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晚唐三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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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聚宝阁瘦侠巧遇十二能顺河街薛少初识神秘男

话说汤滚一行50人(原先51人,薄命被瘦侠无义射死)跟着贾老丈摸黑来到榆林村,进了贾家破旧残败的茅草小院。贾家住在村子的最西头,门口有两颗合围的弯枣树。汤滚等人席地坐在枣树下休息,盖斯严密看守着香车,大头带人到屋后抱来甘草喂马。贾老丈发动左邻右舍为这帮不速之客做饭烧水。时辰不大,饭菜热水都掂了过来,饿急了的军爷不捡好歹,风卷残云般吃个不住。众人刚刚吃饱喝足,一个人提只灯笼,一步三摇地晃了过来,站立枣树下面,拖着娘娘腔说道:“各位军爷,荒村穷户,没甚好东西,又兼黑灯瞎火,事情仓促,来不及备办,将就用些,明天白天再到集镇上采买酒菜,请军爷享用。海涵海涵。”汤滚打了个饱嗝,懒洋洋地抬起头,借灯光一看,面前这人,身材矮小,骨瘦如柴,穿一身粗布衣裤,给人的感觉不是他本人的,因为衣裤太宽大了,完全不贴身。叫人心惊胆战的是他那张脸,瘦得用绣花针都挑不出四两肉,而且还蜡黄蜡黄的,没有一点儿血色。汤滚一见,觉得此人及其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难不成是自家的亲戚或者朋友?汤滚十分自责:自己的记性如今咋就这么差呢?要说年纪吧,前天才过了28岁生日,按说,也不算老吧?那,咋就记不起来了呢?肯定是吃饱了撑的。想到这儿,他羞愧地站了起来,几步跨到无义跟前,伸出双手紧紧握住无义的一只手,使劲地摇着,嘴里充满歉意地说道:“对不起,老弟,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看着十分面善,一时就是想不起来,老弟,你千万别说哥哥我眼睛吃大了,认不出你了,实在是哥哥我的狗**记性不如从前了。哎,老弟,你到底是哪个?”瘦侠使劲抽出手,拍了拍汤滚的后背,亲切地说道:“三弟,我是你哥呀!是你嫡亲嫡亲的同胞哥哥呀。你咋能把我给忘了呢?”汤滚眨巴眨巴眼,恍然大悟道:“嗷,哥哥哎,是你呀,哥哥,哥哥哎,我可找到你啦。咱娘老是哄我,说你刚生下三天就死了,小弟我心实,也就信了,闹了半天,哥哥,你没死,你还活着啊。”瘦侠笑笑,说道:“哥哥当时是死了,后来不是又活了吗?你想啊,你还没死哩,哥哥咋能先死呢?等你死了,哥哥再死也不迟啊!”汤滚想了想,说:“哥哥说得是,哥哥说得有道理”。扭脸望望刚刚吃过饭的众士兵,不解地问:“哥哥,这些人是做什么的?吃席面吗?谁家娶媳妇?”瘦侠说:“没人娶媳妇,是哥哥我请大家吃饭。别说了,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去九里棚赶集呢”。汤滚十分听话地说:“听哥哥的,睡觉。”说着,退回原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头一歪,不一会儿,就呼呼睡着了。其他人早已鼾声如雷,不省人事。

贾老丈从灯影里走出,望着东倒西歪的官兵,说道:“药效刚刚好。药下壮了,人就迷迷怔怔的,跟傻子一模一样,叫他咋着他不会咋着;药下轻了,人的大脑还有残存的记忆,介于醒与非醒之间,所以,他会极力的挣扎,叫他咋着他偏不咋着。只有药下正好了,药力在极短的时间内清除掉人们大脑里固有的记忆,又不至于伤到大脑神经,此时,用过药的人完全变成了一个全新的人,如同初生的婴儿一样,教他做啥他就做啥。药效过后,人会自动恢复,不留一点儿痕迹。”瘦侠问道:“药力能持续多长时间?”贾老丈说:“整整一天一夜。要是需要,到时候还可再服一次,增加一个疗程。”“这药叫什么名字?”贾老丈说:“洋气的名字叫还童丹,土气的名字叫傻**汤,通俗的叫法,就是迷幻散。”瘦侠问:“香车里的女子吃的是这种药吗?”贾老丈说:“不是。他们吃的是睡眠药。人吃了就一直昏睡,跟死了一样,没有任何知觉。”瘦侠由衷地赞道:“时大叔真不愧十二能这个称谓啊!”贾老丈摇摇头说:“我再能也能不过你啊!要不是你,我现在也该叫野狗啃光了。”瘦侠说道:“等我办完这件事,一定替你报仇。”

