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人生因爱而完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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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桃李满天下,恩情似海深(4)

结果表明,我的做法是对的,那晚的睡眠质量确实比前几个晚上好多了。翌日,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慵懒地洒落在屋里。我醒来的时候,一个懒腰还没伸完,突然看到床下高低不平的地上,居然坐着一大群孩子,一群红着眼睛的孩子!

我很奇怪,问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们异口同声地告诉我,说是在我昨晚睡着时就到了。一个小女孩还补充一句,我们一夜没睡呢。

怪不得他们一个个眼睛都熬得通红!我真是搞不懂这些孩子要干什么,忙问他们到这里的原因。

他们并没有正面回答我。还是那个小女孩,跑到我面前,牵着我的手说,老师,你先回答我们,今夜睡得还好吗?

我这才想起,昨晚到现在的睡眠确实很好,没像头一个晚上那样遭到蚊子的侵略。我点了点头,说好。

小女孩顿时笑靥如花,拍着手说,我说得没错吧,我们来了,蚊子就走了。

你们来了,蚊子就走?我不禁为我昨晚亲手做的蚊帐叫屈。但,为他们的童心,我笑点着她的小鼻子问,那你给我说说,为什么你们来了,蚊子就走了?

小女孩低下头,嗫嚅着说,老师,对不起,我们这里穷,害你受了蚊子的苦。所以,我们趁您睡着了,就偷偷跑到您这里了。我们人多,蚊子就会冲着我们来,再也不会去找您了。说到这里,她突然转头向距离床最近的两个小男孩看去,只是,小胖和狗子说话不算数,说好了要为您看好蚊帐上的两个洞,不让一个蚊子进去的。可,谁知道,这么多蚊子,他们居然也能睡着,说完,竟呜呜哭了起来。

这时,我才蓦然看到,面前的孩子们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竟全都是蚊子咬的疙瘩,大大的,刺眼的红。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个玩笑,竟然让孩子们深记在心。我为自己的玩笑顿感后悔,紧紧地抱住小女孩,使劲吻着她脸上的泪水。

小女孩在我怀里轻声哀求我,老师,不要走,好吗?

我搂得她更紧了,一个劲儿地点着头说,老师不走,不走!

那一刻,我的眼泪汹涌而出。我知道,在一个闷热难熬的夏夜,有这样一群孩子,因为他们的老师一个无心的玩笑,用自己幼小娇嫩的身躯筑成了一道谁也逾越不了的墙——而筑墙用的砖,全都是爱!

有种水果叫香蕉

杨国华

“香——蕉。”老史在课堂上读,学生们就跟着念,满屋子的“香蕉”声就这样划破了山村晨雾。学校是沂蒙山深处的一个破庙,老史是学校里唯一的教师,学生只有十四个,却分属四个年级。

“老师,什么是香蕉?”一个孩子从石板叠起的“课桌”后面站起来,他举了手问这个问题。他的脸蛋儿冻得通红,猴子屁股似的。他还穿着开裆的棉裤,屁股蛋儿被板凳冰得生疼。

“香蕉是一种水果,可以吃。”老史回答。

“像咱村的山楂一样吗?是圆的吗?有山楂大吗?”孩子继续发问。山楂是山里唯一能够吃到的水果。

“大概是吧!”老史挠了挠头,头发上马上沾了些许白白的粉笔屑。

“老师吃过香蕉吗?”孩子不依不饶地问,另外十三个孩子也瞪大眼睛看着老史。

“没……我也没吃过……”老史不光没吃过香蕉,也没见过香蕉。“连老师都没吃过。”孩子长叹一口气,很失望地坐到板凳上。

老史回到家中,问自己的媳妇,家里还有多少钱。媳妇刚卖了鸡蛋,有十块钱,准备到集上打油吃。“拿来给我,吃过饭,我进一趟城。”

