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吧，任他们去选吧！朕才懒得管！”
“皇上息怒啊……”
“朕喜欢的人已经死了，他们选谁都一样！”
小皇帝怒气冲冲，本来说好十月大婚，如今又忽然说要选什么“天子十二女”，一切全是那个王莽说了算！他就比傀儡还不如！本想好好选个皇后，谁知连名册都还没提交，满朝文武就推荐王莽的女儿王苋！
“想通过女儿来牵制朕？上有太皇太后都不够，还要安插个女子进来？”他眉毛一挑，嘴角露出轻蔑的笑，“谁说非要选他女儿，朕偏不信这十二个女子里他女儿能稳居第一……小海！你说朕能任他人摆布吗？”
这个陪伴皇帝多年的小太监赔着笑脸道：“皇上自己的女人当然自己作主。”
“除了小雅，朕谁都不喜欢！但就想找几个女子来玩玩，不然这宫中太冷清。”说话间，小皇帝的脑袋耷拉了下去，他已经习惯了这宫里的冷清。
九岁那年进宫，他害怕极了。诺大的未央宫灯火通明，却只有他一个人。除了教他的太傅，就只能和几个小太监一起说说话。好在太傅对他是很好的，严厉归严厉，却也温和体贴。几年来，他终日胡闹嬉戏，也只想他们把他给废了，放他回家。
但是，如今家都散了。就剩母亲一人被软禁在故安，终生不见天日。他的目光日渐冷漠，对所有的事不闻不问，上朝也只是懒懒地坐在那打呵欠。反正，一切他都不用操心。任何上疏、奏章都不须经他皇帝的手，因为玉玺一直在太皇太后手里。所有的事都由王莽处理，然后去请太皇太后一盖章。他这个皇上，别人看都不看一眼。
“皇上，要歌舞吗？”
他点点头。
一群绝色娇艳的女子随着音乐开始在大殿里舞了起来。一时间腰肢乱颤，流萤飞舞，靡靡之音不绝于耳。他紧紧地皱了眉，俗气！一个女子过来摇尾乞怜般地递了一杯酒到他嘴边，他一口气喝了下去，那女子便受宠若惊了。
他摆摆手：“乐师，上、佳人曲。”
“是！”乐师恭恭敬敬答道。
曲子是了，可人呢？他只能形容：惨不忍睹。连歌声都让人听得一阵烦躁，他的眉越蹙越紧，胃里翻滚得恶心，终于发出一声怒吼：“滚！”
下面所有的人狼狈退出了，只剩下小海。他也才十五岁，他不懂如今的皇上为何事烦忧，像从前一样快活地过日子不好吗？
“小雅……”皇帝眯起眼睛，“你好大胆，朕都说了要立你为后，你还私自逃走？”
“皇上，天下女子，不止她一个。”
“朕也知道，可为何心里老想着她。想忘但忘不掉。”
他确实想忘了她，一个死了的人。
第一次在长秋宫见她为太皇太后献舞，他便看呆了。
那是个小仙女吗？他当时问小海。
翩若惊鸿，娇弱的身体看上去仿佛捏一把就会断了，偏偏又带着极强的韧性；眼眸清澈，仿佛眼光流转处都被她化作温柔，却又附有天真的活泼。这宫是一潭死水，而她却像一条鲜活的鲤鱼，跃然水面！
是太皇太后要的《佳人曲》，宫里的乐师谱了两年都不合她心意，但那个淡黄色的少女，却轻易做到了！他一挑眉，决定在门外等她。
果然，她迈着轻快的步伐出来了，他猛然出现在她面前，吓得她脸色煞白，急忙扑地。
皇上抬起她的下巴，他还是第一次做出这样的动作，冷漠地问：“你是哪宫的侍婢？”
她紧张得瑟瑟发抖，像只小兔子缩成一团：“长信宫。”
他又故意皱眉：“刚才那曲是你作的么？”
“是奴婢从别处听来的。”
“那舞……”
她紧张得满脸娇羞，矢口喊道：“是奴婢自己编的！”
他居然微微一笑，手放开了，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雅！”
他心中满意地放开了，小雅，好名字！太皇太后宫里居然有如此可爱的丫头，定要问她要来。
小海在一旁观察着，大概这是皇上第一次对一个丫头动了心思。
当得知她是贵族之后，他得意忘形地将她安排到了宫中，他想她。每日下了朝，他便撒腿往长乐宫里跑，小海总是跟在后边喊：“陛下！慢点啊！”
那时是冬天，因为他等不及到春天才见她。
整个宫、整个长安都是寒冷的，唯有她的宫闱是暖暖的。
想起她，皇帝的嘴边又露出顽皮的笑。她不在乎他是皇帝的身份，整天叽叽喳喳，有时候装疯卖傻；她敢直呼他的名字，也敢随便拿起什么就砸他；她不受礼制的约束，总是豪迈地撒开脚丫到处跑；她不施粉黛，但胜却出水芙蓉、空谷幽兰；她会欺负他，但偶尔也会心疼他……等她长大了，朕一定要了她！
等不到长大，他听见她唱“梦回大唐爱”那句时，心底一股绵绵的醉意，仿佛与她相识已久，恍若隔世一般。他来不及纠正说应该唱“梦回大汉爱”，便急切地拉着太皇太后：“我现在就下诏书，我要娶她！”
她愣住了，小皇帝见她如此模样，不免痴痴地看了起来。
可是这一切太快了，自从在洛阳一别，便是天人永别。还记得她肌肤胜雪，青丝如瀑，他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她就撒手而去。
他想追封她的封号，可所有的人都反对。他哭着说：“为何连这个我都作不了主？”
如今，他不想作主了，皇后谁当都一样，他不会喜欢的。
“皇上下朝了！”小海屁颠屁颠地迎着。
“小海，今日朕可高兴了！朕的母亲来信了！”
“哦？何事？”
“她要朕立了王苋！”
“哟？那不是正中了王司马的心意吗？”
“非也！朕瞧见了王莽那铁青的脸色，明摆着不愿意。他越是不愿意，朕就越高兴！”
“那恭喜皇上了！大婚定在何时啊？”
“四年二月二十，还有三个月，朕要全面修葺长信宫，给皇后居住！”
他嘴角露出一丝邪邪的笑。
看着母亲送来的名册上只有一个人的名字，他立刻明白了！母亲让他娶了王莽的女儿，实际上是互相牵制，反而有利于自己。她要当皇后是她的事，但皇上怎么对她却不由得王家作主。只要王家一有动静，身边的王苋就是最好的挡箭牌。
“王苋？”皇帝小声念了几遍这个名字，“谁让你是王莽的女儿，朕原本不是想针对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