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曼珠听段青云说,谭公加是沙府血案的幕后指使,心头不禁升起一股怨毒。她跟父亲沙如风说道:“爹,孩儿要去临安一趟,把仇人的头颅摘回,为母亲报仇!”沙如风想到自己的夫人惨死,不愿看到唯一的女儿再有不测,曼珠经历这一场剧变,心性也大改,沙如风的担心像一块巨石,压住自己的心头。
旁边段青云小心翼翼地说道:“沙伯父,我会用我的性命保护曼珠,请您放心。”青云眼中闪烁着一种热望,紧抿的嘴角透着坚毅。曼珠看着段青云,面容清俊,朗目如星,只是因遭这一段时间的变故,眉宇间闪射着杀气。曼珠心中荡漾着爱意,在江铁衣冷酷的决绝中丧失的温暖,此时已经慢慢地回升,心房被一种温柔包裹。
江铁衣也附和着,“沙伯父,铁衣和飞雪也会照顾好曼珠妹妹的。请您老放心。”“妹妹”一词,却仿佛像针一样刺痛了曼珠。在自己内心深处对铁衣的甜蜜的追求,就这样被这个“妹妹”击断,人生已经和几年前的预想大不相同了!想到这儿,曼珠的双眸冷冷地瞅了一眼花飞雪!
四个人走出沙府,一起骑马跑向象山告别桑云师父。
经过张驼子的悉心治疗,桑云的伤势已经大愈,只是左臂已经残废,胸口遭受白龙的重击,内伤虽好,但是功力已经丧失大半。张驼子准备带桑云去哈巴雪山,一方面继续治疗,一方面保护桑云,以防不测。
得知曼珠要去寻仇,桑云也没阻挡,他只是默然拿出玉龙剑,交给沙曼珠。沙曼珠手捧玉龙宝剑,泪珠儿在眼窝里滚动,她知道,这是师父心爱之物,师父已经残废,用不上它了!沙曼珠紧紧抱住师父,泪水打湿了桑云胸前的衣襟。
桑云望着这四个年轻人,心里倒是放心。江铁衣和段青云已是独步天下的武林俊秀,如果老一辈世外高人不出山,他们已经没有对手,此次他们去临安,大可以放心,只是人数少,有点力单势薄。
“没关心,铁衣已经向朋友们发出了帖子,邀他们到临安助一臂之力。请师父放心。”
“飞雪、铁衣,你们还是要小心为上。临安比不得丽江,比不得大理,那里要凶险得很哪!”张驼子在一旁说到这,顿了顿,又说道,“不过也没事,我先把桑云安顿好,然后就去临安找你们。”
江铁衣一听,大喜过望,“有张老前辈助阵,那就会大功告成!”
四个走下象山,沙曼珠只顾打马飞驰,段青云紧紧跟住,倒是把江铁衣和花飞雪甩在后面。江铁衣和花飞雪也不着急,不疾不徐地远远坠着。
大理王爷恼羞成怒,派人捉拿段青云。
这次段正明动了真火,段青云杀了谭公加的手下高手,等于断了自己和秦丞相的联络。
段正明大儿子段龙吟、二儿子段龙啸不到十岁时,就跟随点苍山“苍山雪怪”段古学艺,已近二十年,点苍剑法已经学得精熟,雪花掌炉火纯青,轻功高妙,踏雪无痕。段正明派人飞骑送书,让段龙吟回大理。
段一鹤手下弟子十损七八,精英殆尽,心中也是大大光火,一怒之下邀请了自己的师弟段一鸣出山助拳。
段正明派段龙吟带领段一鹤、段一鸣和自己卫队营高手去寻段青云。
夏天,晌午,太阳悬在头顶。前往临安的官道上,灰尘滚滚,人流不断。段青云和沙曼珠各骑骏马,在道路上疾驰。炽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两个人脸上滚动着汗珠。江铁衣和花飞雪已经不见人影,两个人只顾赶路,也不在意。
进了临安城,青云和曼珠挑了一家干净的客馆——望月客馆住下。
两人趁着傍晚时候,天气稍凉,安顿好之后,走出客馆,在临安街道上闲逛。两个人匆匆赶来,人生地不熟,也不知下一步怎么办。沙曼珠长这么大未出过远门,就算是段青云,虽是大理王爷贴身侍卫,也没什么阅历。曼珠和青云毫无目的,逛了一逛,吃了点东西,早早地休息了。
此时,沙曼珠倒是盼望着江铁衣早点来到临安。
月光洒下来,铺了床前一地,亮亮的,晃着曼珠的眼。这段时间的种种遭遇,让沙曼珠难以入睡,江铁衣青梅竹马,却已经恍然如梦;遥远的段青云,此时却离自己这般亲近,触手可及。
正胡思乱想之际,房顶传来衣袂飘飘之声,寂静的夜里,听来非常清楚。是谁?是青云吗?不是,有事情的话,青云应该来告诉我。恰在此时,隔壁的青云敲了敲墙壁,向曼珠示警。沙曼珠赶紧起床,将紫色外衣穿上,拿起师父的玉龙剑,蹑手蹑脚,走到房门,顺着门缝向外面的院落望去:空无一人!隔壁的段青云此时已然打开房门,嗖地蹿至庭院当中,手中青云剑在月光下逼人双眼。沙曼珠也随之越到院落当中,扭头向屋顶望去。
