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彼岸花开放在背阳的山坡。那绿色的茎秆,擎起了一朵一朵艳红的花。
一位女孩,袅袅婷婷,在山坡上停停走走,用她那纤纤玉指,挑选着中意的彼岸花。
“小姐,老爷找你。”小丫鬟石榴飞快地跑来,脸涨得通红,就像那盛开着的红色的彼岸花。
“啊,我就回去了。”她只顾低头采摘着美丽的花朵,美丽的眼睛却不时向山下的那条小路上撩。
“老爷说了,家里有贵客……”小丫鬟神秘地闪了闪眼睛。
沙曼珠漫不经心地说,“家里来了贵客与我何干?”彼岸花已经在她手里揉搓得碎了、蔫了。
“是江铁衣!”小丫鬟撅着嘴,大声地道。
“什么?你说是谁?江……”也不待丫鬟回答,沙曼珠一腾身形,在美丽的彼岸花海上飞驰,紫色的长裾飘飞如幻,宛似一只蝴蝶,欢快的心也将要飞腾。
一位二十四五岁的俊男正陪着丽江知府沙如风在花园里盘桓。
“好美的梨花!”一树一树的如雪梨花,盛开如诗,一阵风来,送来一缕一缕的香气。这青年嗅着粉蕊白瓣的梨花散发出的诱人的春天气息。
江铁衣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修长的身材英气勃勃,腰间插着一支铜笛,青色丝带的飘穗在风中飘摆。双目如夜空里的寒星,不经意间投射出一丝温情。双手细长有力,正托起一枝梨花。
沙如风欣赏着这青年人:虽然没有什么功名,但是却可以说是武林中的后起之秀,轻功飞纵术天下独步,青云浣花剑江湖无对,琴棋书画也都通晓,文武全才,可称得上青年才俊!
正想入非非之时,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门外响起,爱女从外面飞了进来。
江铁衣回头看去,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女亭亭玉立,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几年不见,长高了,漂亮了。”沙曼珠一双如秋水般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盯着江铁衣,仿佛要看穿这两年来江铁衣经历的江湖风雨。
“铁衣哥哥,你来了?”
江铁衣哈哈一笑,“是啊,我这不站在你的面前?”
“哦,我等了一个时辰,也没等到你……”话未说完,双目一垂,两朵红云飞上脸颊。
春风吹树,丰姿袅袅。细眉如月,双目含情,鼻子小巧,齿白唇红,脸色粉嘟嘟的,站在那里,就似一瓣刚刚开放的梨花,又如一株怒放的彼岸花。江铁衣心旌摇动,真漂亮,他心中赞叹着曼珠,同时又暗暗担心起来。
沙如风爽朗大笑,“哈哈,一天到晚想着,今天来了,好好陪陪铁衣哥哥,到处逛逛。”
“爹,你看你……”曼珠双颊更是羞红,长睫毛忽闪忽闪之间,眼神就像燃起了火焰。
“铁衣啊,这两年你没回来,我带着曼珠去给你父亲祭奠,江贤弟的坟墓倒也并未荒芜。你休息一天半天,再去祭拜一下你父亲。”
江铁衣的父亲江峰青与沙知府是至交好友,几年前,江峰青因病辞官,沙如风写信邀请江峰青到丽江来散心。江铁衣陪同父亲来到丽江。在丽江的那一两年时间里,沙曼珠和江铁衣天天腻在一起,形影不离,江铁衣对这个粘人的沙曼珠头疼得很。不过两人习武比剑,下棋吟诗,江铁衣,在丽江度过了无忧无虑的两年。不想江峰青因水土不服,病倒了,再加上旧疾复发,竟一病不起,两年前在丽江病故。江峰青因喜爱丽江山水,临终前嘱咐江铁衣将他葬在丽江。这次江铁衣赶到丽江,是要到父亲的墓地祭奠。
江铁衣将父亲葬在了风景如画的玉龙雪山东麓,守孝期满后,告别了沙如风。
他要去江湖,他要实现他的梦想……少年人都有梦想,梦想对少年人来说,都是那么美好,那么浪漫,仿佛阳光对生命的吸引,春天对花草的魔力。尤其,他现在已然孑身一人,无有牵挂,他想一展自己的抱负。
当时送别江铁衣的情景,一一闪映在沙曼珠的脑海。
春分时节,彼岸花盛开之时,花朵娇艳火红,整个山坡燃起了火焰,江铁衣和沙曼珠各自骑着一匹白马,在花海中踯躅而行。
沙曼珠眼圈有些红,骑在马上,不时瞅一瞅江铁衣。“铁衣哥哥,你说为什么彼岸花和叶永不相见呢?”