昨天,瘦侠迤逦来到九里棚。这里是个较大的集镇,又值交通要道,所以,非常繁华。天将午,瘦侠腹中饥饿,便一摇三摆地走进一家叫做聚宝阁的酒楼。刚要迈步进去,一个矮矮胖胖满面油光的店小二跑了过来,急急喊道:“哎哎哎哎,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要饭上大街上要去,这里是饭馆酒楼,有钱人吃饭的地方。出去出去出去!”抢过来,一把抓住瘦侠的一只胳膊,往外一带,把瘦侠摔出老远。瘦侠吭都没吭,哼都没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这一幕刚好被店老板王瘸子看到。王老板一看摔坏了人,忙忙的一瘸一瘸拐出来,大骂店小二:“你个****的,天天教你,也教不聪明你,说话办事就不能动动脑子吗?有脑子不用留着开瓢吗?动不动就动粗,你以为你是谁呀?村正?里正?还是县令?狗屁!你就是个跑堂的。咋咋咕咕,吆三喝四,熊样!还站着干什么,****的,快把人扶起来啊。”店小二被骂得一愣一愣的,听到老板指令,颠颠的跑过去,弯腰伸手就拉瘦侠。他以为,凭他那胖胖大大的身材,拉扯地上那个瘦的跟小鸡子似的痨病鬼,只需一根指头就够了。然而,他拉了一下,犹如蜻蜓撼石柱,动都没动。店小二也没在意,重新抓住瘦侠的衣服,使劲往起一拽,咦,怪事!还是没拽动。王老板看不下去了,骂道:“你个****的,不会使点劲吗?攒着劲不使留着吃奶吗?”店小二只好伸出双手,紧紧抓住瘦侠的一只手,往起拉扯。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劲,甭说拉起了,甚至连地下那人的胳膊都没扳动。店小二无奈地望望老板,说道:“老爷,小的真的扶不起。”事实上,王老板也看到了,店小二确实没少掏劲。那么,咋就扶不起呢?难道是死了?人们不是常说,死沉死沉的吗?要是死了就麻烦了,要吃官司呀。王老板一瘸一瘸跑过去,伸两指探探瘦侠的鼻息,嗯,还有气,没死。那,是不是摔重了,摔到地里去了,被地板砖卡住了?瞅瞅地面,也没破呀。王老板招招手,喊道:“多来几个人,把这人抬到屋里去。”马上过来五六个大汉,大家七手八脚就去拉扯。跟刚才一样,大家忙活了一阵,连瘦侠的胳膊腿都没扳动。众人面面厮觑,不知如何是好。店小二不禁大骇,惊叫道:“老爷,他不是人,是山鬼吧?!”瘦侠趴在地上软绵绵地说道:“你才是鬼呢。”王老板见状,松了口气,一叠声的说:“客官,没摔着你吧?你没事吧?要是没事咱起来,到店里喝口水,用些酒菜,好吗?”

