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碧血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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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骷髅红粉”是“西山血骷髅”梅斩的成名利器,在“江湖十大名剑”之中排名第二,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一剑在手,剑法上的威力陡增数倍。

“五毒联珠弹”是姑苏“聚蚊堂”窦氏五兄弟的独门暗器,威力惊人,毒性猛烈,当者立毙,江湖中人无不忌惮。

《肘后金经》是“天下第一神医”袁百草的毕生心血,实乃杏林至宝,业医津梁,探源握道之秘诀,临症施方之要典。

“喘月化骨香”更是江湖怪杰“化骨道人”的不传之秘,无色无味,能伤人于无形。纵使落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手上,也可以于顷刻之间便将一流高手置于死地。

这四种物事之中的任何一种都应该远比那幅“鸿羽美人图”更加珍贵得多。

可是,那个出手盗宝之人既然费尽心机潜入“藏宝库”,为什么只拿走那幅名不见经传的“鸿羽美人图”,却对江湖中人一向视为至宝的这四种物事不屑一顾呢?

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买椟还珠,贻笑天下的蠢事?

除非那幅“鸿羽美人图”之中隐藏着一个鲜为人知的大秘密。

鲍平安沉默了很久,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不错。那幅‘鸿羽美人图’之中的确隐藏着一个秘密……”

狄雁儿道:“真的?”

鲍平安点了点头,道:“不过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一时之间也不知应该从何处说起?”

狄雁儿想了想,道:“你先告诉我们,那幅‘鸿羽美人图’究竟是谁画的?”

鲍平安道:“萧涤尘。”

狄雁儿吃了一惊,道:“金陵‘铸剑山庄’的大公子‘怒剑’萧涤尘?”

鲍平安道:“是的。”

狄雁儿笑了,道:“想不到这位‘怒剑’萧公子不但剑法无敌,居然还是一位丹青高手。”

鲍平安道:“不错。萧三弟人品俊雅,惊才绝艳,武功艺业,可谓并世无双。他五岁练剑,七年有成,十二岁时就已然威震江湖,成名之早,实是令人叹为观止。”

狄雁儿道:“据说他十二岁的时候就击败了当时号称‘丹青第一、剑法第二、酒量第三’的金陵武学奇才‘虎痴’陆一凡,是不是?”

鲍平安道:“是的。当时陆一凡的‘出匣七剑’独步金陵,年纪也比萧三弟整整大了二十六岁。”

狄雁儿道:“陆一凡为什么要自称‘虎痴’?”

鲍平安道:“因为他最擅长画虎,几近痴迷。据说他的‘出匣七剑’就是从猛虎扑击之状中领悟出来的。”

狄雁儿点了点头,道:“那就难怪他要号称‘丹青第一’了。‘剑法第二’呢?难道他早已料定自己的剑法远远不及萧涤尘?”

鲍平安道:“那倒不是。当时萧三弟尚未踏足江湖,陆一凡又怎会知道‘萧涤尘’这个名字?不过他一向尊何不归为‘剑法第一’,因此自称‘剑法第二’。”

狄雁儿道:“‘万里追风剑’何不归?”

鲍平安的脸上忽然露出了景仰之色,道:“是的。”

狄雁儿道:“‘酒量第三’呢?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够将‘虎痴’陆一凡喝得心服口服?”

鲍平安终于笑了,道:“当然就是厉天罗厉大哥。”

——江湖上的每个人都知道,“天罗宫”的大宫主“赴汤蹈火”厉天罗、“藏宝山庄”的庄主“一言为定”鲍平安与“铸剑山庄”的大公子“怒剑”萧涤尘号称“金陵三友”,有金兰之谊,是过命的交情。

狄雁儿也笑了。

她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酒鬼的朋友,通常也是酒鬼。

风凌忽然淡淡的道:“可是据我所知,‘怒剑’萧涤尘能够威震江湖,跻身‘天下四大高手’之列,其实却并不是因为‘虎痴’陆一凡,而是因为梅斩。”

狄雁儿怔了怔,道:“就是那柄‘骷髅红粉’的主人,‘西山血骷髅’梅斩?”

