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我军的情形了如指掌,主公只怕是养虎为患!”
“那倒未必!”凌弈轩巡视众人的脸一圈,不出所料看到各张脸上的沉重与担忧,薄唇一抿,不急不缓沉声道:“阿九生性刚猛,却又毫无心机,他若做叛军,也只是用他的天雷功为我军击鼓助威。所以本主公倒不担心他归降,反担心他会被拓跋睿晟杀害,枭首示众,我们目前唯一的契机,就是等待淮阳王(乌氏大世子)到来。”
“阿九是一员猛将,又是乌氏人,淮阳王一定会保住他,纳他于麾下。”霍廷鹤接话道,站起身,走到众将中间,“只有引了淮阳王亲自前来,凌京云的身份也会不攻自破。到时,淮阳王一定会助我军一臂之力,削掉祁阳王(二世子)的势力。所以我军现在应尽量避免与城外的十万精兵起冲突,以防守为主,攻为其次……而据探子来报,淮阳王不出几日便会到洛城,主公……”说到此处,他忽而转首向高座上的凌弈轩,双掌抬至眉心,“请准许老夫前去与他会上一会。”
凌弈轩剑眉一抬,点头:“准!”
随即,众将散去,慕曦拨开那遮住床榻的纱帐走出来,缓缓走到他身边,“既然拓跋睿晟能亲自送凌京云去乌氏,也一定不会让那淮阳王顺利来到洛城,若是中途出了岔子,京都就岌岌可危。弈轩,你还是棋差一招了。”
凌弈轩正斜倚虎椅,利眸微眯盯着墙上那幅龙尊江山图,听慕曦这样一说,抬起俊脸,“慕曦。”长臂一伸,揽慕曦坐到他怀里,轻抚着她那双没有神采的凤眸,“我们的那个孩子在哪?”
慕曦英气的黛眉动了下,眸中隐隐有水光闪动:“当年我生下他后,就一直将他藏在后宫,连皇上都不知道。这次我出宫,怕笪嫠姑姑发现,便将这个体弱多病的孩子寄养在了一个农户家里。弈轩,你会接受这个孩子吗?”
“当然接受。”男人搂紧她,与她额抵额,暗哑道:“孩子孱弱,是因当年我那一剑伤了你,是我让你们母子受苦了。慕曦,等将孩子接回来,我一定会救你们母子的。”
“弈轩。”慕曦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用手去抚触,从那眉眼轻划到唇角,轻道:“这四年我一直将骞儿交给宫女在抚养,所以他不知道自己有爹爹。这次将他接回来,让他看到你,他一定会乐坏的。”
“嗯。”凌弈轩揽女子入怀,两人相偎相依,“原来我们的孩子叫骞儿。”这一刻,他想起了他的另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如果不狠心,又怎么能保护自己失而复得的妻与子?慕曦现在与他虽还未完婚,却是迟早的事,迟早是他唯一的妻子。若留下这个孩子,慕曦会怎么想。
他从不后悔践踏了云轻雪的情意,因为他很明白自己对她只是一种身体上的占有,永远比不上慕曦当年与他的同甘共苦。打掉了她肚子里的那个孽种,她还可以重新开始,两人从此再没有牵连。
他也从不认为自己伤了她,因为,她的命本就是为神凤而生。既然神凤可以解除笪嫠邪术,那她就肩负解药的使命,怨天不尤人。至于她肚中的那个孩子,永远只是块模糊的、没有生命的血肉,又怎么比。
想到此,他不自觉搂紧慕曦的腰,用下巴抵了抵她的鬓角,心里烦乱。他与云轻雪虽没有太刻骨铭心的夫妻情,却也毕竟娶了她,拿她做了慕曦的替身。说完全没有感觉是不可能的,只是没有对慕曦那般深,没有那般深么?他突然想起与云轻雪在泥地里的那般挣扎,是他强要了她,愤怒中夹杂某种直击心底的情绪,想抹掉长风在她身上留下的所有痕迹。
当看到她那张被雨水淋得惨白的脸蛋和下体微微渗出的血迹,他的愤怒立即被浇灭了,心脏急剧收缩,一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席卷了他,让他有短暂的窒息。他只想要她打掉这个孩子,永远消失在他面前,却没想过让她死。她奄奄一息的模样让他胆战心惊,让他冷硬的心房闪过一丝疼痛,更让他为自己第一次感到恐惧而愤怒!
他的心,只为养母的死痛过,为那一剑刺死慕曦而痛过,从此,再也没有温度。如今他与慕曦误会消释,灵犀依旧,重相守,却为另一个女子有了情绪反应,他想,他追究是对这个女人有了愧疚的。一旦有了愧疚,就是一辈子的心理负担,一辈子记得。他厌烦这样的牵扯!他不想在爱着慕曦的时候,还想着另一个女人。
圈住女子腰肢的手掌不自觉用了力,慕曦扶上他的大掌,出声道:“怎么了?”心头却是了然的。
他喉结滑了滑,一出声,竟是过度的沙哑:“没事,只是在想我们的孩子长的什么样。”
“他长的很像你,过几天就能见到了。”慕曦握着他的掌来到自己的脸庞,轻轻贴着,眉眼间隐隐有着做母亲的娇柔,“其实他还不会走路,几年来,常年卧榻在床,也不会说话。”
他眸中一惊,心头愧疚骤升。
两个月后,霍廷鹤来到轻雪住的营帐。长风在前面带路,俊脸不再轻佻,而是剑眉拢成一座山,乌云密布。
这两个月来,他为了让轻雪静心休养,特意在伙夫营为她单独安置了一个营帐,在伙夫营的最里边,一般人不会过去。而他,则每日都来为她医治,除了药补,还给她用内力煨身子,好在她意志比较强,下体出血很快便止了,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这次他原本不想带霍廷鹤过来,没想到老先生说是带轻雪出营,他便答应了。
此刻,轻雪正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坐在桌边喝进补的汤药,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她的脸色恢复了很多,脸上和脖子上的肌肤如花瓣般粉嫩,吹弹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