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好……”
尹小深的手机上显示出了“山东济宁固话”这样几个字,当她接通电话的时候,就听到那边有个利落的女声说道:“请问,是尹小深同学吗?”
“哦,我是。”
“我们这里是济宁市气象局,我们收到了你投递的简历,本周五上午9点30分,请至济宁气象局面试,我们这边的地址是:‘济宁市xx街xx号,’……我们是市气象局,是为下属泗水县气象局招人,可以来面试吗?”
“哦,喔,好”,尹小深一边对着电话点头哈腰一边手忙脚乱地拿笔在纸上猛记,似乎,这就是这么多天她所期盼的奇迹一般,便是她所期盼的希望。
合上电话,尹小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总算,有相关专业的面试了。
“什么,泗水县?”安雨摇了摇头,“听说那里很贫瘠,到处都是石头,完全跟我们沿海都市的生活断截吗,依我看,你还是别去了。”
“好歹也是气象局啊,事业单位,小深别听她的,作为一头保研的‘猪’,她哪里懂得我们的苦楚?”林菲菲想来快人快语,毫不客气。
“你才是猪呢!”安雨一下子将林菲菲扑到在床铺上,挠她的痒,两人笑闹成一团。
尹小深打开学校里淘来的二手电脑,查了一下火车时刻表。鉴于现在的她处于毕业即将失业的地步,尹小深选择了晚上十点的慢车,那是几乎需要一整夜的时间才能够到达济宁的,硬座。
当怀揣和浪漫的情怀,相约游山玩水的年轻男女坐通宵的火车硬座,也许会因为甜蜜忽略了劳累和疲惫以及困顿。可是,尹小深不是。
她的座位很不幸地是在三人座的中间位置,靠窗的位子坐着一个皮肤粗糙的女人,整个身子往中间的小桌子上一趴,硕大的头颅就将小桌子整个占领,只留下一个放水杯的空给了尹小深。
靠过道的位子坐着一个打扮得流里流气的小青年,留着一撮小胡子,一双眼睛如同上了弦的陀螺,一刻不停地左转右扫,时不时地上下打量几眼尹小深,那眼光就像刮骨的刷子一般,一层一层似乎要将她刷透了。
因为天气已经进入深冬,车厢的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虽然还没有到春运,可是由于这趟火车票价便宜,车厢的走道里还是充满了各种各样廉价的行李包,多数是已经拉不上拉链的“中国lv”,豁着伤口一般的裂口,露出里面脏兮兮的棉被。
那些行李包的主人就席地坐在车厢里,三五成群,正聊得高兴。
他们都是走南闯北的务工人员,尹小深觉得,也许自己的未来,也是这般的,总是在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之间漂泊,却总也找不到自己的根,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曾经的曾经,她还会在一个沿海的村庄里,告诉自己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走到城市里。可是如今的如今,大学即将毕业,她还是在“走向城市”的这条漫长的道路上,不知道何去何从。
大学的光环早已退却,现实的冷硬扑面而来,她似乎还没有做好准备,做好防护,就要撞的浑身疼痛了。
尹小深焦躁地坐在座位上,车厢里过大的人口密度所散发的酸腐的气息让她更是心烦气躁,她一边躲避着身边小胡子青年的目光,一边还要当心呼呼大睡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将胳膊横伸过来,扫掉桌子上的水杯,她像一只被放在两面煎电饼铛里面的鱼,怎么挣扎都是错。
她很后悔自己为了省钱选择了这样一趟车,穷人的思考方式是不是都是跟她一样,总是在最初的选择的时候选择那价钱便宜的,却又在过程中对于它的价值产生质疑而后悔不迭。
尹小深也不敢睡觉,只能抱着一本书强撑着眼睛去看那些穿越玄幻的狗血网文,虽然不精彩,却好赖能够平衡一下她的困意。
她很怕自己睡过去会让自己唯一的那点财产不翼而飞,又或者是被有不轨企图的人迷晕拖走,她可不想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苏醒。对这个社会,要时刻保持警惕性。
夜是漫长的,尤其是当你与倦意厮杀了一整夜的时候。
它的漫长,让尹小深踏上济宁的土地的时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觉得头顶传来一阵眩晕,似乎,她随时都会晕倒在这个人来人往的车站上,就像某些电视剧的主角一般,在关键的时候轰然倒地,可是那些主角都会被撕心裂肺的喊叫包围,尹小深不会,她不敢冒险晕倒。
找到早就查好的公交线路,尹小深终于早上九点多的时候找到了济宁气象局。
那是一片复古的建筑,有涂着红漆的柱子和青色的飞檐檐角。直到走进那个暗褐色的墙体所围合的院落,尹小深还差点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幸好,院门口那狭窄的白色木牌上写着气象局的名字。
院子里很安静,在刚刚经过了一片灰头土脸有别于荧屏中大都市的建筑之后,这里更像一个农家小院,院子的中央还扯着一根晾衣服的铁条,此时上面挂着一串串风干的咸鱼。泛着淡淡腥味的咸鱼被细铁丝穿透身体,彼此拥挤着只露出一张张干涸的嘴巴。
这里,真的是气象局?
气象局的人事人员或者还兼职别的工种的工作人员翻看了下尹小深带来的简历,撇嘴道:“你们这个专业没有专项深入的领域啊,我们更喜欢要南京气象学院的。”
“哦,”尹小深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反驳的力气了。“我可以问一下薪资吗?”
气象局的工作人员立马翻了个白眼,有些不屑一顾地说道:“这个要看工作能力的,有人工作能力强,薪资升的是很快的。”她一边说一边翻看手中的文件,找到一张看着道:“我们基本工资1200,但是你看这位同事,他是南京气象学院的,去年招进来的,工作能力突出,今年工资已经涨到1500了……”
尹小深一滴冷汗就滴了下来,头疼的症状似乎也更明显了,双耳似乎听到了什么轰隆隆的噪音,只能看见面前的人嘴巴一张一合,却怎么也听不清楚了。
几乎一天一夜都没有睡过的尹小深,从济宁气象局败阵之后,就坐火车回到了青岛。到了宿舍,她二话不说就扎到了床上昏死过去。
她似乎做梦了,梦到了一片浓稠的黑暗,她便被这种黑暗包围在里面,怎么也挣脱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