风凌没有回答,却转头望着鲍平安,道:“你说是不是?”

鲍平安叹了口气,道:“不错!当年萧三弟击败‘虎痴’陆一凡,名声大噪。从此,来‘铸剑山庄’挑战的剑道高手便络绎不绝……”

风凌也叹了口气。

——天下间有多少人为声名所累?

——又有多少麻烦是因为那一点虚名而生?

狄雁儿笑道:“如此说来,萧涤尘岂非就要应接不暇?”

鲍平安摇了摇头,道:“萧三弟剑法高绝,当时年轻气盛,不知收敛,结果令前来挑战的天下各路剑道高手尽数铩羽而归,却又无不心悦诚服。”

狄雁儿道:“为什么?”

鲍平安道:“因为,从来都没有人能够逼他出第二剑。”

狄雁儿瞪大了眼睛,道:“他击败‘虎痴’陆一凡,也只出了一剑?”

鲍平安道:“是的。”

狄雁儿叹了口气,道:“金陵‘怒剑’,果然名不虚传!”

鲍平安也叹了口气,道:“是啊!在短短的三年之中,他击败的剑道名家不计其数,名气自然也就越来越大。正所谓‘树大招风’,最后,终于引来了一个人……”

狄雁儿道:“梅斩?”

鲍平安的脸上现出了一丝无奈之色,微微的点了点头。

风凌望着鲍平安,笑了笑,道:“‘西山血骷髅’挑战金陵‘怒剑’,当年曾经轰动整个武林。你与萧涤尘有八拜之交,遇到这种大事,自然也要赶去为自己的兄弟呐喊助威了。”

鲍平安苦笑着道:“当时‘西山血骷髅’居然亲自到‘铸剑山庄’来下战书,与萧三弟约定月圆之夜在‘雨花台’畔一决高下。那一战,厉大哥与我的确也都在场……”

狄雁儿道:“那一战自然又是萧涤尘赢了?”

鲍平安道:“是的。”

狄雁儿道:“难道他击败‘西山血骷髅’也只出了一剑?”

鲍平安的神情忽然变得很凝重。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的道:“不是。那一次,他终于出了第二剑!”

风凌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江湖传言,萧涤尘一剑刺出,绝不空回。原来…原来他也曾经出过第二剑。既然他曾经出过第二剑,江湖上又怎会始终都没有人说起过?”

鲍平安道:“‘西山血骷髅’是江湖上的绝顶高手,自顾身份,不愿意在太多闲人面前争斗,所以当时亲眼目睹那一战的人除了厉大哥与我之外,就只有‘风雨神刀’孟飘一个。孟飘是何等样人?又岂屑与旁人说短论长?厉大哥与我都是萧涤尘的金兰兄弟,自然就更加不会……”

风凌点了点头,道:“那场决战之后呢?”

鲍平安道:“‘西山血骷髅’在‘雨花台’畔一败涂地,不免心灰意冷,居然将自己的成名利器‘骷髅红粉’送入‘藏宝库’,从此销声匿迹。而萧三弟则凭借那一战威震江湖,天下间再也没有人敢来向他挑战了……”

风凌接口道:“所以他就只好去向别人挑战?”

鲍平安脸色微变,沉默良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其实萧三弟绝非好勇斗狠之徒。他平生只向人挑战过一次,而那一次只怕也是情非得已。”

风凌道:“为什么?”

鲍平安道:“因为他在成名之后,就结识了一个人。”

风凌道:“女人?”

鲍平安苦笑着道:“是的。”

风凌道:“所以他就有了新的麻烦?”

鲍平安道:“是的。”

——男人的麻烦,总是或多或少与女人有些关系;而成名的男人的麻烦,也总是或多或少与漂亮的女人有些关系。

狄雁儿眨了眨眼睛,道:“冯梦萍?”