瘦侠一拱一拱从地上爬起来,掸掸身上的灰土,二话没说,摇摇摆摆进了店。

王老板一看,心说:坏了,讹人的来了。

瘦侠捡了一个干净座头坐了下来,说道:“来一盘牛肉,一盘五香猪蹄,一只烧鸡,一盘麻辣豆腐,三碗女儿红,外加二十碗素面条。”王老板忙吆喝道:“快,快快,快给客官准备酒菜。”瘦侠掏出几文开元通宝,放在桌上,说:“老板,不用怕,我不会讹你的。”王老板老脸上堆满笑容,连声说:“客官说哪里话。客官这形象,一看就是大气的人,豪爽的人,哪能跟小店一般见识呢?如今,这样的人不好找了。今天这顿饭,我请了,一来是给客官赔礼,二来是要结识客官做个朋友。”说着话,饭菜端了上来。瘦侠说道:“老板,你请自便吧。我吃我的饭,吃过饭我还有事情要办。”

“谁敢在这儿吃饭?不要命了吗?”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吼声未绝,一群如狼似虎、衣饰华丽的捕快闯了进来。

王老板顿时矮了半截,瘸着腿迎上去,对着领头的那个满脸横肉的捕头又是打躬又是作揖,说:“大公子恕罪,大公子恕罪。小店出了点状况,来不及向大公子禀报,还请大公子海涵。”大公子不依不饶,骂道:“海涵你娘拉个比。我昨天就跟你说了,今天这儿我包了,任何人不得在这儿吃饭,你就是不听,居然叫一个要饭花子在这儿大吃大喝。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说着,伸巴掌就要搧店老板,店老板躲都不敢躲,扬着脸等着挨打。就在大公子举起巴掌要打下的时候,一阵剧痛袭来,大公子急忙缩回了手,拿到眼前一看,手掌心多了一个针眼般大小的红点,翻转手面一看,手面上相对应的地方也有一个小小红点,好像是什么东西穿过了手掌,不过,没有流血。大公子疼得直甩手,一时顾不得打人了。王老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暗自庆幸躲过了一顿打,一个劲地请大公子原谅。大公子吼道:“少给我放臭屁!赶紧把这个要饭花子给我撵走。”一个捕快过来报道:“总捕头,十二能来了。”大公子说道:“叫他快过来。”那捕快又说:“就来他一个人啊。”大公子问道:“就他一个人?一个人来干什么?一个老头子我要他来做什么?我要的是他妮,是他的两个小妞。”

一个年届五旬,村民装束的男人畏畏缩缩走了进来。这个人姓时,名运来,住在九里棚西街。他不种地,也不做生意,没有任何职业,但他家的小日子却过得相当的红火。他是这里远近闻名的能人,算命看相,择日子定吉期,踏勘风水,选宝地设****,刻碑题字,撰祭文忆逝者,脱坯打墙,造房子修灶台。甚至,裁衣绣花,锔锅锔盆,宰猫骟狗,酿酒沥醋,没有他不会的,更有甚者,他还会刻制各种官印私章,配兑各种迷药毒药..有人说他能得眼泪往上淌,有人说他能得可以给猴逮虱,因此,人送外号十二能。不过,这次,碰到了这位大公子,他却能不起来了。

那么,这位大公子又是何方神圣呢?

