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成了左前锋——锐不可当!”
“就知道你行!”
“你怎么知道我会踢足球?”
“和你玩儿‘海带拳’的时候,你那么灵活的脚法,我领教过……”
我擂了一拳在他肩膀上,我们都笑了。
“你观察真仔细,告诉你,我也发现了你一个秘密——”我故意停住不说,眼睛定定地望着他,他低下了头,涨红了脸。
我愣了愣,没想到他有这么大的反应,就小声说:“上次踢球跌倒,你是假摔!”
水清和的脸色恢复了正常,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说:“你怎么知道,我是假摔?”
“我经常踢球,也经常摔倒——当时看你的表情,你摔得不轻——可是,放学的时候下雨了,你在雨中奔跑得那么灵活……”
我们又一起笑了。笑完后,他说:“我是假摔,但是,我踢球确实很糟糕,你上的话,我们班就有希望得第一……”
那一刻,我的眼睛里突然就有了闪闪的泪花。
“谢谢你。”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唱起了一首老掉牙的歌来:今夜重又走入风雨,我不能随波浮沉,为了我挚爱的亲人,再苦再难也要坚强,只为那些期待眼神……我望望窗外秋雨迷蒙,再看看他,他蹙着眉,闭着眼,握紧拳头,脖子上的青筋鼓胀,他如此动情的演唱让我一阵阵地起着鸡皮疙瘩,直到上课铃声响。
2009年10月16日 星期五 晴
每天下午打对攻的时候,水清和总抱着我的衣服和我的矿泉水。
不打球的时候,我们也总腻在一起,今天踢完球,我接过衣服,正低头擦汗的时候,徐一娇跑了过来,说:“你的作业还没有交呢!”
我还没有意识到她是在对我说话,疑惑地抬起头来,发现水清和红着脸低着头,小声地说:“我、我交了!”
“我是说他!”
“哦,”我一拍脑门,竟然忘记交英语作业了,赶紧说,“好好好,我马上交,还有几个题没有做……”
没想到徐一娇竟然在我们对面坐了下来,说:“没关系,我可以等你——要是不会,可以问我!”
我摇摇头说:“不用了,我等会就去做……”
徐一娇走了,水清和的脸还红着,我扭过头去看见徐一娇奔跑了起来,粉红色的衣衫随风飘扬,像飞扬在秋阳里的天空中一只蝴蝶风筝,美极了。
我回过头来,发现水清和也在看着徐一娇。发现我在看他后,水清和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脸红红的。
“奇怪哦,现在还有男生红脸,好难得啊!”
水清和低下了头,小声说:“看到她,我都会红脸……”
“啊?”我赶紧凑近他的耳边问道,“你小子是不是喜欢她啊?”
他点了点头,再次扬起头来,去望徐一娇的背影时,已经空无一人了,他叹了口气说:“你上次说发现了我的一个秘密,我吓了一跳,以为你看出来了……”
哦,我想起来了,上次他也这样脸红过。
“去追她啊!”我坏笑着怂恿道。
“你不知道,喜欢她的人很多……”水清和叹了口气,我忽然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忧郁,他又接着说,“敢公开喜欢她的,只有肖智勇……”
“啊?那小子也会喜欢女生?我以为他只会整人呢……”
当一个人告诉了你他心里最隐秘的秘密,他肯定是把你当成了最可信赖的朋友。
2009年10月30日 星期五 晴
怎么说呢,今天是我转学以来最难忘的一天。
经过近一周的比赛,我们班毫无悬念地进入了最后的决赛,随着比赛的推进,我的名字渐渐地被班上的同学越来越多地喊响。我太迷恋那种感觉了,我在那样的呐喊与尖叫声中奔跑着,失掉了自己,耳边只听得见风的声音,还有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这是我们这届小学毕业生最后的狂欢。
今天,我完全原谅了肖智勇,他是那样地不可一世爱出风头,但是,他还是把那颗球毫不犹豫地推到了我的脚边,我带着球,晃过了对方一名后卫,一脚抽射,球进了!
我像电视上的球星那样举着双手在球场上奔跑着,耳边是全班沸腾的欢叫声,我再次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被叫响。
肖智勇奔跑了过来,在我胸口上擂了一拳,然后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和我一起奔跑……虽然,最后的胜利并不属于我们,但是,我仍然感谢今天的比赛。
在踢下半场的时候,我的力气已经消耗殆尽,我终于被对方的后卫,那个有着和肖智勇一样身板的高个子铲倒在地,我的脚拉伤了,肿得老高……我被迫下场,很快,我就像从前线撤下来的英雄,被女生们包围了,又是饮料,又是手绢的,让我不知所措。
口哨吹响后,比赛继续,我眼睛盯着球场,忽然脚脖子一凉,我发现自己红肿的脚腕处搭着一条包裹了冰块的小毛巾。
“不要动,用冰块敷一敷!”
