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卫一朝的缘故,文华耽误了一会儿的功夫。来到大厅时,只有几个丫鬟在打扫。并没见到顾萧扬,只有上座还放着一盏凉茶。
“先生,陛下说他在澜园等你。”大厅的丫鬟看到文华进来,行礼,恭敬道。
“蒽,陛下可是独身一人?”文华开口问他。
“不是的,陛下身边还随着一个清秀的少年。”说道那少年丫鬟脸上微红,低头。除了先生和住在府上的一朝公子,她还没见过那样好看的人。
文华微皱眉,而后迈步离开。这个时候皇帝怎会得闲专门找到他府上,就算有急事,也应该召他入宫,为何来的这么突然。
澜园是他平时散心常来的地方。澜园内,蜿蜒小路皆是由鹅卵石铺成,两旁飞楼插空,山石点缀,游廊蜿蜒,白石为栏。文华不紧不慢的走在楼廊,像是在欣赏周围景色。自一朝住到府里后,他便没了时间来这地方。这是才注意到荷花池里的荷花早已枯萎,那佳木如葱的树林,此时也泛黄,随风飘落。落叶纷飞,散满园子,满园的萧条凄凉之意。
顾萧扬站在凉亭里双手背后,看着这满园的景色。
看到一抹身影逐渐清晰,向他招手“不用行礼,坐吧。”
“是。”文华淡淡应道,依旧谦谦君子宛如风,有意无意的看一眼随在旁的小肆“不知陛下所来何事?”
“也无什么大事,文妃出来,那些个大臣又是一片惊乱,你可有什么法子?”顾萧扬轻抿茶水,面上还是透着淡淡的威严,怎么也猜不透一个帝王的心思。
文华移开双目去观赏‘美景”,那萎了的花、枯了的木“那陛下要让臣如何做?”
顾萧扬笑出声,拍手“果然文华懂朕,哈哈哈。”
文华淡笑,听着话时不时点头,从头至尾没有反抗一句或者道句疑问。
而这边的卫一朝没多久忽然停止,木楞的坐在哪里无神的发呆,就像是刚开始那会般的无常喜怒。
“公子。”推门进来一个婢女为他递上水。
“谢谢。”卫一朝轻笑接过,悠悠喝点,很是风度翩翩宛如君子。
卫一朝起身离开书房,先去询问了文华去处,悄悄来到澜园,掩在下方听着。卫一朝承认,他现在真的很气,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对皇帝毕恭毕下甘为牛马?为什么文华也是!枉他以为这个大恶人真的能帮到他,现在他真的觉得自己错了,他不要依靠任何人,他不要依靠这个大恶人,他从今开始只相信自己和他的老哥!
卫一朝离去,他怕他若继续听下去会忍不住跳出来。
卫一朝不知道现在走到哪里,颓然跌落下靠着树,就那么坐着,眼里溢出大把泪“哥。”
回想起那日梅园,
那日哥跑来站在他面前“喂,你怎么还是那个死样。”
干涩的唇蠕动,他说不出声。
然后他哥就蹲在他身边,凑在面前托着腮子,他看见他哥眼里是对他深深的疼惜“好吧好吧,谁让你是小爷的弟弟呢。虽然我已经说了多的数不清的名言,估计你都没听到脑子吧。”
他很想说他知道,他都知道!哥说的每一句都记着,可就是说不出话来。
然后就是老哥偏头一笑“一朝,即可恨就要可狠。”
卫一朝大脑空白,愣在那里,从这一句话开始他忘了他哥对他说的每一句话,只有这一句在耳边回放：即可恨就要可狠!
他站起来的勇气是哥给他的,他第一次开口说话的勇气是哥给的,他再次笑起的勇气也是哥给他的......
他发誓他要狠下去!所以那日文华来带他走,他跟着他走!
当文华寻到卫一朝的时候,他就那么坐在地上不顾形象的大哭,文华不止一次羡慕这个少年。可以去哭,可以去笑,可以说自己想说的话...还有那么多疼爱他的人。
文华难得好脾气,就这少年面前蹲下,叹气“还没哭够吗?”这家伙偷听他和皇帝谈话他都还没说他什么,他倒是哭上劲了。
卫一朝听到声音,揉眼看清眼前人后偏头止声,擦干眼泪站起来对上文华“够了,哭够了!我卫一朝之后再也不会掉眼泪了!那一巴掌...谢谢了。”他再也不会让人看了笑话去,他要成长,他该成长了!
不知为何文华有些不敢想象这个人有不哭的一天,笑笑不去在意。可谁知往后他就真的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掉一滴泪。
“想通了?”文华眯眼,靠近他。
“蒽,通了。”卫一朝轻点头,顿了顿又说“但是你打爷那一巴掌,很疼!”
