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得可悲，悲从中来。
他抱得我更紧了，那种蛮横的力道竟似要把我揉入他体内，他也不管我痛不痛，难不难受，“你愿意接受一颗腐烂的发着臭味的心吗？”
他竟然反过来问我。
“我只想你把我的心还给我，让我能够纯粹的把你当成仇人来恨你。”他剥夺了我的一切，连同那个残缺的我也撕毁成碎片，甚至把我一生的泪水都夺走了。
我们之间如果还有爱，那么这种爱一定是被神遗弃了，被恶鬼诅咒了，被死在他手上的冤魂环绕着，一直到这份苟延残喘的爱完全消失为止，一切才会真正结束。
“素素，我不想你跟着我一起下地狱。”他压抑着说出这句话。
“我已经在地狱里了。”我静静的说。
颜黎深刚出了房门，客厅里的灯蓦地全开了，满室光明。沙发上坐着几个小孩子，一听见那边的动静，屏声静气回头看着他。
他的眼光扫过两个孩子，又定在拥有着一双浅灰眸子的女孩子身上，不过很快就把视线移开了。
“爸爸。”以璃先小声地叫了出来。刚一听到直升机的声音，他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想要跑过去找爸爸，但是被以琛拦住了。
以琛推了推旁边坐着的妹妹，说：“他们就是我们的爸爸。”
没想到晚夕答道：“我见过他，可是没想到他就是爸爸。”她的表情没有丝毫高兴的迹象，依旧淡淡的，似乎在看一个陌生人。
“跟爸爸回家，你们不能留在这里。”颜黎深盯着以琛和以璃，面无表情。
“为什么？”以璃瞪大一双黑眸，不解地问。
“我们已经和妈妈相认了，没有经过她的同意，我们是不会跟爸爸回台湾的。”以琛镇定地看着他，灰眸闪着睿智的光芒。
“对，如果要回去，我们也要妈妈和妹妹一起回去！”以璃繁星似的眸子里有着一种名为坚决的火焰在熊熊燃烧着。“我们是男子汉，要保护妈妈和妹妹！”
晚夕已经先走出来，抬首看着男人，淡声问：“你真的是我爸爸吗？”
“我……”颜黎深面对自己孩子的质问，一贯的冷酷威严此时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略微犹豫起来。
“你只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晚夕问起话来，竟十分有大人的威严，还带着命令的口吻。
“晚夕……”我摸索出来，听见他们的话，他还是决定要把孩子带回去。
“妈妈，就是他害你失明的，是他一直让你流泪，所以才会哭瞎了眼睛！这个男人，根本就不配出现在这里！”晚夕大声吼了出来，我从来没有听过她用这么重的语气跟人说话。
在我的印象中，晚夕一向乖巧听话。
“……”我从来没有预料到，五年后的见面，会演变成这样。做父母的不像父母，当孩子的也不像孩子。
“你现在过来，不过是想把哥哥们重新接回去，让我和妈妈呆在这个像屋子的牢笼里。那好，你们马上滚，不要再扰乱我和妈妈的生活！”
晚夕缓了一口气，顿了顿，见没人出声，才扔下一颗限时炸弹，“我倒宁愿殷叔叔是我爸爸，至少他不会惹我妈妈流眼泪。你们走了，我和妈妈还有殷叔叔三个人好好生活，再也和你们没有关系！”
晚夕，原来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吗？宁愿殷御当她的爸爸……
我一阵头晕目眩，这几年都是殷御充当爸爸的角色照顾她关心她，晚夕对他的感情，当然远比几年见不到一次面的生父要来得亲密。
“你在说什么？妈妈不是你一个人的，也是我们的，你凭什么霸占妈妈？”以琛听晚夕如此任性把这话说出口，也动怒了。
那个殷叔叔算什么，根本就是个外人！
“对啊，妹妹，你既然认我们当你哥哥，也该承认我们爸爸也是你爸爸的事实。”颜以璃一副和事佬的语气。
“反正我只有妈妈，没有爸爸！”晚夕跑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往房间里冲去。
“晚夕，你刚才怎么……”在我的印象中，晚夕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失态过。即便是生气，她也很快就会照样笑嘻嘻的。
“妈妈，你想回去那个地方吗？”
晚夕扶着我坐到床上，躲进我怀里，轻飘的音线细细诉说着，“他如果真的是我爸爸，就不该不负责任地把我和妈妈抛下，还装作若无其事的闯进我们的生活。”
夜晚很快就过去了，我不知道颜黎深有没有离开。
我看不到他，也感觉不到他。眼睛失明，连心也失明了，如果不是还能醒来，我真怀疑自己会这样永远睡着，直到世界末日。
殷御过来的时候，我正在树底下乘凉。不坐秋千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静静呆在树下，依靠着树干，在自己的领域里发呆。
“这一次你终于乖乖的不把自己曝晒在太阳底下了。”听他的口气，似乎有点欣慰。
我怔怔看着远方，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还是睁开眼睛看着。“殷御，他走了吗？”
“你想他离开吗？”
“有差别？”我淡淡地反问。
殷御坐在旁边的草地上，和我一样靠着树干，“如果你想要他做任何事，他都会照办。颜还是颜，一直都没变过。”
对于他意味深长的话，我似懂非懂，没有再接话。
“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半晌的沉寂后，殷御又开口了。
我点点头，“说吧，我在听。”
“素素，你的反应总是冷淡得让人伤心。”殷御这样说，却还是笑了笑。头顶上枝繁叶茂的大树，遮掩了猛烈的阳光，绿荫送来一丝丝从地底上透上来的清凉。
“你们从来不跟我说自己的事，说的话也不知是真是假，经过这么多的教训，我已经麻木了。”一次又一次的欺骗，把我的期待一次又一次的摔成碎片。
对于我来说，有期待，有希冀，到了最后会把自己伤得更重。
“你没听说过善意的谎言吗？”他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