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人民医院门诊大厅休息处,蓝母正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哎呀,现在是真的了!以后可得注意了,别穿高跟鞋呀,还有你那些牛仔裤也不要穿了,太紧了我看着都累,嗳,对了,医生都给你开了些什么药呀?来,我看看。”说着就从俊一手上拿过袋子翻看着,一边还在说:“嗯,对了,这些是补钙的,还有补锌的,嗯,怎么没有开那个孕妇奶粉?”
俊一赶忙说:“那个我们自己去超市买就好,选个好一点的牌子的。”
蓝锦则不耐烦地说道:“妈,你都说了一早上了,我知道了。你不要那么紧张好不好呀?”
俊一搂着她的肩膀哄道:“嗯,别这样,妈也是为你好。”
蓝母听见蓝锦说话,拉着脸说:“是呀,妈还不是怕你不懂,怎么,还嫌妈说多了?真是女儿长大了就不由娘了。”
她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嗯,还有呀,你别老吃那些没营养的东西,孩子在你肚子里,可是你吃什么他吃什么的,知道吗?饿坏你我不心疼,饿坏他我和你算账。”蓝母说话的口吻俨然蓝锦肚子里的小孩已经很大了似的,其实也还只是一个胚胎而已,在医学上严格的说都还算不上有生命的人呢!可是她抱了太多的希望在里边,她已经赋予了生命给它了,她便是觉得她的希望就在那里延续了下来的,所以她虽然才被女儿埋怨唠叨了,回过头就忘了,又在那里絮叨个不停。
“好,好,我知道了,妈,您歇会吧,说了一早上,口也渴了吧?哎,俊一,你去买点水来吧。”蓝锦为了堵住妈妈的嘴,回过头要俊一出去外面卖水。
俊一说:“车上有,我去拿吧?”
“你不嫌麻烦呀?那里就有得买,过去吧!”蓝锦指了指医院角落里站着的一个自动售货机。梁俊一便过去了,排在几个人的后面等着。
蓝母说:“我不渴,别去了,等一下就回去了呀。”
蓝锦拦着她说道:“哎呀,你不渴我渴,我都听累了,让我喝点水好不好?”
蓝母因为女儿现在有孕在身了,多少还是有点顾忌的,也不好太多发脾气,只得忍忍说道:“哎,不是我说你呀,你也要做妈妈的人了,要多体贴点俊一才是,你看一早上他来来回回的跑了多少趟了?不累呀?”
蓝锦听得心烦,也不愿搭理母亲,便懒懒地说道:“他不是愿意吗?还不是他自找的,我也没有求着他去做这些。——妈,以后你不要说这些了,我都知道的。”
蓝母皱了一下眉头,她知道她女儿的这个脾气,也不好深说,只得慢慢的劝导才行的,因此便也答道:“是他愿意的,我知道是他紧赶慢赶追着你的,你也不要过份才行呀!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要对他好了,他只怕是比以前更对你好了。”
“好好,我这就去对他好,行了吧?你在这里等我们吧!”蓝锦听得头皮发麻,站起身来去找俊一。
蓝母看着女儿的背影叹了口气,她是真心替她着想,可是女儿并不懂,她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丈夫百般疼爱,自己还耍刁耍蛮,可是等到丈夫突然离去后,她才感觉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痛。看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福分吧,女儿和俊一这样也是很幸福的了。
医院的地板有点滑,以前不知道怀孕时,她可以一路飞奔过去,现在知道了,尤其是在母亲的跟前,尽管只是有点恶心而已,身体其它地方并没有什么大碍的,但她多少要装出点样子来。她慢慢走到梁俊一身边问道:“怎么还没有买到?”
俊一正在往里边塞钱,抬头看到她,笑道:“你怎么来了,怎么不在那坐着?地板滑,注意别摔跤了。”
“咳,没事的,你那么大力都不怕,现在倒又怕了?”蓝锦看边上没人,也笑道。
“咳咳咳,你说什么呢?人家听到了。”俊一拚命咳嗽了几声,力图压住她的声音,搂过她来说道:“那时不知道嘛,以后注意点,我温柔点就好了,啊?”
“你还想呀?”蓝锦伸手去拿跳出来的易拉罐,走了开去,笑道:“你这人真讨厌,我不会理你了。”
俊一也拿了水出来,跟过去凑在她耳边笑道:“你真有决心不理我吗?唔,我猜你做不到。”
“哎呀,你讨厌,拿我开心是不是?我打你。”蓝锦在他身上掐着,俊一受痛夸张地叫了一声,两个人便笑着在那里厮缠在一块了。
边上一个人走过来,猛然看到他们时,身子震了一下,便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眼睛落在蓝锦的身上半点也移不开。
蓝锦凭眼角的余光发现有人在那里看他们,便不闹了,推开俊一说:“哎呀,别闹了,人家看笑话呢!”