鲍平安道:“是的。萧三弟与冯大小姐一见钟情,从此你怜我爱,海誓山盟。其实他们本是一对璧人,金童玉女,天作之合,联袂行走江湖,锄强扶弱,一时传为佳话。只可惜在冯大小姐的心中,却始终藏着一个遗憾……”

狄雁儿道:“什么遗憾?”

鲍平安叹了口气,道:“其实,每个女人都希望能够在自己的男人心中占据最重要的地位,更何况是素有‘金陵第一美女’之称的冯大小姐?可惜,只有真正痴于剑的人,才能够将剑法练至某种极高境界,萧三弟自然也不例外。他的人虽然多情,他的剑却无情。所以只要他放不下他的剑,冯大小姐在他的心中就永远都只能是第二位。”

狄雁儿也叹了口气。

——她也是女人,所以她能了解冯梦萍当时的感受。而那种感受,对于任何女人而言都绝对是一种遗憾。

她想了想,道:“金陵‘怒剑’威震江湖,萧涤尘一剑纵横,群雄束手。既然已经无敌于天下,那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鲍平安道:“他始终都放不开,也许是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天下间始终还剩下一个人有资格作他的对手。所以,他若是想要真正放下自己的剑,也许就只有一个办法……”

狄雁儿道:“什么办法?”

鲍平安一字一字的道:“带着他的剑,去找那个人。”

狄雁儿道:“何不归?”

鲍平安皱了皱眉,道:“原来你也知道这件事情。”

狄雁儿道:“当年‘怒剑’萧涤尘挑战‘万里追风剑’何不归的消息曾经轰动武林,江湖上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只怕还不多。”

鲍平安点了点头,道:“萧三弟与何不归原本约定重阳佳节在泰山日观峰切磋剑术,谁知…谁知……”

狄雁儿悠悠的道:“谁知你的萧三弟居然爽约不至,甘心令一世英名,付诸流水。后来江湖上传言他在重阳佳节之前忽然心灰意冷,豹隐关外,其实都是因为一个女人。”

鲍平安苦笑着道:“这个你也知道?”

风凌干咳了一声,道:“你认为当年萧涤尘忽然约战何不归,其实是为了冯梦萍?”

鲍平安道:“也许是吧。”

风凌道:“后来萧涤尘爽约不至,豹隐关外呢?难道也是因为冯梦萍?”

鲍平安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

风凌想了想,道:“你与萧涤尘有金兰之谊,他离开中原之前,有没有来向你道别?”

鲍平安道:“有。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厉大哥的家里。那一天厉大哥忽然约我去‘天罗宫’喝酒,原来萧三弟已经在‘天罗宫’里住了十余天。萧三弟的兴致很高,喝得也很醉。他从前很少这样喝酒的,所以厉大哥与我都很担心,就请兰夫人劝他少喝一点儿……”

风凌道:“兰夫人是谁?”

鲍平安道:“兰夫人就是小兰。”

狄雁儿怔了怔,道:“小兰?”

——“小兰”这种名字很普通。

——狄雁儿的身边曾经也有过一个叫做“小兰”的丫鬟。

鲍平安果然道:“小兰原本是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冯大小姐结识了我们之后,看在萧三弟的面子上,就将小兰送给了厉大哥作小妾,所以,小兰就变成了兰夫人。”

狄雁儿笑了。

——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里,通常都会出现一个丫鬟。

——萧涤尘与冯梦萍的故事自然也不例外。

她微笑着道:“萧涤尘想必肯听那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小兰姑娘的话了?”

鲍平安摇了摇头,道:“萧三弟最后还是醉得不省人事。不过在醉倒之前,他拿出了一样东西。”

狄雁儿道:“什么东西?”

风凌笑道:“当然就是那幅‘鸿羽美人图’了。”

鲍平安道:“不错。”

风凌道:“所谓‘酒后吐真言’,当时他说了些什么?”

鲍平安沉吟着道:“他说…他说他已经将平生最珍贵的一样东西深埋地下,还画了一幅图画,叫做‘鸿羽美人图’。他…他希望我们能够将这幅图画交给冯大小姐,好让冯大小姐日后根据图画慢慢的去寻找……”

风凌目光闪动,道:“平生最珍贵的东西?”

