
小琴:“那当然,人家是记者嘛!”
田师傅的脸上迅速变成笑容:“你这小子,真没看出还有点内秀!”
小琴高兴地看着常乐,常乐倒不好意思了。
田师傅:“你会照相,咱们动物园可有照头!呃,给咱小松松来一张,比这小象还得精神!”
常乐:“谁叫小松松?”
田师傅的胖手指指墙上:“这不,就是它!”
墙上的照片:一只黑猩猩躺在铺了毛巾被的摇篮里,屁股上包着尿布,双手抱着一个婴儿奶瓶,正在吸吮。双眼炯炯有神。
田师傅:“瞧,这是它刚来的时候,才六个月。现在可淘气了!走,带你瞧瞧去!”
他们走在猩猩馆的展厅里,这里挤满了游人。
一间笼子里,饲养员在带领几个猩猩洗刷地板。猩猩们拿着拖把使劲地擦呀……
另一间笼子里,猩猩们在就餐。铺着白布的桌面摆着鸡蛋、牛奶、面包,几只猩猩团团围坐,熟练地使着刀、叉,大模大样地吃着,活像幼儿园的孩子们。
他们走到最后一间笼外,停住了。
笼子里,小松松正在荡秋千,引得游人一阵阵欢笑。
小松松眨着黑亮亮的眼睛,看见了主人,“噌”地跳下地来,隔着栅栏伸出了小手。
小琴把钥匙递给了松松,松松熟练地打开了笼门。
小琴走进笼门,回头对常乐说:“来!”
常乐胆怯地看看田师傅。
田师傅“咯咯”地笑了:“这小子,长记性啦!”她把常乐推进去,随手扣上了笼门。
笼门。
常乐放心地靠近小松松,刚刚伸过手去,不料松松“突”地跳开了。
常乐追过去,它又跳了回来,一把拧开了墙外的水龙头,捏着橡皮管对着常乐,喷出一条瀑布!
常乐躲闪不及,淋了一身水!
松松幸灾乐祸,捧腹大笑!
笼外的观众沸腾了,不知道这是一出什么表演!
田师傅嚷起来:“小琴!”
小琴急步扑过去,关上了水龙头。她生气地扬起手中的鞭子,喝道:“松松!”
松松毫不畏惧,一把夺过鞭子,朝常乐劈头盖脸一顿猛抽!
笼内一片混乱,笼外一阵骚动。
田师傅打开笼门,救出常乐。
小琴生气了:“松松,伸出手来,打手心!”
松松害怕了,乖乖地伸出右手,小琴轻轻地拍了一下:“那一只!”
松松伸回右手,并不情愿地再伸出左手,小琴抬手又要打——常乐在笼外急忙劝住:“算了,算了,我不在乎!”
田师傅哈哈大笑:“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个愿挨!”
“阿一一嚏!”湿淋淋的常乐打了一个冷战。
四
突然爆发出一片欢笑声。
画面上绽满蓬勃盛开的喇叭花,鲜红艳紫。
镜头推进花丛,现出一群孩子的笑脸。
这是在常乐的家里,院中的凉棚下,小朋友们开心地围坐在常乐的周围。常乐的小妹抱着一只雪白长毛兔,小兔的一双大眼睛红得像两颗樱桃。小朋友们的脚下还有几只小兔在蹦跳。
常乐在发表权威性的演说:
“这些有意思的事儿,你们普通观众是见不到的!你们只是在家里喂喂兔子啊,逗逗蛐蛐啊,离科学地饲养动物还差十万八千里哩!……”
小朋友们服服帖帖地怀着敬意听他高谈阔论,眼睛中流露出无限的羡慕。
小妹亲昵地凑到他身边:“哥哥,带我去看看吧?”
小朋友们一窝蜂似的七嘴八舌都嚷起来:
“带我去吧,我还没见过小象呢!”
“带我去,小松松打我,我也不怕!”
“我们都跟你去看看,咱们的动物小组也得学点儿新鲜的呀!”
……
在他们的眼里,常乐俨然是一个有权决定一切的“司令官”。
“司令官”说话了:“都别吵!一点纪律性都没有!带你们去怎么行呢?我是在工作!”
吵闹声平息了。
小妹从衣兜里摸出一块糖,虔诚地递过去:“哥哥,替我带给小松松吧!”
“我这儿有巧克力!”另一个小朋友马上受到启发。
孩子们又欢腾起来,一双双手都伸向常乐:
“这是蛋奶饼干!”
“这是五仁月饼!”
“这是奶油糖!”
……
常乐高高兴兴地展开一块手绢,一样样礼物堆在手绢上,充满了画面。
小松松欣喜地把脸贴在栅栏上,眨着眼睛,咧着嘴唇。
常乐亲切地打开手绡,递到它的脸前。
小松松伸手抓了一块包着金纸的巧克力,在手里转动着,用鼻子嗅着这个金光闪闪的玩具。
常乐:“吃啊,这是大家的一点心意!”
小松松剥开金纸,把巧克力塞在嘴中,笑了。
常乐髙兴极了:“快吃,都是给你的!”
小松松的手飞快地拣取食物,手绢上的东西迅速减少,最后剩下一块空空的手绢。
常乐歉意地:“真对不起,下次多带点来。”
小松松神秘地一笑,把背在身后的一只手伸过来,原来它手心里还握着几块糖呢,它看看空了的手绢,才一口把手里的东西吞光。
常乐笑得前仰后合:“淘气鬼!你还打着埋伏,边吃边藏啊?”
猩猩馆外,清晨的第一批游人拥进门去,常乐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蹦跳着走出来。
熊猫馆前,挤满了游人。
青草坪上,体态笨拙的大熊猫慢悠悠地攀着悬索爬上铁架,身体一仰,飞快地从滑梯上滑下来。
草坪上放着一辆杂技团用的小三轮车。大熊猫熟练地爬上车座,扶住车把,蹬着踏板,车子绕着场地跑起来。那憨态可掬的驾驶员,扬扬得意,括像一个戴墨镜的丑角演员。
栏外的游人极为活跃,一位外国朋友兴奋地扬起照相机,一边拍照,一边用英语喊着:“噢,奇迹!”
人群外边,海贝留恋地朝大熊猫看了一眼,往前走去,她的手里提着一个花布兜。
海贝走在开满白荷花的湖岸,跨上一座油漆得雪白的小桥。
“海贝!”画外有人叫她。
海贝回过头来:“常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