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寂施展轻功一路狂奔,耳边除了冷风呼呼地吹着,再无其他。他心里纠结重重,一种莫大的沉重压在心上,令他甚至有些感到心跳的沉重。
他心里暗道:“是不是每到失落的时候,天气不是风紧,就是雨骤。”他想得没错,此刻,风已经明显的越来越大,仿佛是最后一场秋雨的前兆。
也许,他并不是因为风雨或者天气而感到悲哀,其实他只是在为自己的生命而感到悲哀。
回到断言山庄的时候,令他欣慰的是,江如风早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他竟然鼻子一酸,硬是咬着舌头,僵硬着表情,道:“如风我......”
江如风眼里闪着泪花,娇柔道:“柳大哥,你不用对我感到愧疚。你有难言之隐,我都懂。”
一句话就像是冰雪里的暖碳一样,一下子融化了他此刻正觉寒冷的心。其实他此刻,心里确实在愧疚,觉得对不起她。在这样危险地情况下,他居然没有先回来保护她,而是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柳寂道:“还好,这里没有人来过。”
江如风道:“那天,我真的好担心你。见你始终没有回来,我吓得差点死掉。”
柳寂道:“我中了毒,被人送到了一个岛上。那里有很多神奇的灵药花草,我的毒才得以解除。后来是张天默和百里风他们救了我,哎。”说着,长叹了一口气。
江如风惊讶的望着他,道:“哦,原来是这样。张天默那天来这里的时候,受了很重的伤,我为他煎药让他疗伤。后来,可能就是你说的那个老头子百里风,来这里带走了他。”
柳寂目光终于柔软下来,含情的望着她,道:“辛苦你了,你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江如风垂头一笑,靠近他怀里。
柳寂体味着幸福,却忽然心里乱起来。一股强烈的狂躁与不安,开始让他讨厌这种依偎的感觉。他强忍心里的不安,道:“如风,我累了,想去休息一下。”说完,转身进了自己的房内。
关上门,四周终于一片安静。静得只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但他并没有感到寂寞。他心里暗暗忖道:“这场决战,难道真的要等上十年吗?十年以后,他会怎么样。心里除了刀,是不是会彻底的在装进一个女人。或者,对于张天默这个死敌。心里除了一心要杀了他,还会不会在多一份怜悯。”
时间越长,人往往就会越软弱。一旦软弱了,就意味着放弃。而他,似乎正恐惧着自己的心。复仇,本来是件很痛快就能解决的事情。而如今,他不但不勇敢霸气,反而变得开始犹豫不决。
直到第三天的早上,一只腿上绑着帖子的鸽子,愉快轻灵的落到了张天默所在的地方。他取下来翻开一看,上面写着几个墨色大字‘半年后,凝神谷,决一生死’。
......
良久,张天默终于仰天一阵苦笑。口中不禁喃喃自语着:“凝神谷,凝神——谷——”
一旁的秋婉玉惊讶的望着他道:“这里面说什么,凝神谷,凝神谷怎么啦?”
张天默合起褶子塞进衣服里,苦涩的轻摇了摇头。那表情有些无奈,甚至目光里有些呆滞。
秋婉玉凝视着他的发髻,只这么一瞬间,她忽然感到他比以往更憔悴了许多。那双瞳里,已将所有的尖刻凌云都瓦解。上面,布满的是红红的血丝。给人一种疲惫的感觉,看上去,已经再无任何了。可他,却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对于他,无论是杀人,还是被杀,都必须要去做。因为他的父亲,他的林小枫,都在促使着他人生的每一步。
秋婉玉只觉得有柄剑正宰刺着她的心脏,一剑一剑下去的疼痛,就要让她的心不再跳动。
她内心暗暗苦道:“为什么你是这样的一个人,注定要让我痛苦。明明我是快乐的,可是现在居然开始心疼的不行了你知道吗。我受不了,我该怎么办。离开你吗?从此各自天涯,形同陌路。不,你明知道我根本做不到的。可是,我要怎样,才能取代你心里的那个女人。难道你当我看不出,你有过一段很深的爱吗?可是我好爱你,哪怕你在心里留给我一少半的位置,我就满足了。张天默,你生命里到底曾有个什么样的女人。竟让你这样的痴情着,甚至为她甘愿醉死你的命。可是,你这一刀一刀的,全都捅进了我的心口,你知道吗?我的心在流血,我好疼......”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鼻子一酸,几行清泪滑下来。
张天默并没有看她一眼,他双眼一片迷茫的望着远方。里面的那股凄凉,直看得站在门口很久的百里风都是一阵心疼。
直到秋婉玉止住了流泪,百里风才走过来,道:“本来我早该走的,只是始终有些放心不下。如今,也没什么事儿了。我也该离开,去办我的事了。”
张天默这才回过神来,缓缓道:“前辈,这些日子,多亏了有你帮忙。”
百里风凉凉一笑,长叹一声:“哎,天下无不散筵席,我得赶回江南了。不瞒你说,苏州小镇上,名气最大的青楼‘漫雨红楼’。你们日后若是有事,就到那里找我吧。”
秋婉玉强颜做笑道:“看来百前辈年轻时,一定也属风流派了。”
百里风道:“就此告辞了,你们不必相送,我这人可是最讨厌送别。张天默,多多保重。”说完,头也不回的向远处走去。
张天默目送着,口中却喃喃自语道:“天涯何处觅佳音,世路茫茫本无心。无情未必真豪杰,知交何须同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