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叶离开北京的时候正是冬天，而北方的山村里更是大雪弥漫寒冷无比。
她在离村子很远的地方下车，然后一步一步的走进来。雪太深了，几乎每一步都没她的膝盖，有的甚至到腰，她想起了小时候，和她妈妈一起在雪里艰难的行走，她妈妈把她放在自己的肩膀，三番五次的摔倒在雪里，然后爬起来继续走。
村里的人都知道，但没有人愿意伸手拉她们一把，都是冷漠的眼神，有的连看都不敢看。像是看一眼就会被噩运缠上一样。
乔叶到村子里的时候已经是筋疲力尽了，但她还是在村子里坚持的走了一圈，看一看这里和十几年前有多少不一样。最后她来到村长家里，对他说自己是城里来免费给村子里的孩子教书的。
村长当然同意，问她为什么会选择这里？她说她也是山里的孩子，想让这里的孩子和城里的一样，都能学到更多的知识。
村长给乔叶安排了住的地方，还免费提供了柴米油盐，让村子里的人都给她最大的帮助，只要她需要。
乔叶就这样开始在这村子里教书，学校是一个很简单的房子，学生有30多个人，年纪都不同，小的5岁，大的15岁。
乔叶很认真的教她们读书识字写字，唱歌，跳舞，所有能教的她都教给她们。她对这些孩子是真心的。她很喜欢这些孩子。还经常给她们讲古代的寓言故事，童话故事。
在村子里，经常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大学生后面跟着30多个高高矮矮的孩子，站成一排，又唱歌又跳舞的上山下山去月亮河边玩。
上山是帮一些年老的人捡柴，然后给她们送给家，打扫屋子，做些力所能及的劳动，去月亮河边是让孩子们快乐，做做小游戏，画一些画。
孩子们都喜欢乔叶，村子里的人也都喜欢她，自从她来了，这个村子里变得很有人情味儿，也热闹起来，很少有传来传去的闲言闲语。
可是，乔叶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教书。
她认识了强。强小她几岁，身材高大，但不爱说话，整天都是上山砍柴，忙活在自己的庄稼里。他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乔叶从来都没有看到他和别人坐在一起聊天或是喝酒吃饭。
他理着平头，皮肤黝黑。这让乔叶想起了剑飞，但她知道，这个人不是剑飞，她不爱这个人，在她心里，这个人虽然无辜，但却是她的仇人。
因为这样的性格和孤僻，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没有结婚，甚至连说媒的人都没有。强的爸爸从来都没有强求过他什么。他们虽然住在同一个房子里，在同一个桌子上吃饭，但他们没有交谈，像陌生人。
乔叶接近强。
强砍完柴以后，经常会在山顶的一个石头上坐着或者躺着，一直到夕阳下山，然后沿着山路踩着温暖的颜色一直走入黑暗。
那块石头很大，大得像一张床，并且很光滑，强夏天喜欢在这里睡觉，会很凉爽。那天，他依然在这里躺着，乔叶走到他身边，他发觉，但没有理会，依然闭着眼睛，对着最后的阳光。乔叶坐在他身边，陪着他。一直不说话，很长时间。
“你是否记得我？”乔叶开了口。
强没有说话，连动都没动。
“我记得你。”
强还是不说话，动了一下，把身子侧过去，整个背朝着乔叶。
“在你出生前，你的爸爸已经是另一个人的爸爸，但他不敢承认。因此害死了那个可怜的女人的父母，那个女人独自把孩子拉扯大，面对村里人恶毒的咒骂和排斥。后来你的爸爸和你的妈妈结婚，然后才生了你。几年后，那个女人带着孩子告诉你的妈妈，她孩子的爸爸就是你的爸爸。你的妈妈因此疯子，而你的爸爸也被撤了职。”
“你是谁？”强终于开口说话了。并坐了起来。
“我只是来村里教书的，这些都是我那些学生告诉我的，这件事儿在村子里根本就不是秘密。”