媳妇噘起嘴从裤腰里掏出了手绢儿,一层层打开,把一卷儿毛票不情愿地递给老史。

到城里有六十多里路。老史步行到镇上坐汽车,要两块钱,老史心里很疼:媳妇得攒多少鸡蛋呢?但还是坐了。

到了城里,一下车,老史就在车站上打听,有卖香蕉的吗?正好旁边有卖水果的小贩,一听便乐了,真是土老帽,连摊上黄灿灿的香蕉都不认识!他忙把老史叫过来,问老史买不?老史这才认得啥玩意儿叫香蕉:黄黄的,月牙般的,十几个像孩子一样挤着,真像学校里自己教的十四个娃儿。老史想着想着便笑了。老史问多少钱一斤,小贩要一块五,少一分不卖。老史讲了半天价,也讲不下来。只好称了四斤。

老史看天还早,掏出怀里的玉米饼子,向小贩讨了一碗开水,蹲在车站里吃了。老史兜里还剩下两块钱,他舍不得花了,心想又不是不识路,干吗还要瞎花钱坐车?走着回去吧!省两块钱给媳妇买个头巾。他就去市场给媳妇买了头巾,便走着回家了。

冬天天黑得早,走到四十里地的时候,天就渐渐黑了。还有十多里山路呢,老史很着急,不觉紧跑起来。等村里人掌灯吃饭的时候,老史才瞧见村里的灯火。山路曲曲折折,天又黑,老史一脚踩空,跌了一跤,头正磕在石头上,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老史醒来的时候,觉得头疼,睁开眼一看,媳妇正在油灯下哭,见他醒了,忙给他盖了盖被子。“香蕉呢?”老史忙问。“在这儿呢!你连命都不要啦?”媳妇心疼他。见香蕉好好的,老史就放心了,忙从怀里掏出头巾给媳妇。媳妇破涕为笑,把头巾蒙在头上对着镜子照,不一会儿又哭了……

第二天早上,老史还没起,一睁开眼吓了一跳,十四个学生都站在床前,手里提着鸡蛋、红糖之类的东西。那个孩子哭着揉眼,“都怪我,老师。”老史把孩子叫到身边,用手给他把泪擦干,然后,从床头上把香蕉拿出来,一支一支地掰给学生,自己也拿了一支,笑着对孩子说:“老师不知道怎么教好学生,今天,你们都知道什么是香蕉了吧!来,一人一支,咱们一块儿吃。”

说完,老史便把香蕉塞进嘴里,学生们都打量手里那黄黄的、胖胖的、月牙儿一样的香蕉,学着老史的样子,把香蕉塞进嘴里。每个人嘴里都涩涩的,不好吃。老史对学生说大概香蕉就这味儿吧!你看,城里小贩多坑人!虽然不好吃,学生们都吃下了。孩子们眼里盈着泪,不知是不是涩的……

后来,那个提问的孩子走出了大山,考进了城里的学校;再后来,他又考进了更大的城市的一所大学。他早已知道香蕉是热带植物,是一种剥了皮才能吃的水果。他去了南方,在香蕉树下照了一张照片,咧着嘴笑,头顶一串硕大的香蕉。他把照片寄给了老史。

那个孩子就是我。

报复与报答

冯玥

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报社的编辑部大厅里,只剩下我和三个孩子。从下午5点开始,他们就一直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们的两个老师,讲两个老师给予他们的影响。

小A是这三人中的主角。

两年前,他是一个逃学、旷课、身背处分、带领同学和老师捣乱,让妈妈绝望、让学校老师头疼至极的孩子;初二结束时,他7门功课只考了260分。

一年后,他的中考成绩翻了一番,上升到528分。如今,他是北京市一所重点中学的高一学生,在班上成绩不断上升,已经接近前10名。

同一个人,为什么转眼之间就有这样惊人的变化?

