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寒星由天上返回了桃林,那时,她的三位师父正坐在静雅的厅堂,一边品茶,一边聊话。
其他怪物都留在宅外,只有黑龙随着寒星进了屋,和从前一样隐着身,形影不离。
见寒星回来,南宫雨迎了上去,带着温馨的微笑,问:“到哪里玩去了?”
寒星嫣然一笑,回道:“在天上转了一圈。”
这一声后,南殷暮容和慧济真人均笑了起来,南宫雨更是笑得灿烂,故意逗道:“天上哪有地上好。”说着,抓住寒星的手,牵着她一同坐了下来。
刚一坐下,寒星便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直觉,莫名地纷扰而来,果然,她一抬头,看到慧济真人正以深沉的目光看着她,似乎要与她说什么,也似乎很重要。
寒星不由忐忑起来,慌忙看向对面的南殷暮容,只见南殷暮容浅笑着,但那份天成的悠然气质里流露着无奈之色。
当目光移回慧济真人的身上时,寒星听到了他低沉的声音:“星儿,为师想带你回天山。”
“天山?”寒星即刻念了一声,意外的神情如同惊梦。
这一声后,三个师父的眼光汇聚到了寒星的身上,等待她的发言,而谁也猜不到,寒星会如何决定。
在众人的注视下,寒星怔了半响都未出声,她感到脑子里微微混乱,却不知混乱在哪里,找不到出口。
见寒星不言语,慧济真人进而又说:“星儿,天山是你出生的地方,兴许有重生的机会。”
“重生?”寒星愣愣地念着,过后又紧张地问:“怎样的重生?”
“从头开始,一切烦恼都会消失,会比现在简单得多,也快乐得多。”慧济真人含笑回道。
寒星恍然,继而茫然,末了,愁绪挂上眉梢,眼中浮现挣扎的神色。从头开始?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她将忘记曾经历的一切,包括前世,也包括今生。
今生可以忘记吗?她深爱着的人可以忘记吗?寒星感到痛,沉默着,不敢回答,也回答不了,似乎身体上的冰凉传到了灵魂深处,将那唯一的温暖也冻结了。
慧济真人轻叹一声,劝道:“星儿,难道你愿意永远这样吗?既然死亡了,就应该选择重生。抹掉过去,对你也是一种解脱,何苦执著这一世呢?”
听着慧济真人的话,寒星的灵魂又冰冷又孤独,再度感到死亡逼近。对她而言,重生就是死亡,彻底的死亡。
突然,寒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地向外走,背影轻盈而凄落。南宫雨见状,立刻跟了过去,随她一同走出了厅堂。
寒星这一突然的举止,令慧济真人重重地叹了一声,南殷暮容则低眉凝思,怀一份怅惘于胸。
出了宅子后,寒星走进了被晚霞映照的桃林,披着沉艳的霞光随心而走。她像幽灵一样飘动着,悲伤,孤独,两眼茫然至极,已流不出眼泪。
南宫雨走在寒星的身后,沉默不语。同是女人,又见证了那些血泪交融的情感,她自是明白寒星的不舍和痛苦,但听过慧济真人的话后,她不再坚持起先的想法,情愿寒星重生。
寒星最终停了下来,坐在了一棵桃树下,眼睛向着前方,迷惘中透着向往。这一副画面就好像当初她坐在风满楼的桃树下等待南殷冰华出现的情景,当时,她没有等来期盼的人,如今,她依然等不来,而从此以后,也不会再有等待的机会。
“黑龙”寒星突然开了口,声音无比凄婉,“我决定回天山。”
“主人到哪里,我就到哪里。”隐身的黑龙在寒星的耳边应道,忠诚的声音透着一份伤感。
“到那时,我不再是你的主人了。”寒星无力的垂下头,声音婉约低迷。
“就算主人重生,不记得我们,但只要诅咒不解除,我们会一直跟随主人。”黑龙的语气十分坚定,听上去,很不愿放弃寒星,紧跟着又说:“请不要解除诅咒,允许我们呆在主人的身边。”
“黑龙。”伴着一声叫唤,寒星抬起了头。紧跟着,黑龙的身形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寒星随即上了黑龙的头,尔后面向近旁的南宫雨,带着一抹凄美的笑说:“我决定了,回天山。在此之前,我想见他们一面,无论如何都要见一面。”
南宫雨含着泪点了点头,带着哽咽的声音说道:“去吧。”
腾地一声,黑龙冲出了桃林,直上天空,载着寒星驶向血殷宫,那时,晚霞已经沉没,夜色降下了帷幕。
在飞往的途中,寒星十分紧张,害怕同时面对南殷冰华和陆千月,她不知道陆千月已回了旗蝠营,以为还在血殷宫。
很快,血殷宫就在脚下了,寒星没有急于降落,而是停留在上空,好生俯视着那巍峨的宫殿,因为这是最后的一眼。
突然,寒星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画面,只见虹桥上,移动着一个黑色修长的身影,且仰头看过来,纵使他们天上地下相距着,寒星也能感应到来自那里的深情。
“寒冰!”寒星激动地念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声音有些沙哑。
陡然,寒星由黑龙的头上飞落,如雪的身姿飘然而下,妖娆的夜色中,似天女下凡,风采卓绝。
寒星轻盈地落到了虹桥上,立在那里,如一尊白玉的雕塑,看着对面的人走过来。那是南殷冰华,感应到了寒星,便迫不及待地奔来了,他束着黑色的长衫,伟岸俊逸中透着一股幽郁,目光里揉合着浓浓的疼惜。
靠近时,南殷冰华张开了双臂,无声地呼唤寒星,寒星明白,嫣然一笑,刹那一跃,扑进了南殷冰华的怀抱。
什么是最幸福?什么又是最痛苦?这一刻,寒星同时体会到了,并在南殷冰华的拥抱中,活了,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