“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你很可怜。”
“我不想听这个字。如果你想说，我希望你滚远点。”强把脸转过去，看着远处，那里隐没的是他的回忆，不想回忆的回忆。
乔叶没有声音。一直沉默。
很长时间，直到夕阳下山，他该走了，他才把头转过来。但转过来看到的一切，他知道，他回不去了。
乔叶赤裸裸的站在他面前，雪白的皮肤在夕阳余辉下显得更加丰满诱人，微微的泛起红色，像是血液燃烧的颜色。
“喜欢吗？”乔叶问。
他从未见过女人的身体，甚至连摸一下手都没有。他被欲望填满的眼神凶狠的似乎要刺穿她的身体，他没有听到她说话。他只听到自己心里在无声的吼，像是火山突然爆发，他只看到面前是一个可以燃烧自己的身体，他需要。他需要。他需要。
乔叶靠近他，抓起他的手，然后放在自己的胸上，轻轻的揉。强的手在颤抖，是和心脏一起颤抖。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像是发狂的猛兽，把乔叶粗鲁的按在光滑的石头上。
做爱仿佛就如同吃饭睡觉般与生俱来。这是所有动物共同的天赋，因为他们要生存。后天培养的就是姿势、如何抚摸如何挑逗如何长久如何让高潮更加的淋漓尽致，如何让做爱不只是繁殖下一代生存的方式，而是艺术和享受，或者是毁灭。
强的欲火很快就在自己本身熄灭了。从头到尾，短短几分钟，强一直在乔叶的身上疯狂的仿佛在寻找什么，而乔叶很平静，脸上似有若无的笑，很诡异，躺上石头上，身体与石头撞击的疼痛和冰冷她都没有任何感觉。
强觉得他有很多力气没有用出来，可是为什么就无法继续下去了呢？他趴在乔叶的身上，喘着粗气，仿佛在愤怒。
“强，我们结婚吧。”
“你愿意？”
“不要问这样的傻问题，我们刚刚已经做了夫妻。”
“你想什么时候？”
“如果可以，就明天，”乔叶笑了笑，那不可能的，“一个星期吧，应该够了。”
消息很快传出去。村里的人都不解，为什么像乔叶这么好的一个大学生会嫁给这个被人骂没人理会的强呢？他们只是认为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在村里一直都是这么形容。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在这里面竟然有些更罪孽的事情在蔓延。
乔叶和强一起去见强的爸爸，也就是军，也就是乔叶真正的爸爸。军这些年苍老了许多，又黑又瘦，颧骨高高凸起，精神压抑，满脸皱巴巴的，那些皱纹里面，是掩饰不住的沧桑。
“我要结婚了，一个星期后。”强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和他爸爸说话了。嗓子还有些难受。
“结婚？和谁？”
“我。”乔叶自己说，说的很有力。
“你不是那个城里来的老师吗？”
“对，我是。”
“你怎么会看上小强？”
“怎么，你觉得你儿子很差吗？你自己都这么认为，那让村子里的人怎么认为？”
军似乎无话可说了，他盯着乔叶看，那双眼睛一眨不眨，里面埋葬了太多的愤怒和仇恨，它们像狂风的大海一样在眼眶里汹涌，很快就会涌出来。
军发现了很熟悉的东西，在那眼睛里，像一根刺一样刺出来，刺进自己的眼睛里，很疼，连着心。他欲言又止，脸上恐惧的表情，他让强先出去，独自和乔叶谈谈。强看着乔叶，乔叶让他离开。
“你说实话，你到底是谁？”军似乎很疲惫，似乎很痛苦，似乎在忏悔的说。
“我叫乔叶，是梅的女儿，外公和外婆为了我的出生而死在火海里，那个我应该叫爸爸的人却没有站出来，后来还和别人结婚生了孩子。留下一个被人咒骂的女孩儿还带着一个刚生下来的孩子。我们生活的很艰难，挨饿受冻都没有人去管，但我们还是活下来了，女人真是可悲，两个人的罪孽却要一个人来背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