坐在我面前的小A,安安静静,眉清目秀,略微有一点拘谨。

“从初一到初二,别人是没上课的时间数得出来,我是上课的时间数得出来,经常是一两个星期不上课,有被老师赶出去的,有自己不去的。

“初二期末考试,除了语文,其他都不及格。还带着一个记大过的处分。我妈那时候讲,只要不进公安局,不进派出所,不打架斗殴……分数对她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也没什么具体原因,开始就是贪玩,不完成作业,上课讲话,总是被老师罚。

“初一的时候有次踢球,没做作业,老师罚写‘说明书’,就是检查。先写了一遍,老师说不深刻,再写。误了两节课,不知道讲了什么也不知道留的作业。第二天没法完成作业。教师说你记吃不记打,再写检查,又耽误课。每天第一节课总是数学,几次以后,就听不懂了,小测验只能得10多分。这样越来越不愿学。”

小A说,数学课还不是最难过的。

“班主任G是语文老师,语文背书背不出来,老师就罚抄课文,《白杨礼赞》《在烈日和暴风雨下》,都是几千字的文章,一罚就是10遍,抄不完第二天就乘2,第三天就乘3,永远也抄不完。

“后来老师说,想少抄一遍就去操场跑两圈。我们都宁愿去跑步,因为实在是抄不完。跑步都是在课间和中午,好多同学、老师都在看,心里特别不好受。可跑步也跑不完,跑10来圈还行,20圈就跑不动了。第一天30圈,第二天就变成50圈了,跑到后来就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老师不让上课,我也不敢告诉我妈,不敢回家。

“从那以后,我们开始恨老师,开始故意不完成作业,和老师作对。老师让我们检讨,向教师鞠躬,必须是90度,我们不干,于是又被送思教处,又填表,又把我妈叫来,回家又挨打。我家专门有一根木尺子是打我用的,三菱形的,特硬,打起来特疼。

“第一次旷课是在初二。

“有一天要请家长,我不敢告诉我妈,可去学校又没法交代,干脆就不去上学了。我们一共3个人,在外面玩了两天,第三天说回去跟老师承认错误吧。结果一回学校老师根本没让我们进教室,直接送到思教处。思教处的老师拧着我们的耳朵,一边用手拍我们的脸,说:‘好小子,会旷课了……’让我们到一边站着去,一站就站到下午放学,我妈也去了学校,晚上又打了我一顿。

“第二天到了学校,G老师说:‘你以为这事就完了?你得在全班做检查。’那时候检查做得太多了,说的时候我忍不住笑了。G老师气得不得了,让我出去,又把我的书包扔出来,书包砸在走廊的柱子上,东西掉了一地。”

到后来,小A几乎天天都被赶出去。

“老师不让上课,我也不敢告诉我妈,不敢回家。我家住得远,我早上6点出门,晚上放学后回去。中间的时间不能上课,就到处乱逛。”

小A的妈妈对我说:“后来我和孩子关系好了,他才告诉我这些。我就问他,一天一天不上课,你都上哪儿去了。他一边哭一边和我讲,学校不让上课,家又不敢回,只能在外面逛。一刮风下雨,没处躲没处藏的,有时候下大雨就在街上淋着……”说到这儿,她的声音哽咽起来。

“到后来,我们也不怕老师了,专跟她对着干。

“那会儿G老师骂我们是猪,说我们除了玩就知道吃,说家里养你们这些猪有什么用。其实G老师骂得对,我们那会儿过得真像是猪的生活。有时当着全班同学面,G老师就直呼我们是猪,说你们和猪有什么区别。但别人骂行,她骂就不行。老师还说家长不是东西,当着我和另一个同学的面,说我妈和他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当时就急了,说你凭什么骂我们家长。因为和老师顶嘴,处分从严重警告升到记过。

“我是学校足球队队长,学校参加市里的足球比赛,参加的人需要班主任签字。可G老师却不让我参加。几乎全班同学都去求她,可说什么都没用。同学们就故意去问问题,缠住她,好让我上场。后来老师察觉了,班上好多同学都为此写了检查,说是包庇我。

“这件事后的第二天,老师在班上宣布,班上同学都不许理我们三个人,要孤立我们,如果谁和这三个同学说话,严惩不贷。刚开始大家都不在乎,照常和我们说话。后来班上两个学习好的同学为这事被叫到思教处写检查。我们说别给同学惹麻烦,就只好假装在老师面前谁也不理谁。”

小A的同学小Z对这件事印象也很深。她说:“几乎全班同学都去求她,围在老师办公室外面。女生都哭了。其实我也不喜欢看球,但我们都希望我们班能踢得好一些。可老师说,你们谁再在这儿多留一分钟,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原话就这么说的。