这位公子本姓薛,名怀中。父亲薛老大。家住距此80里路的柴木县城东郊一个叫薛家寨的小村庄。薛家祖辈都以杀猪为生,小日子过得还算殷实。薛怀中很小的时候,就跟随父亲薛老大到附近村子里买猪,赶回家宰杀,第二天天一亮就拉进城里在顺河街挂架子售卖。薛老大做生意向来诚实为本,从不缺斤少两,所以,比其他屠户生意要好。还有一条,薛老大眼力特棒,他下乡买猪一般不带秤,只要摸摸毛猪就能知道这头猪有多重,误差绝对超不过半斤;卖肉的时候,用手掂掂肉块,就知道这块肉有多重,误差绝对超不过一两。因此,人送外号神仙手。一般情况下,都是薛老大给顾客割肉、称肉,妻子秦氏收钱。薛怀中要么打打下手,要么在一旁玩耍。这种一成不变平淡无奇而又极其充实的日子持续了好多年。直到薛怀中17岁那年的夏天,便戛然而止。那是一个闷热的上午,薛老大和往常一样站在肉架子前,一边与顾客说笑,一边给他们割肉、称重,秦氏收钱、找钱。他们始终没有注意到从这条街的另一头慢慢悠悠走过来三个人,前面一人,衣着讲究,神情威重,这么热的天,也未带扇子,空着两手,边走边看。后面两人,并排行走,斜挎利刃,不远不近地跟随着,一看就是跟班的。他们穿的都是便衣,又是陌生面孔,这条街上的人并没人认识,所以也就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三个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慢慢来到薛家肉架子前。衣着讲究的那人仅仅扫了一眼在肉架前挥刀忙绿的薛老大,就要走开,因为,这样的肉铺,这样的屠户,整个县城多的是。然而,他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了秦氏身上,眼前一亮,登时停住了脚步,并且转过了身,定定地注视了秦氏好一会。秦氏时年35岁,面容迷人,身材绝佳,浑身上下透出成熟女人特有的风骚。一个随从凑上来,小声问道:“大人,买肉吗?”那人移开了目光,微微摇摇头,继续朝前走。走几步,回头望望,走几步,回头望望,似有恋恋不舍之意。俗话说,无巧不成书。三人前行了十几二十步,迎面碰到了捧着一只烧饼乱啃的薛怀中。那人招招手,轻声叫道:“小哥,过来,问你一句话。”两个随从要上来,那人用眼色制止了他们。薛怀中嘴里塞得满满的,说不出话,瞪着眼直呜呜。那人微微点头,薛怀中走了过去。那人轻声问道:“小哥,问一声,前面那个屠户姓什么?”薛怀中使劲咽下嘴里的食物,噎得直翻白眼,咳了几声,回答道:“姓薛呀。咋啦?”那人说:“没什么,随便问问。哦,旁边那个女的是谁呀?”“我娘呀。”那人恍然大悟,说:“奥,那是你家的肉架子呀。”薛怀中说:“对呀,是我家的呀。”那人笑笑,说:“没什么,随便问问。那就不打搅了。”再次瞟了一眼肉架子,便向前走去。

薛怀中望望远去的三人,眨巴眨巴眼,又勾下头啃那剩下的半块烧饼。

第二天,还是那个时间,衣着讲究那人换了身衣服又出现在那条街上。今天,他没带随从,独自一人来的。他依旧从街的另一头走来,只不过在街的那头,他的步幅迈得比昨天要大,步速比昨天要快。快到薛家肉架时,他的步幅明显小了,步速明显慢了,他的游移不定的眼神几乎定格在秦氏身上。他就这样磨磨蹭蹭、似走非走地晃悠着。晃过了肉架,那人一步三回头,几乎是倒退着硬逼自己离开了那条街。

第三天,那人换了一身衣服,又在薛家肉架前晃悠。晃啊晃,晃啊晃,好不容易晃了过去,巧得很,迎面又碰上了两手捧着烧饼乱啃的薛怀中。那人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面绽微笑,轻轻招手,叫道:“小哥,真是有缘,又碰到你啦。这么爱吃烧饼啊?”薛怀中抬头一看,见过,可是,他满嘴的食物,咽之不下,吐之不舍,只好胡乱地点着头,嘴里语焉不详地呜呜着什么,算是打招呼。那人等他咽下东西,笑眯眯的又说:“你为什么不帮你爹卖肉啊?”薛怀中说:“用不着我,俺爹俺娘就够了。”那人满面带笑,问道:“那你平时都干什么?”薛怀中不好意思地回答:“没事儿,跑着玩儿。”那人依然笑着,问道:“你很喜欢玩儿吗?”“没啥事儿,就喜欢玩儿。”那人说:“我也喜欢玩儿,那,我带你到处玩玩?”薛怀中犹豫了一下,说:“我跟你又不熟,不太好吧?”那人说:“多玩儿几回,不就熟了吗?走吧,小哥,玩儿够了上午我请你吃馆子。”看薛怀中还在犹豫,那人便走上前去,轻轻拉了他一下,说:“走吧,小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肯定没去过,保证让你大开眼界。”薛怀中忸怩一下,跟着那人走了。

薛老大夫妇只顾着忙活生意,根本没注意到儿子跟一个陌生人走了。

两个人边走边看,边看边聊,很快,就成了好朋友了。

转过了两条街,来到一座建筑前,那人抬腿要往里进,薛怀中抬头一看,吓得“妈呀”一声,转身就逃。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