俊一还低头抱着她笑道:“谁要你打我的呀?我还没报复到你呢。”
那个人还是静静地站着,没有走开,也没有说话。
蓝锦觉得不对,眼睛往边上瞟了一下,她看到了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睛,她的身子猛然就僵硬了,直直的站着,她看着他恍若隔世,只是几个月的功夫,他就变了很多了,身体消瘦的厉害,以前的黑发里居然有几根不协调的灰白闪着刺眼的光,她一时觉得心里难受得不行了,胃里猛地翻江倒海了几下,她皱了皱眉头强忍下去,眼里有种雾状的东西漫上来了。
俊一感觉到她的变化,也抬起头来,正好看见赵世泽呆呆地望着蓝锦,蓝锦也像个木头似的看着他,两个人彼此对望着,好像万事万物都已不存在了。他搂着蓝锦不悦的猛然咳嗽了一声,赵世泽从梦中惊醒过来,嘴角的肌肉牵动了一下。
还是俊一开口强笑道:“哎,怎么这么巧呀?你怎么也在这里?”
赵世泽恢复镇静,答道:“是呀,好久不见了。我今天有空,来看看医生。哦,你们来干什么的?”
梁俊一推了推蓝锦,说道:“哎,你在想什么?老赵问你呢?”其实他自己能回答,但他就是看不得蓝锦那一副发痴发傻的表情,简直比让他受刑还难过。
蓝锦看着赵世泽,答非所问,她说:“你怎么瘦得这样了!”
赵世泽勉强笑道:“咳,瘦点好,健康!——嗯,你也瘦了!”又看着俊一说道:“不过俊一倒像比以前气色更好了。”
梁俊一听得他们两个彼此梦呓般的语言,心里烦躁的不行了,因此便说:“她怎么会不瘦?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蓝锦怀孕了,我们有孩子了。”
蓝锦抬头瞪了他一眼,她不想他说出来,她怕赵世泽会更难受,而梁俊一却比以前更加恩爱的搂着她,一副恩爱缠绵的样子。他是存了心要气气赵世泽了,本来他是可以不用在大庭广众之下显得那么肉麻的。
赵世泽听了这话,果然呆了呆,他无法不痛苦,他心爱的人怀孕了,孩子不是他的!可是他能有什么话说呢,她是人家的妻子,怀人家的孩子那是再正常不过了。他顿了一下便对俊一说道:“噢——,那真是太恭喜你们了。”他走上前握住蓝锦的手叮嘱道:“要做妈妈了,以后要注意身体,不要再像以前那么调皮了,知道吗?”
蓝锦忍不住心里的痛一下子就趴在他怀里了,声音哽咽道:“你怎么了?怎么瘦成这样了?我好难受!”
梁俊一看见她这样,脸上一下子就变了颜色,他拉过蓝锦将她靠在自己身边,说道:“你干什么呢?妈过来了。”
蓝母坐在那里久等他们不来,老远看见他们在那里说话,便过来催促道:“你们在干什么呀?买瓶水要这么久吗?”
世泽看见蓝母来了,礼貌的招呼道:“咳,你好!”
蓝母看见赵世泽倒呆了呆,半晌才说道:“嗯,你也好!我说是谁呢?他们也不过去了。唔,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没什么事吧?”
赵世泽晃了晃手中的药袋子说道:“感冒了半个多月了,一直拖着没来看,可能就瘦了吧?不过我自己倒不觉得瘦了。”
“噢,那你还是要注意点。人活在世上,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蓝母因为觉得女儿都有孩子了,也就不再担心赵世泽会对她构成什么威胁了,因此倒是显得一片热心。
俊一心里有点不舒服,他总觉得蓝锦还是余情未了,便对蓝母说:“妈,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蓝母连忙说:“是呀,要回去了,蓝锦也该吃东西了,以后可不能想吃就吃一顿,不想吃就饿一天了。蓝锦,要不我们走吧?”她便又含笑的对赵世泽点头说:“那赵先生,我们先回去了,以后有空来玩。”
梁俊一也对赵世泽点了点头,说道:“老赵,我们先走了。嗯,你还不走吗?”
赵世泽看了看蓝锦,蓝锦正哀婉的看着他,他心里痛得难受,便说:“我也要回去了,你们先走,先走吧。”
梁俊一紧搂着蓝锦往外走去,蓝母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口说:“哎呀,太阳好大呀,今天又热死了。”
蓝锦挣扎不开梁俊一的怀抱,只得回过头死死的盯着赵世泽,赵世泽抬起手摇了摇,对着她笑了一下。她慢慢的走到了门边上,赵世泽的身影越来越远了,过一会便在泪水中模糊了,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