房上赫然有四个人,正在捉对拼斗。其中两人,均一袭白衣,一人持笛,一人握箫,正和两个穿黑着青的老者斗得紧。啊,那不是铁衣和飞雪!铁衣看到青云和曼珠,已然放心,不禁撮口一声长啸,声音绵长,直震人耳鼓!青云和曼珠,脚下用力,身体飞升,跃至房上,那两人见对方来了帮手,虚晃一招,慌忙遁走。青云和曼珠正想追赶,铁衣把他们俩叫住,“且慢!不要中了敌人的圈套。”说罢,四个人从房上跳下来,进入青云的房间。
原来,江铁衣和花飞雪走得慢,两人知道青云和曼珠进了临安城也摸不着路数,一定会先找客馆住下等自己,也就边走边逛。
这一天,铁衣飞雪正在一家小酒馆雅间里喝酒闲聊,突然听到隔壁雅间里有一人说话:“王子请坐。临安城就要到了,去了之后,是不是先去拜会一下谭公加谭大人,也好有个照应。”这声音两个人非常熟悉,正是段一鹤!那被称为王子的人也没答话。铁衣飞雪不摸底细,也没轻举妄动。忽听有一个年轻人说道:“我已经派人跟临安府尹打过招呼,请他派人在城门口盯住两个异族打扮的年轻人。”铁衣倒吸一口凉气,糟糕,青云、曼珠没有江湖经验,怕遭到偷袭。
铁衣飞雪紧紧跟着段一鹤这行人,进了临安城。在临安府尹官府门口盯到晚上,才出来这两个人,一个是段一鹤,另一人不认识,但从武功路数看,像是段一鹤同门。这两个人奔到望月客馆,像是要对谁下手,我们俩这才现身动了手。
沙曼珠听罢,心中不由得生出感激之情,双目盈盈,望着江铁衣。段青云忙说,“哦,那人大概是段一鹤的师弟,叫段一鸣,功夫了得,不在段一鹤之下。”铁衣说道:“嗯,这两个倒不要紧,关键是临安城里有多少高手,我们还不知道,还是小心为好。”
此时,客馆掌柜被江铁衣的长啸震醒,赶到院落,躲在长廊的影子里没敢现身。铁衣早已发觉,走到门口对掌柜说道:“开两间上房。”掌柜虽然胆怯,却也算见过世面,他战战兢兢地答道,“客官,没有空房了,如果要住的话,倒有一间,不知……”飞雪脸色腾地红了,在灯影下显得妩媚至极,铁衣忙说,“不用了,掌柜的休息吧。”说罢,转过头来,对飞雪柔声说道,“你和曼珠睡一间吧。”飞雪知道铁衣的意思,想要她跟曼珠亲近亲近,不想曼珠还是心中耿耿,“我不习惯和别人睡一间房……”青云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变故,对江铁衣和花飞雪了解加深,知道这两个人是江湖侠侣,古道热肠,忙对曼珠说,“曼珠,大敌当前,以和为贵,你……”青云话说的吞吞吐吐,但是,曼珠倒很往心里去,不再说话,迈动脚步,往自己房间里去,花飞雪柔柔地瞅了铁衣一眼,也跟着走了。
铁衣对青云说:“我刚才一声长啸,是想告诉我的朋友我已经来到临安,如果在附近的话,他们应该即刻赶到。你先休息,我出去转转。”青云忙说:“我也跟你出去看看。”铁衣阻止道:“不行,段一鹤他们虽然撤走了,但是不敢保证今晚还能不能来,这里需要你。”青云不禁佩服铁衣的细心。
突然间,衣袂飘然之声从房顶传来,“铁衣兄,不用找,我们来了。”铁衣听罢,哈哈一笑,赶忙拉着青云,赶到门外。此时,从房顶跃下两个人,无声无息,只是衣袖飘飘,发出细微的风声。“铁衣兄!想死我们了!”江铁衣也赶忙上前,搂住两个人,“展老弟,胡老弟,我也想你们啊!”三兄弟搂在一处,眼中竟都泛起了泪花!当时一起护卫岳飞将军的那场惨烈的战斗,三人记忆犹新。
青云站在一旁发愣,插不上话。
江铁衣三个人感慨唏嘘一番,铁衣赶紧向段青云介绍道:“青云兄,这是我的两个生死兄弟,展云飞、胡不语。”段青云一听江铁衣称自己为“青云兄”,心里一阵热流涌动,赶忙过来见礼。
当世四大年轻高手,聚首在临安的望月客馆。
时间已经夜半,朗月高挂,一片清辉洒落望月客馆。江铁衣向客馆掌柜的要来“临安春”美酒,又点来几盘特色小菜,几个年轻人,推杯换盏,酒意酣畅,意气风发。江铁衣心中高兴,取出笛子,吹出一曲王维的《少年行》:“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清风月华中,笛音幽幽,隐隐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