“到后来,我们也不怕她了,专跟她对着干。

“我们在课堂上故意捣乱,非气得她动怒。正儿八经的学生,哪儿有上课端着碗馄饨去的?我偏买碗馄饨在班里吃。上课有听随身听的,有泡方便面在课堂吃的,有三张椅子拼在一起躺着睡觉的。老师气得没办法,就骂我们是猪。我们也生气了,一定要老师道歉。我们说老师这么骂人,我们走到哪儿都有理。老师被弄得没办法道了歉,全班同学都鼓掌、拍桌子,特别高兴,觉得是一种胜利。

“那时候为了和老师作对,我们什么法子都想了。给她的水杯里放感冒药,让她吃了犯困。给她的大衣领子上涂胶水,把吃完的口香糖粘在她鞋里,把她挂在办公室的钥匙偷偷扔掉……”

小A说:“现在毕业了,再回头去想,其实有时也觉得老师说的是对的,可就是老师的方法不能接受。”

又一个新学年开始了。

暑假里,小A听说要换班主任,兴奋得挨个儿给同学打电话。

“那时候也不知道换哪个老师,不过我想换谁都比G老师要好。”他说。

“开学报到的时候,一般都是班干部留下打扫卫生。新的班主任T老师特意问我,能不能也留下为班里做值日。”

小A说,当时就觉得这个T老师的说话态度比G老师好多了,所以同意了。

小A那天特别卖力,T老师表扬了他,又让他介绍自己。

“我就说自己喜欢踢球,不爱学习,纪律也不好,爱花钱,还有旷课,上课吃泡泡糖,反正就是把原来G教师说我的话都说了,最后又加了一句,我说我是个坏孩子。我想老师还不都一样?”

“没想到T老师马上说:‘你不是坏孩子。你只是原来不知道努力,成绩差了点,但不能代表你坏。我看你做值日挺卖力气的,我觉得你是个好孩子。’

“然后她又说:‘我请你办点事。’”

小A说,那是他第一次听老师对他说“请”。原来新班主任要“请”他做政治课代表。

回到班里,T老师宣布这事的时候,同学都炸了窝了。小A的政治成绩从来没上过10分,居然能当课代表?老师说,成绩不好,可以努力。

几个孩子说,T老师带他们一个星期以后,大家都喜欢上她了。

“T老师和原来的老师都有什么不一样?”我真是好奇,这些昨天还“顽劣不堪”的孩子,居然在一个星期内就被“收服了”,这个老师该有怎样的魅力?

三个孩子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T老师从来不在大庭广众批评人。你犯了天大的错误,她也不点名。她习惯的动作是走到你的座位上,用手指在桌上敲三下,提醒你。下课时,她会说谁谁到办公室来找她一下,她有点事找你。她批评你的时候都是讲道理,从来不会骂你,侮辱你。

“T老师没有先入为主,而是一视同仁。G老师就不这样,比如没完成作业,我们几个就被轰出去,换了成绩好的就是‘下回注意。’T老师就不这样。她对我们好,可如果不完成作业,一样要补。不过不占上课的时间,你可以在课间补,也不会把你赶出教室,也不罚你。

“原来G老师老让我们在楼道里补作业。我们只能蹲着、坐着或跪在地上,冬天的时候,楼道里特别冷,可G老师就是不让进教室。”

“T老师上课大家都坐得端端正正,主要是因为T老师对我们那么好,我们怎么能在她的课上捣乱呢?其实G老师讲课也不差,大家为什么不听,就是因为我们关系不好。

“在课下,T老师就像我们的姐姐,和我们一起打羽毛球,聊天,聊流行音乐,问我们喜欢听谁的歌。

“T老师还经常表扬和鼓励同学。”

老师对我们好,就一定要报答她——孩子的逻辑往往是最简单的。

在学校里,T老师的自行车最干净,不停地有学生去擦。“有时候早上看T老师车脏了,你中午去擦时没准儿就已经干净了,不知道谁擦的。”这些过去能把老师轮卸下来的学生说。下雨了,老师车棚里的车放不下,校工也知道,“把T老师的车抬出来,一会儿准有学生来擦干净。”

“我当时也特别感动,一下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