江铁衣没有马上回答,他望着金沙江渡口,那一条渡船横在江边,在水中摇荡,想到自己突遭家庭剧变,将要独自面对的江湖不知有怎样的风雨,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悲凉,秋风吹乱他的鬓发,也吹乱了他此时的心绪。
江铁衣低低地说:“是啊,开花的时候,没有叶子;叶子生长的时候,花也不会开放。”他沉吟了片刻,接着说,“花和叶子永远也不见面,……”
沙曼珠想到自己可能再也无法见到自己的铁衣哥哥,悲从中来,不禁唱起自己的师父纳西族人桑云经常唱的歌《曼珠沙华》:
大地用她的圣洁,养育了她。
风雨用他的严厉,滋润了她。
美丽的花啊,什么时候,
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的美丽容颜……
曲调婉转缠绵,经曼珠柔情唱出,更是凄婉动人。
“妹妹,每年的春天,彼岸花盛开的时候,我都会回来祭父,到时候,我们就会见面了。”
“嗯,那我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在这等你。”看到曼珠泪光已经闪现,鼻翼已经扇动,江铁衣心中一酸,赶忙一抖缰绳,白马踏着迅疾的蹄声,跑到渡口。
曼珠在后面急急追赶,生怕丢失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江铁衣登上渡船,向可爱的沙曼珠挥了挥手,赶紧回转头去,他几乎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他不想让沙曼珠看到自己的泪水飞扬,他不能让他的这个妹妹感到他的柔情。
江铁衣转头瞬间,看到沙曼珠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铁衣哥!”曼珠的呼喊,顺着江水,一直追赶着江铁衣的渡船,江水滔滔,也没有淹没这一声呼喊。
沙曼珠骑着马,欢快地跟在江铁衣的后面,“铁衣哥哥,你还记得那年我送你的情景吗?”
“我只记得有个人哭成了泪人喽。哈哈……”
“你真坏!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个人骑着白马,江铁衣和沙曼珠各自一袭白衣,如同两朵白云,在葱绿的原野上飘动。
江铁衣和沙曼珠祭拜过江峰青之后,走下山来。江铁衣这才仔细地欣赏着玉龙雪山美景。
玉龙雪山巍峨高耸,南北走向接连有十数座高峻的山峰,山峰连绵,仿佛一条巨龙,腾空飞舞。因为海拔高,所以山峰积雪终年不化,在阳光的照射下,银光晶莹。江铁衣随口吟出唐代诗人祖咏的《终南望馀雪》,“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沙曼珠的眼神充满了仰慕之情。江铁衣浑然不觉,接着赞道:“玉龙雪山不知要比终南山余雪之景壮观多少倍啊。”
玉龙山东麓,依然是美景不断。广袤的草甸,一眼望不到边际,绿油油的,仿佛能把人染成绿色,春风吹来,时而“草低见牛羊”。周围都是树龄大约近千年的云杉,郁郁苍苍,高耸挺立,再以雪山做背景,更显其苍郁壮观。
江铁衣刚才祭父时候的伤感悲凉,被壮丽的景色一扫而尽,仿佛喝了美酒一般,沉醉在美丽的大自然当中。他内心感叹:“怪不得能人异士都选择山林作为自己隐居之地呢,天天有美景看,心情自然就好,心胸也就开阔了。”
江铁衣看到这番美景,想到,过些时日,将母亲的坟墓迁过来,和父亲合葬一处,也算是尽一尽孝心,也免得父亲一人太过孤单。
“铁衣哥哥,这个地方叫做云杉坪,顺着这条路往山里走,就是‘玉龙谷’……”
“那我们去逛一逛怎样?”
“不能去,凡是进入的人,没有一人出得来的。”
“我也知道得不多,到时让我师父跟你说说这里的故事。”说到这,沙曼珠突然说道,“铁衣哥哥,天色还早,我们去看看我的师父好不好?”
经曼珠这样一说,江铁衣连说惭愧惭愧,回来这两天也没去看看沙曼珠的师父桑云,他也曾教过我“玉龙飞升”的轻身功夫,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去拜访桑云师父。
“好,咱们走!”一提马缰,两匹神骏白马萧萧长鸣,迈开迅疾的马蹄,向丽江城北的象山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