鲍平安道:“是的。”

风凌道:“如此说来,那幅‘鸿羽美人图’其实竟是一幅‘藏宝图’?”

鲍平安叹了口气,道:“是的。”

——连“黄金船长”赛黄金都不得不承认,长安“第一庄”的“富贵神仙长乐侯”倪东来拥有的产业最多;金陵“铸剑山庄”的大公子“怒剑”萧涤尘收藏的珠宝最多。

——连号称“丹青第一、剑法第二、酒量第三”的“虎痴”陆一凡与当年横行天下、不可一世的“西山血骷髅”梅斩都在萧涤尘的剑下一败涂地。

——萧涤尘富甲金陵,剑法无敌于天下。他的珠宝与剑谱,也许本身就是江湖上最大的宝藏。

狄雁儿叹了口气,道:“难怪出手盗宝之人不要‘骷髅红粉’、不要‘五毒联珠弹’、不要《肘后金经》,甚至连‘喘月化骨香’都不屑一顾,却偏偏只是拿走了那幅‘鸿羽美人图’。原来,那幅图画竟是萧涤尘留下的‘藏宝图’。”

风凌想了想,道:“当时在‘天罗宫’里,萧涤尘将‘鸿羽美人图’交给了谁?”

鲍平安道:“当然是交给了厉大哥。不过,后来厉大哥又将那幅图交给了兰夫人。”

风凌道:“为什么?”

鲍平安道:“因为第二天酒醒之后,萧三弟就悄悄的离开了‘天罗宫’,去关外隐居。我们想到那幅图画事关重大,便决定立即交给冯大小姐,这样既可以了却萧三弟的心愿,又免得节外生枝。其实我们本来应该亲自将那幅‘鸿羽美人图’交给冯大小姐的,可是我们不知道萧三弟与冯大小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误会,居然会闹到分道扬镳这么严重。在这种时候贸然去找冯大小姐,实在有些尴尬,而兰夫人从前是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亲如姊妹,身份毕竟不同,因此索性就请兰夫人代劳了。”

风凌皱了皱眉,道:“你们将如此重要的物事交在一个像兰夫人那样的弱质女流手上,难道就一点儿也不担心么?”

鲍平安道:“冯大小姐就住在‘莫愁湖’畔的‘美人居’,那里其实也是厉大哥的地盘。‘天罗宫’威震金陵,又有谁敢去打兰夫人的主意?更何况除了厉大哥、兰夫人与我之外,江湖上根本就没有人知道那幅‘鸿羽美人图’的来历……”

——这个理由的确很充分。

风凌点了点头,道:“所以兰夫人不负众望,最后终于平安的将‘鸿羽美人图’交给了冯大小姐。可是冯大小姐看过之后,不但没有去挖掘萧涤尘留下的宝藏,还将那幅‘鸿羽美人图’送进了‘藏宝山庄’。”

鲍平安道:“是的。萧三弟隐居关外之后,冯大小姐一直都很伤心,从此深居简出,对萧三弟留给她的惊人宝藏居然也不屑一顾,这或许就叫做‘哀莫大于心死’吧?”

风凌轻轻叹了口气,道:“可是萧涤尘呢?他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将万贯家财与盖世声名都弃之如敝履,他岂非更伤心?”

他能够了解这种伤心。

所以,他的眼睛里忽然充满了哀伤。

狄雁儿的眼神之中却现出了一丝怜悯之色,缓缓的道:“如此说来,萧涤尘隐居关外之后,江湖上应该就只有四个人知道那幅‘鸿羽美人图’的来历,是不是?”

鲍平安道:“是的。应该就只有厉大哥、兰夫人、冯大小姐与我四个人知道。”

狄雁儿道:“那幅图画本来就是冯大小姐的,她当然不会偷自己的东西。所以,江湖上最有可能出手盗画的人也许就只剩下三个。”

——“藏宝山庄”号称“武林第一禁地”,江湖上又有谁会冒险潜入“藏宝库”去偷那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