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李芳别哭
也许男人都一样的,还没有得到时,总能够有足够的耐心持之以恒。耿元的短信息,每天从不间断,一个或者两个。飘儿有时回复,有时不。日子淡如水地流淌。
飘儿这一天采访的是刚刚上任才半年的市委书记霍靖,许多听到他的名字都会想起金庸小说中那个傻女婿。可是霍靖一点儿也不傻,是这个小城中很有口碑的一个官员,在老百姓心里,极有声望。以前采访五套班子的并不是飘儿,飘儿喜欢采访社会新闻,不喜欢和官僚打交道。那个同事跟商业代表团出国考察去了,主编就让飘儿去报道政务新闻了。
飘儿去到市府办公室时,其他媒体的记者已经在那儿等候了,见到飘儿都礼貌的点头。市府五套班子已经逐一进入会议厅。这种市政会议,内容大多空洞,口号化形式化是众所周知的硬伤。飘儿懒洋洋的坐在会议室后面,盯着笔记本,速记着,眼皮都懒得抬起一下。
而这个叫霍靖的市委书记,还是让飘儿吃了一惊,他从容不迫,威严实在,一切政务从细里说,从民生方面详述了许多飘儿感到惊讶的内容。特别说到最近城区的治安状况,他怒发冲冠,还夹杂着方言粗口:“总之治安问题,公安部门不下大力度,让百姓满意,要是老干部们还来上访‘丢我屎忽’,我就‘丢你们屎忽’!”(本地的一句粗口,相当于国骂)公安线的负责人,惊愕之余连忙表示决心。飘儿把霍靖这句原话记录下来,情不自禁的抿嘴而笑。最后会议在一阵掌声中完满结束,这些掌声里,不知道有多少是出自真正的欣赏和赞同,但是飘儿的掌声却是发自内心。这个官,有点期望中父母官的样子,虽然他依然有着一个官样的小圆肚子。
会议后,肖秘书示意飘儿到办公室等霍书记。飘儿浏览了一下这个豪华中见简洁,宽敞中见充实的办公室,特别是背后那两架子的书籍,让她充满了玩味的猜想。好一会,霍靖步履匆忙的走进来。对飘儿礼貌的笑笑,就表示采访可以开始了。飘儿刚刚说话,霍靖呆了一下,疑惑的抬起头来,盯着飘儿看了好一会。当他意识到自己失态时,才微笑着道歉。
采访很顺利,飘儿想,原来并非所有的官员都那么面目可憎。没办法,这都是因为她和这儿的许多老百姓一样,对政府失望得太多了。一场席卷全市的金融风波,让许多百姓和家庭都喘不过气了,飘儿也在这场风波中失去了她的父亲。老人存在银行的毕生积蓄,在这场震惊全国的金融风波里,白白的丢了一半,便久病不起。霍靖的上任,使百姓们看到了经济复苏的曙光。
务实,儒雅,胆识,不拘小节,是飘儿在内心里暗暗给他的评价。采访结束时,霍靖亲自送飘儿出去,对飘儿说,李记者,你很像我一个朋友年轻的时候,特别是你的声音。飘儿笑了笑,说,那一定是个非常特别的朋友。霍靖的眼神飘得远了,点点头说,是的,她是特别的朋友。飘儿看着这个本市的最高领导人,微微地笑了。
刚刚走出市府大楼,李芳的电话来了。她说她正在“意融融”咖啡馆,问飘儿有没有空,叫她过去聊聊杂志专题的事情。飘儿说好的啊,我刚好顺路。
李芳正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望着街上的车流出神。这个李芳,谁说她强悍来着?这个表情,比起花季少女的梦幻来,一点也不逊色。李芳今天穿一件短袖的墨绿色贴身毛线衣,配修身的牛仔裤,白皙的颈项挂着那条她一直在戴的铂金项链。简洁素雅,加上身材匀称修长,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40岁的女人。
飘儿一进门,李芳就笑:“好个长发飘飘的飘儿,远远看着你走来,那感觉真好。年轻真好啊。”
飘儿也笑了:“你也不老啊,要喜欢长发,就留起来啊。”
李芳低头笑笑:“我做主任后,就剪了。一直是短发,只是有时会改变一下造型而已。”
飘儿打趣的说:“要是我有官当了,我也剪了它。”
李芳白她一眼,问飘儿刚才去哪啦?飘儿说去采访霍靖了。李芳“哦”了一声
不再说话。飘儿呷着咖啡说,那个霍靖,和别的官员真的很不一样,我倒是担心他在那个位子上能否做得长久,能否做好他想做的,改变他想改变的。
李芳听了,说,他只要想做,只要不怕,就能做好。飘儿说,哼,说得好像自己很了解人家似的。李芳笑笑,我只是随便说说,老百姓需要一个好的父母官。
飘儿说,对了,我刚才走的时候,霍书记说了一句非常感性的话,说我像极他一个特别的朋友年轻的时候,他好像很怀念,我想,那一定又是一个动人曲折的故事。李芳低下头去喝咖啡,若有所思,轻轻说,不,一点也不动人,很苦,像这不加糖的咖啡。
飘儿觉察到李芳的反常,小心的问,芳姐你怎么啦。李芳摇头说:“没事。”可是声音已经哽咽。飘儿把手伸过去拍拍李芳的肩膀,李芳却用手遮着眼睛。飘儿知道她是流眼泪了,给她递纸巾,不敢再说什么,也不敢问什么。飘儿直觉到李芳和霍靖,一定是有着什么样的联系。要不,她不会对霍靖的名字和他和事情这样敏感。
芳姐,好了,别哭了啊,别哭了。飘儿终于忍不住劝她。李芳红肿着眼睛,对飘儿勉强一笑,说,我是不是很可笑?飘儿宽容的摇头,每个人都有许多故事,你也一样,芳姐,如果觉得苦,哭一下也好。李芳说,我在最亲最爱的人面前,都没这样脆弱,反而在你面前竟然会哭。飘儿说,那是因为你把我当成另一个自己了,我们是可以互相信任的朋友。李芳点头,是的,我喜欢你的聪明和善良,飘儿。飘儿说,芳姐你别逗了,你还是我的偶像呢。于是两个女人互相捶打一下,都笑了。
杂志要的专题你准备得怎么样了,芳姐?飘儿问。
李芳说,我把提纲都弄出来了,你帮我看一下,如果觉得可以,我就这样动手写了。
飘儿粗略的看了一下,真的如她预测的那样,李芳选取的角度很新也很深,所选内容,也是绝对有说服力的。
得到飘儿的肯定,李芳拖着细纹的凤眼,荡漾开了自信的涟漪。说:“那好,我今晚回去就动手写了。你那有没有性学的书籍?”飘儿说,有,一会你跟我来拿,我可是半个专家。李芳斜眼看着飘儿,吃吃的笑:“食色性也,这东西主要是人都会无师自通,可是要上升为理论,还是得要学习学习。”飘儿也笑了,芳姐,怎么说到性,你就两眼放光,怎么不哭鼻子了啊。李芳气得点飘儿的额头:“你呀,怎么也这样调皮,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孤寡老人一个,说不想那是不正常的。可是想又什么用呀,没有一个男人能让我有兴趣了。我算是完啦。”
飘儿听着李芳的自我调侃,忍俊不禁,终于是让咖啡噎到了,咳嗽不停。两个女人,其实也可以凑成一台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