竟然是徐一娇,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拿眼睛去找水清和,我看见他远远地冲着我竖起了大拇指,我也竖起了大拇指,对着他笑了笑。
当徐一娇蹲在我的脚边,轻轻地为我敷上了包裹了冰块的小毛巾的时候,我心里忽然有了一种怪怪的感觉,她为什么那么细心地为我敷伤?……就在刚才,我停止了写日记,跑到阳台上,她的小毛巾已经洗干净了,上面有一个戴着粉红色蝴蝶结的KT猫,正散发着香皂的香味儿。那种怪怪的感觉又来了,我为什么执意要带回她的小毛巾?又为什么那样细心地一点一点地清洗?为什么我在洗毛巾的时候,心里充盈着那么多的美好?
2009年11月6日 星期五 阴
忽然天就冷了。
今天期中考试的成绩下来了,我取得了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居然考了个全班第三,大概一直以来都没有谁理睬我,只好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这说明了我还是不笨的。
公布成绩之后,老师就开始重新编排座位,在我清理好东西准备搬走的那一刹那,我仰起头看见了水清和正扭转头看着我,我的心里有了种怪怪的感觉——忽然意识到这些天我都疏忽了他的存在,因为这段时间,我总被同学们围绕,下课的时候,也总被肖智勇拉出去玩儿——球赛过后,我居然成为了他的朋友,我不知道自己是出于内心的虚荣还是内心的感激,虚荣于我傍上了班上的最强势人物?感激于他把那个球传给我?或许,都有吧,我说不清。尽管比赛已经结束了很久,决赛中我那一粒唯一的进球仍然被大家不断地提起,也大概因为我们班只有那一粒进球,所以才显得弥足珍贵。
我拍了拍水清和的肩膀,抱着书本走到了第三小组的第三桌,我刚放下书本,就看见了肖智勇也抱着书本过来了,他放下书本向我伸出了他的大手,我迟疑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
他伏在我耳边说:“我特意申请你调到我旁边的——我跟老师说,你成绩好,你要帮助我进步!哈哈哈……”
肖智勇竟然成了我的同桌,我的心里感觉更怪了。我转过头去看水清和的时候,发现他从一个角落又到了另外一个角落,他总是待在一个角落里,无论是对于老师,还是对于同学,他都可有可无。
我整理好书本坐定之后,仰起头去看黑板时,吃惊地发现徐一娇竟然坐在我的前面。我的心顿时怦怦怦地跳了起来,一下子想起了那天我还她小毛巾时的情景。
我把折叠整齐的毛巾递给她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说:“还是你留着吧,我不要了!”
“我已经洗得很干净了……”很奇怪,我居然和水清和一样红了脸。
“就算留个纪念吧——”心正怦怦怦地跳着的时候,徐一娇扭过头来,冲着我笑了笑,她的笑像阳光一样,让我的心明朗起来,把我刚才因为和水清和的分开而滋生的一点点惆怅笑得烟消云散。
2009年12月22日 星期二 晴
刚写完我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心现在还紧巴巴地贴在我的嗓子眼儿那儿,怦怦怦跳得我慌乱不已。
虽然是替肖智勇写的,但字里行间却都是我自己的情感,我写得很慢,写完一句读一句,每一句都让我的心战栗不止,我想,这恐怕是我写得最好的作文了。
今天,刚坐下,肖智勇就让我打开课桌抽屉,我掀起盖板来,里面竟然有一个拳头一样大的纸团,我拿起纸团,打开来,从里面泄出丝丝缕缕的粉笔灰来,那些粉笔灰在早晨的阳光里拖出一条条金线,我把粉笔灰全部抖落,那张纸上有着粗粗的记号笔写的三个大字“对不起”。
我一下子就记起了转学时做自我介绍的时候那个砸在我头上的纸团,没想到他通过这种方式给我道歉。
他说:“那个纸团是我砸的,你知道吗?”
我摇了摇头,故意说:“不知道。”
“哈哈哈,我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用这种纸团砸人,你是唯一一个我主动道歉的人,尽管你根本就不知道这是我砸的……”
他这么说,我心里突然就生出了一些感动,所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那就是帮他给徐一娇写一封特别的信,他会在平安夜到来的时候送给她,一同送给她的还有一个白色的苹果牌MP3。这是他用攒了很久的压岁钱买的,他偷偷地打开包装给我看过的。
写完信后,我把那方小小的毛巾拿了过来,软绵绵地握在手中,想着平安夜那天,肖智勇把这封信还有那个MP3送给徐一娇时的情景,想着想着,忽然就想流眼泪,我打开了窗,冷冷的风灌了进来。
2010年1月5日 星期二 雪
雪花儿一飘一飘的,无声地落着,徐一娇突然尖叫了一声:“下雪了!”跑出了教室,肖智勇和我也一起跑出了教室,同学们也都跑出了教室,仰起头,望着天空里静静飘落着的第一场雪。
徐一娇平伸着双手,原地旋转着,她的长发和粉红色的围巾也跟着飞扬起来,我扭过头去看肖智勇,他微笑着的眸子里竟然有着火光一般的温暖,他半张着嘴巴,笑着看着徐一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