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分秒流逝。
就在日头往西又偏落一分时，地平线上忽然出现一队黑压压的人马。
我心一缩紧，睁大眼死死盯着打头的人。
师父呼了口气，飞快地挥动帅旗。阵中两翼部队变换阵形，让出数百架粗大的床子弩，对准北方入口。
来敌似已知道师父的安排一般，军队背后涌上一列盾牌兵，严实挡住领头的主帅。随后又涌出三层弓弩手，弯弓与我们对峙。
“几日不见，贺鲁此贼有所长进！”我师父捋须一笑，安坐于马上，直直盯着前方道。
周围依旧一片安静，在这样的境地中，尚能自如谈笑的人除了我师父还有什么人能做到？
我看了眼天行，天行目光平静地回视我。见到他那样的目光，我心中忽觉安稳，怕他担心，忙挤出一个微笑以示坚强。
阴沉沉的天，明晃晃的强弩。两军就如此静默对垒，任何一方都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对方忽然分出一道口子，一人手持长矛，驭马出列。
“大唐皇帝听好了，我们沙钵罗可汗要求与你比试武艺，不知你可敢应战？”远方，百十人人齐声喊道。
“贺鲁要干什么？”宣威将军诧异道。
自春秋以后，战场上主帅一对一的较量已经很少再见，此刻贺鲁竟然提出战前单挑，不免让人疑惑。
我紧张地看着天行，双手紧紧握着马缰：不要，千万不要答应。我在心里哀求，但翕动着唇不敢开口。
天行凛然着双眼双眼看着那一人一马，半晌冷冷开口：“如你所愿。”
“如你所愿！”
附近的将士听天行如此说，士气大震，山呼回应。
我浑身的力气如被抽空一般，颓然默坐于马上：他们这是要拼个你死我活吗？
贺鲁听见此回应，不待天行出列，已策马飞奔而来。
我空茫着双眼看着他逐渐逼近，他深沉的眉眼，棕色的眼眸，苍白的脸，一时硌伤我的眼。
他在离我们十丈地外停下，双眼微瞑。北风轻拂，他纹丝不动地坐于马上任凭发丝衣袂翻飞，眉宇间有磊落洒脱之意，但我微笑含泪看着他，看透了他内心的狠厉决绝：他是要杀了他，或者杀了自己，用来惩罚我这个欺骗爱情的女人。
“天行……”我轻声嗫嚅，但终究没有开口挽留，只是偷偷将手伸进腰间，悄悄抽出一只随身藏匿的匕首，将其拢于袖中。
天行回首凝眸于我，眼神中全是柔情与不舍。我收起最后一丝脆弱，目光坚定地回望他。他微微一笑，将佰刀一横，慷然纵马上前迎战。
贺鲁似乎没有将天行瞧在眼里，并不急于出手，只是玩弄着马技，游刃有余地闪避。
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是紧张恐惧，生怕在某个瞬间，他的长矛会突然贯穿天行的胸膛。
骆飞觉察出我的担心与恐惧，为了安慰我，他在侧为我分析情况：“突厥人素来弓马是凭，虽骁勇，但论近身作战，他未必能赢。再者，皇上佰刀杀伤力远大于他的长矛，在兵刃选择上，他已落下风。”
“不错，皇上有明光铠护体，无须持盾，行动上也比贺鲁灵活，是故娘娘大可不必太过担忧。”我师父一边观战一边接过骆飞的话头说。
我漠然听着，紧紧握着袖中的匕首，心境是一派苦涩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