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陈明轩后,绿萍回来说道,“小姐,南陵出现瘟疫了。”
凤朝华依然垂着眼,没有搭话,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但那微微颤动的睫毛告诉绿萍,她听到了自己的话。
“您不会再抛下我去南陵,是吧?”绿萍不是多话之人,可心中的担忧让她不得不寻求依托。
沉默许久,凤朝华低声喃呢,“竟然是瘟疫……”她一直以为,不过是几个跳梁小丑在南陵作奸犯科而已,却没想到竟然是瘟疫。
如此看来,太子突然离宫,目的地应该就是南陵了。南陵早已被那些贪官污吏弄的乌烟瘴气了,百姓的生活苦不堪言,加之瘟疫蔓延,她已经无法想象曾经美丽的南陵如今会是怎样一番境况。
生灵涂炭?满目疮痍?哀鸿遍野?
凤朝华微微摇头,不贴切,都不贴切。原不想被卷进政治的旋涡中,故而一年前救了明月之后就回了京城,后来虽然又去过几次,但都没有久留。尽管如此,她依然感觉到了南陵的衰败。
短短一年,却已时过境迁。
对于如今的巨变,义父他老人家也一定始料未及吧。他和她一样,都以为南陵面对的仅仅只是人祸。瘟疫,是他们都不曾料想过的。
记得她离开时他曾说,“离开了好,免得日后被牵连。你爹身为一国之相,向来忠君爱国,两袖清风,从不结党营私,如若你被牵扯进去,他恐怕就不得不也插一脚了。这对凤家来说,并不是好事。哎……伴君如伴虎啊,稍有不慎便会身败名裂。回京后行事要更加谨慎,以免让你爹左右为难。要时刻记住,回到京城后,你就不是游戏人间的凤七了,你是凤朝华,有太多的人时刻准备着揪你的小辫子。”
想着,凤朝华不由在心中低叹,“义父,您的教诲朝华一直铭记于心,也那样做了。可事到如今,爹已经参与进去了,而太子也去了南陵,朝华还能袖手旁观吗?”
凤朝华正出神,这时,小柱子急匆匆跑进来,道,“启禀太子妃,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相府送来的家书。”说完,将信呈上。
家书?凤朝华眉梢微微上挑,接过信挥手示意小柱子退下,然后缓缓将信拆开。
凤兄若回南陵,请来信告之,留书于南陵百家客栈即可。
友人龙剑羲留。
龙剑羲?凤朝华拧眉,他怎么也去了南陵?
“小姐,老爷是不是来信请求您不要离京?”绿萍一脸希翼。
凤朝华没有立刻回答她,将信收起,道,“准备笔墨纸砚。”
“啊?”绿萍微楞,“哦,是。”说完,立刻将纸铺好,然后磨墨。
凤朝华提笔凝神,快速写下几个字,吹干墨迹,然后装进信封里,道,“交给云霓楼的云娘,让她快马加鞭送给大公子。”
绿萍听话的接过信,但没有立刻离开,站在那儿欲言又止。
见状,凤朝华低叹一声,道,“我会离京南下,但是不是现在。”
“小姐,我……”绿萍低下头,眼圈微红。
“快去送信吧。别想太多。”凤朝华道。
“是。”
望着绿萍离去的背影半晌,凤朝华低叹一声,道,“绿萍,我也很想带你去南陵,但是,相府更需要你。如果没有你留在相府打理爹的一切,我也无法放心的逍遥江湖了。”不知道小风筝能不能适应南陵的生活,此时此刻,她已经开始后悔当初答应让三哥带走小风筝了。
那厢正愁云惨淡,这厢也没有阳光普照。
龙晓芸的寝宫内,一屋子的宫女太监全部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面如死灰。
“公主呢?”陈明轩面无表情。
“回禀大人,公主……公主……奴才……衣服……”一个被拔了宫服只着单衣的太监急着想将事情的经过讲出来,却又语无伦次。
陈明轩厉声道,“好好说话,公主到底去了哪儿?”
回话的太监被吓的瑟瑟发抖,“公主……公主……公主拔了奴才的衣服,拿了奴才的腰牌,出宫了。”
该死!陈明轩暗骂一声,随即继续盘问,“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半个时辰之前。”
半个时辰前,也就是他前脚刚离开,她后脚就溜了。早就知道她会起私自出宫的心,故而特地吩咐他们看紧点,去不想还是让她得逞了。
低叹一声,陈明轩抬眼,无比严肃的说道,“公主离宫的事,谁都不许声张。否则,一旦皇上知道了此事,本官也保不了你们的项上人头。”
那严厉的口吻,与其说是警告,倒不如说是威胁。
宫女太监们纷纷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有的甚至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公主离宫的事被陈明轩压了下来,并未在宫中传开。但皇上和皇后还是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故而命陈明轩为钦差大臣暗访南陵以助太子一臂之力,另派有‘天下第一捕’之称的六扇门总捕头张远暗中探寻公主的下落。
皇宫喧嚣如故,轻歌曼舞,丝弦管乐,处处都演绎着那亘古不变的纸醉金迷。当然,繁华背后藏着的那众所皆知的勾心斗角,也一刻都没有消停过。
时间辗转,一晃半月过去了。天气越来越凉,人心也越来越乱。
夜深人静,月白风清,有人对酒当歌,也有人借酒消愁。但这些都不可能发生在生性淡然的凤朝华身上。尽管心头亦愁云缭绕,那般浓烈的哀伤搅的她无法入眠。
独自站在窗前,凤朝华双眸微垂,双手捧着古铜色的陶埙,缓缓置于唇边,顷刻,一阵低沉悠扬的埙声徐徐传出,如一个个承载着淡淡哀伤的乐符在轻轻叫嚣,荡漾在飞凤宫上空。
许久,一滴泪掉落,落在干净的窗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闭上眼,仰起头,凤朝华能够感受到泪水正在脸上流淌,那股蔓延在脸颊的温热与她心底的冰冷形成鲜明的对比。
已经三年了,可心痛依旧。一幕幕不堪回首的过往在眼前一一掠过,是那么的清晰,清晰的想刺伤自己的眼睛以求得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