“...所以呢?”文华挑眉看他,嘴角微微勾起。
卫一朝摸着下巴,想到什么拍手“蒽...打回去吧也不合适,好歹你教爷那么多天,但是就这么过去爷咽不下这气,这样吧你就把抄本《战国策》给爷,爷会好好保存的。”让你再罚爷抄东西!活该!就应该也让你享受一下抄东西的滋味。
“...”
卫子纪去外面溜达回来,还顺便去店铺里买了些水果的种子回来。此时小屋院里,顾雁忊和卫子纪正忙碌着钯地、种种子、浇水、施肥...
卫子纪中途玩心大起,用手盛水泼向正在施肥的顾雁忊,哈哈,就不信你不中招!就在水要洒上他衣时,顾雁忊微转身,那水便浇了地。“子纪,你洒不到的,你若是没事做去找大宝吧。”顾雁忊弯腰拿起肥料,并不把卫子纪的把戏当回事...
“...你耍赖,你用轻功!”卫子纪撇嘴。
“嗷嗷~”大宝也在旁边兴奋的转来转去,摇晃着尾巴。
直到忙完所有,卫子纪已经顾不得干净躺在地上不起来了,嘴里还喊着“呼,真是累死小爷了,累死了。”拽着袖口擦去脸上的汗。一旁的顾雁忊听着卫子纪的叫喊,一脸无奈的样。明明活都是他做完了,真不知道那家伙累什么?
蹲在卫子纪眼前,伸手“子纪,先起来,地凉。”
“噗!”卫子纪听到这话后,笑出声来。
“怎了?”顾雁忊不解看他。
“雁忊,你难道不觉得这句话很熟吗?”卫子纪起身伸手搭上他肩,与他面对着面,鼻挨着鼻,温热的气息也洒在顾雁忊面上。
“蒽,这是与子纪相遇时,说的第一句话。”顾雁忊轻笑,把怀里的人搂紧,手轻抚他柔顺的发。
“真聪明!奖励你一个。”说完,在顾雁忊脸上吧唧吻了一下。
“你阿。”顾雁忊拿起袖口擦去卫子纪脸上的泥土,然后揽腰把他抱起,放在院里的摇椅上,自己也躺在一边。卫子纪蹬掉鞋子,窝进他怀里,枕上胳膊“小爷要睡了哦~”
“蒽,睡吧。”顾雁忊揉揉他发。
看着卫子纪的睡脸,顾雁忊伸手拿起旁边石桌上的书,翻开看起。大宝也乖巧的卧在一边,用抓子蹭头。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暖暖的。两人相依相偎的身影看上去那么温馨,相濡以沫说的便是这样了吧。或许对他们而言,平淡便是幸福,便是永恒了。为我遮风挡雨,为我描眉淡妆的人阿,能否这样朝朝暮暮,同到白首呢?!
顾雁忊抬头看了看已经半落的太阳,合上手里的书,要去做饭时,起身之际衣角被轻扯。
“抱歉,吵醒你了。”顾雁忊转身,卫子纪已经睁眼,坐起了。
卫子纪扬笑,面上有些煞白额上有些些的汗珠“雁忊,带我去找他们吧。”
顾雁忊皱眉随即惊讶,用着有些不稳的口吻问“子纪都想起来了?”
卫子纪轻轻起身,点头。然后两人皆是无言,顾雁忊就这样看着卫子纪低头穿鞋,心疼的抚上那脸颊“不用勉强自己,是雁忊没能护好你。”
“恩,无事,走吧。”卫子纪拉下顾雁忊的手,紧紧的扣住。
马在小路上缓缓奔跑着,顾雁忊双臂将卫子纪圈在里,卫子纪安安分分的躺在温暖的胸膛上,面上挂着轻愁。
二人携手并进,卫子纪观着熟悉的地方,不过已经不再是满片花开了只剩光秃秃的枝桠。一时间真是凄凉的不得了,让人不禁为花落成泥而感到惋惜。
“没想到你将他们带来这里。”一直往前卫子纪看见一座小屋。
“因为子纪那时可是说的永远别告诉你。”顾雁忊淡淡,拉着卫子纪来到小屋后,那里坐落三座墓碑,幕名都刻上自己的名字。
卫子纪忽然觉得就算自己来了又怎么样?又能弥补什么?
又或许不用弥补,那时自己若不动手,死的便是他...
人无一例外都是自私的,尤其是在死亡面前。卫子纪他承认,他不是那么伟大的人,能伟大到用自己的命去换取别人存活的机会。
“雁忊,子纪现在觉得心里有些愧疚,就只有这些。这是不是就代表时间会抚平一切不美好的,会将不情愿记起的尘封。”风撩起两人的发,卫子纪的话在空旷的地方显得寂寥极了。
顾雁忊不语,在他心里时间不是他的良药,时间只会让他更愈加痛苦,明白自己是多么的无能懦弱。
卫子纪眼里轻飘飘,轻笑再次携起顾雁忊的手。
“雁忊,子纪累了。”卫子纪偏头“你背我吧。”
顾雁忊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