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过的,以后不要来找你。”
我看到他左侧的轮廓,忧伤,就像窗外昏暗的天。
他转过脸来,闪烁的目光看向我,那么近地感受他的伤痕,让我莫名地心痛。他伸出手,静静地抚摸我的脸颊,那一刻,时光仿佛倒退了10年,我们都静静地流泪了。
撑开伞走出食堂的门时,才发现雨早已停了,远处的天际泛出一片发亮的白。
走在路上的我们只是沉默,一句话都没有说。也许是模糊不清的岁月夺走了我的记忆,当我站在陌生的他面前,我只能沉默。好想安慰他几句,可是面对空白一片的往事,我无力去说只言片语。
我们漫无目的地晃了很久,等我回去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我打开门时,家里黑漆漆一片。摸索了半天打开了灯,竟发现阿洁一动不动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窗外。
“阿……阿洁,你干吗一个人坐在这里啊,灯都不开,刚才吓了我一大跳……”我走过去,倒了杯开水。
“哦,回来了啊。”她还是保持那个姿势没有动,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阿洁,你没事吧!别吓我啊!”我赶紧走到她旁边,却发现她在哭。
“哦,呵呵,我没事,眼里进沙子了而已。”她赶紧转过头擦了一下眼泪。
“阿洁,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说啊!!”我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她突然猛地一转身,朝我大吼:“都说没事了,你到底要怎么样啊?”说完她就大哭起来,让我不知所措。
“阿……阿洁!”
“我今天下午去食堂了,就跟在你后面。”她冷冷地抛下一句话后,就带上门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惊呆在原地。
阿洁一直都跟在我后面!那么,她看到了……叶原!糟了,她一定是误会什么了!
想到这,我赶紧追上去。没想到脚却被地上一个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瞬间摔倒在地。右边膝盖一下子失去了知觉。我往脚边一看,竟是那本《初夏惊魂》!
膝盖突然之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我一看,膝盖已经流出了很多血,红得刺眼。
而此刻,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翻开那本书,直到最后有字的地方。最后一句话……最后一句话……
看到那句话后,我的脑袋一阵晕眩,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闪过一个清晰的画面,一个小女孩在倾盆大雨里背着一个满身是伤的昏迷的小男孩,很艰难地在山路上行走。
接下来,脑袋开始无休止地痛,痛到快要裂开,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旋转,变形。
我痛苦地支撑着自己,不让自己倒下。
我艰难地抓起桌子上的水壶,把里面所有的凉开水从我的头顶一直冲到全身,突然之间的冰冷一下子使我清醒了很多。
我不能就这样倒下,时间对我来说,争分夺秒。
我匆匆换了鞋就冲出了家门,门外又下起了倾盆大雨。顺着东边的马路一直跑下去,我知道前面有一个荒废了很久的南阳集市。
最后一句话是:阿洁在南阳集市遇到了危险。
我拼了命地跑,感觉到本来已经虚弱的身体被雨水淋得冰冷。等跑到南阳集市的时候,我几乎是把最后一点体力用光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我颤抖着掏出手机,拨通了叶原的电话。
“喂……叶原,快……快点过来!我在……我在南阳集市……阿洁她,有危险!!”
他很果断地说了句:“你在那别动,我马上就过去!”然后便挂了电话。
我扶着墙大口喘气,直到气息安定下来。一阵冷风刮来,我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战栗了起来。我这才抬起头打量这个荒废很久的集市。以前繁荣热闹的样子已经不复存在了,剩下的只有冰冷冷的墙壁和一个一个空的铺位。
我慢慢扶着墙往前走,看着空荡荡的集市和对面残旧不堪的一间一间的格铺,里面黑洞洞的看不到底。就一瞬间,我仿佛听见了很多叫卖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又很快消失在远处。
我哆嗦着靠在墙边,一步也不敢动,只是焦急地等待叶原。我四处环顾着,感觉仿佛陷入危险的人是我,而不是阿洁。
“啊~”
我全身汗毛都竖立了起来,远处一个女人的尖叫声突兀地传来,我的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是谁?阿洁吗?我要不要过去?还是在这里等叶原?
我的思绪一下子混乱不堪,冷汗从我的额头上渗了出来。
挣扎了很久,我还是一咬牙,顺着声音的方向奔了过去。我不能让阿洁遇到意外,我做错的事情已经太多太多了。
跑到这条街的尽头,我看到一个人的背影若隐若现。我大喊着阿洁,拼了命地跑了过去,一把抱住她,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没事了没事了,我们这就回家去。”我哭着拍了拍她的背,却发现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阿洁,阿洁你怎么了?”我放开了她,发现她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
“喵~”突然不知从哪个角落传出一声猫叫,接着一只黑猫从一个铺子里钻了出来。
那个女人慢慢回过头来,对着那只猫温柔地说:“回忆,你怎么这么顽皮,叫你不要到处乱跑,你就是不听。”
那只猫乖乖地靠在她的脚边躺了下来。
这一切仿佛没有我的存在,而我,早已面无血色。
那是我自己,梦中出现过的自己!!而那只黑猫,正是我家里死了很久的黑猫。此刻,它正用深邃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我的心脏瞬间猛烈地跳动了一下,全身都僵硬了。
她还是背对着我,缓慢地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就像一场梦一样,眼前的一切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瘫了下去,坐在地上动都不能动。膝盖上的血顺着裤管流了下去,染红了我的白色帆布鞋。
冤冤相报,何时才能有一个真正的结束?
我感觉我生命的年轮又快速地消失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