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芸回门看望她母亲，明日，就该跟随甄寻一道去广阳了。
两个同样聪明美貌的女子，却是同样苦命。
“芸儿，一失足成千古恨，你现在该明白了吧？”
“母亲，芸儿从不后悔。”
“甄寻心里只有苋儿，你在甄府哪里会好过。”
“芸儿心里也无他，在哪儿都一样过。”
“那孩子呢……”
“寻哥哥答应了，一同接过去，反正就我俩在广阳府。”
“他是个善良的孩子，只可惜……”
“母亲别说了，芸儿心里只有宇哥哥，再也装不下别人。”
“作孽……你别怪你父亲，他也是恼怒你们败坏门风。宇儿性子又烈……”
王芸点点头，泪就下来了。
“他眼里只有苋儿，如今苋儿要进宫了，他一定很难过。”
“你如此关心他，只怕他这个父亲感受不到你的孝道了。”
“女儿会时时惦记你们，母亲，若他对你不好了，你便来找我是了。”
“难道留他一人在这？太残忍了……”
“母亲，你孤独了大半辈子，都是他造成的。”
“是我命不好……但我怕芸儿你与我同样的命运。”
“母亲你说过，爱过就无悔。”
“你可以爱你的夫君，这样比惦记着一个死去的人好过多了。”
王芸淡淡地笑：“我的夫君，只有宇。”
婚姻，她尝过了，只有冷漠。曾经她热烈期盼的婚姻竟是如此场面。因为新郎不是他。
王芸的眉从来都是舒展的，一如她的心。她总是淡定从容地应付时光，不悲不喜，宠辱不惊。她的心思，居然连王宇都瞧不出来。
但他能体会到她的爱就行了。
那是一场梦，终于醒了。王芸添了添嘴边的泪，苦的。
她对着夜空喃喃道：“宇哥哥，对不起……我没能为你守节。事情已经出乎意料了，不像你说的那样发展。我伤害了苋儿，而且她不会原谅我。”
她很小的时候便知道，王宇不是她的亲哥哥。从哪儿听来的，她忘记了，只是这么聪慧的丫头，总是深藏不露的。她和她母亲一样，不讨父亲的喜欢。
她渴望父亲关心自己，可他眼里却只有二夫人和她的孩子。王苋好在哪里？值得父亲如此上心？王芸觉得自己比她强千百倍，父亲何时认真看过她一眼。
母亲无奈地叹气道：“我比安敏又差到哪里去？芸儿，人各有命。”
她渴望父亲像疼爱王苋一样夜夜哄她入睡，将她捧在手心，可终究是幻想。就算自己一天到晚不见踪影，父亲也不会发现；就算跟王苋一起逃出去玩被逮着，受罚的都是她；就算她饱读诗书、琴棋精通，礼数周全、容貌出众，长安城无人不知，他都视而不见！
直到她有了身孕，她终于看到了他在乎的表情。
可是父亲，既然在乎，为何要杀了女儿深爱的人？
王宇，那个轻易走进了她心灵的人，整日挂着魅惑的表情。他为何那么美丽？妖娆得像个女子。王芸不由得开始羡慕他，羡慕他有女子的温情却又可以洒脱不羁。他只是站在她眼前一笑，她便醉了。
“芸儿，他是个妖魅！”母亲这样告诫她，可她喜欢这个妖魅。
王宇练剑时，她总是一边抚琴，一边欣赏、陶醉、痴迷。
如果说甄寻如璞玉，那王宇就像月石。
在她真正成为他的女人之后，更加痴迷。他的脸、他的发、他的身体、他的味道，一切都让她觉得死了也值得。因为她知道后果无非是一死，但却没料到自己怀孕了。
怀孕了？她便不能死，这个孩子是宇的，说不定他将来生的比宇更加妖魅。她此后的愿望便是看看他长大的模样……
可惜，是个女孩。
王芸心碎了，她想跟他再生个孩子。
但是她必须嫁人，先不说容貌才华，光是司马府大小姐的名号，她这辈子就不能不嫁。她与母亲商量了，只能嫁甄寻。他爱的是王苋，她嫁过去根本只是个幌子，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夫人问：“你确定吗？”
王芸用力点点头：“我相信他，况且他和宇哥哥早约定要照顾好我的。”
她相信，不光是说，而是心里真的相信甄寻这个人。
只是，事情仍然是出乎意料的。她没想到从前温顺的王苋会逃婚，她没想到代嫁过去以后会没有退路，更没想到……甄寻不可信，他喝多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自己成了甄寻的女人，那是被下人瞧见的。他心里眼里全都没有她，这个她本也无所谓。她不恨他，这都是自己命，她可怜他，那是他的命。
可当她看见王苋恶狠狠抛过来的眼神，她的心快要碎了。从懂事开始，她就喜欢苋儿，那么灵气、生动，虽然不会说话，但谁都喜欢她。她从不自卑，骄傲得像一只孔雀；她聪明，父亲生气了她懂得去讨好。如今，她恨自己了，恨一直保护她的姐姐和哥哥。
“苋儿，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
“寻哥哥，振作起来吧！”
“宇，我身不由己……”
“茗儿，我不配做你娘……”
“这么晚了，寻儿还没回吗？”甄夫人关切地问道。
王芸浅浅一笑：“快了吧，夫人先去休息罢。我等他就好。”
“委屈你了，孩子。明天你们安心回广阳，以后就过着平凡的日子。”
“少爷回来了！”管家扶着醉醺醺的甄寻朝这走过来。
“不，我去书房！”他摆了摆手，径自朝书房走去。
王芸朝管家点点头，自己回房了。苋儿要当皇后了，这是家族的荣耀，可所有的人都不开心。娶的人、嫁的人、娶错的人、嫁错的人，如果注定是悲剧，何苦还要挣扎。
她躺在冰凉的床上，得不到温暖。今后她所有的寄托都在孩子身上，幸好宇留了个孩子，让她不至于生无所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