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梨木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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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三十八

哈狗门前围了一大堆人,哈狗媳妇陶媚两手插腰,凶横地把婆婆挡在门外,不让老人回家。

活档案道:“哈狗妈在外流落了十多年,今日终於回来了。老人太可怜了!”

傍边一位老大娘道:“陶媚把婆婆骂的不让进门,大家纷纷劝说也无济於事。”

只见陶媚铁青着脸指着婆婆吼道:“谁是你儿子?你把人认错了。看你一时三刻招引来了多少人,还不快走!”说着转身进了屋,她从屋里端了一盆子污水吼道:“我叫你在这胡搅蛮缠么!”随即把那一盆脏水兜头向婆婆泼去。

众人啊呀一声,无不怒气腾腾地指责陶媚:

“你怎么能这样?简直反了!”

“你还是人不是?”

“你,造孽啊!”

“世上竟有这么凶悍的泼妇!”……一片愤怒的谴责声。

可怜的哈狗妈劈头盖脸浑身上下全是脏水,老人欲哭无泪,气得浑身颤抖。

陶媚还不解气,不顾愤怒的人们对她的指责,变本加励地辱骂婆婆道:“老卖×的跑出去都十年了,把×卖到啥地方去了?这阵老的没人要了,跑回来害我来了。没门,滚!”

哈狗妈气得浑身哆嗦地指着陶媚道:“你——”一句话尚未说出来,便气得昏厥过去了,跌倒於地,人事不醒。人们一下子慌乱了,女人们急忙抢救哈狗妈。哈狗妈才渐渐地缓过气来,她哇地一声哭了,哭得天昏地暗。女人们都陪着流泪,纷纷好言相劝。

陶媚越来越嚣张,丧心病狂地骂道:“老不死的少来这一套,我是饭吃大的,不是吓大的。要死赶紧死,死了倒干净,省得害人!”

“住口!”好似一声惊雷,陶媚浑身打了个哆嗦。余音愤怒地大喝一声道:“你这个五逆不孝的悍妇,想干什么?凶恶地吃人呀?虐待老人,伤天害理,迟早要遭报应的!”

陶媚一听跳起脚骂道:“骑驴压了你的脊梁杆子了?狗逮老鼠多管闲事。谁看着心疼了给谁引回去!”

余音气得咬牙切齿,怒吼一声:“放屁,欠打!”说着只想扑过去打她。

被活档案拦住了,活档案气得豹眼园睁,他环视了一下围观的人们道:“乡亲们,我们梨木湾虽然地处偏僻、荒蛮落后,我们梨木湾人虽然粗野混俗。但是,我们梨木湾人绝不能容忍五逆不孝的不肖子孙胡作非为——

远在清乾隆年间,有悍妇肖石氏虐待公婆,断绝口粮不给饭吃,逼得公婆沿街讨要,沦为乞丐。这件事引起了公愤,肖石氏被村民乱棍打死。

清光绪年间,有村妇庞罗氏,打骂公婆,弃半瘫的婆婆於街头而不管,梨木湾人便把这样的女人驱逐出了梨木湾。

民国二十四年,有愚妇卞张氏虐待公公,有病不给医治,还逼公公碾米推磨子,致使老人积劳病死。愤怒的梨木湾人将她双腿打断以儆效尤。

现在,我们梨木湾竟然出了陶媚这样的恶妇。她败坏了梨木湾的民风,她把梨木湾人的脸丢尽了,梨木湾容不下这样的悍妇,我们何把她从梨木湾赶出去!”

愤怒的人们一听齐声怒吼:赶出去,赶出梨木湾!接着有人一声喊打,女人们扑上前去,把陶媚压倒在地,一阵拳脚打得陶媚鬼哭狼嚎。

哈狗回来了,看见自己家门前围了那么多的人,乱作一团。他想可能是自己家里出事了?急忙奔过去一看,见那么多的女人把他媳妇压在地上乱打。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大喊一声,奋不顾身地从女人堆里把妻子抢救了出来。陶媚被打得披头散发、满脸血污,她藏在男人身后哭哭啼啼。哈狗牛眼一瞪吼道:“你们这么多的人欺侮到我门上了,别忘了,我哈狗也不是平地上卧的。”

余音仰天长啸,好洪亮的嗓音,人们心中为之一震。只见余音走上前去,一把把哈狗妈拉到哈狗跟前道:“你回来得正好,你还认得这个人吗?”哈狗愣怔住了,咀里吱吱唔唔地

说不出话来。

哈狗妈道:“狗呀!你连妈都不认识了吗?”

哈狗看见母亲狼狈的样子,惊得张大了咀巴,知道是陶媚所为。他一阵心酸,张开了咀巴正想叫一声妈,被陶媚在身后拧了一把,暗示男人别认。哈狗疼得差点叫出声来了。

陶媚这时爬在男人身后哭哭啼啼地道:“他们这一伙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这个讨饭婆子,冒充你妈。我没敢认,他们就把我打成了这个样子,这不是明摆着欺侮人哩,你要为我讨回公道。”真是恶人先告恶状,此时她伏在男人身上大哭,同时,又在男人身上拧了几把。

哈狗犯难了,看着妻子痛哭的神情,心中的天平倾斜了。他呻吟了良久,把心一横,咬着牙指着母亲道:“我不认识你,谁是你的儿子?你把人认错了,赶快走吧!”

啊!人们吃惊了,一片愤怒之声。哈狗妈几乎晕倒了,她指着哈狗哭了:“狗呀!你昧了天良了啊!”

余音愤怒地道:“哈狗,你还是人吗?十年前你媳妇把你妈赶门在外,你找过没有?你妈在外流落了十多年,今日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媳妇非但不让进门骂的那些话能入人耳不?还端了一盆子污水泼了老人一身。你回来了非但不责斥你媳妇,还连你妈也不认了。你俩个简直是一对禽兽,猪狗不如。乡亲们,与我一齐打!”

众人又扑了上去……海百川上前把大家拦住了道:“梨木湾的父老乡亲们,听我说几句话,打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哈狗俩口子虐待老人,不赡养老人,已经触犯了国家的法律。我们国家现在是法制社会,岂容如此践踏国法。我们何不帮助大娘到法院上诉,用法律维护大娘的合法权益。”

人们一听异口同声地让哈狗妈上法院告状。

哈狗妈听说让她告儿子,喃喃地道:“这当娘的告儿子,告得吗?”

人们齐声怒吼道:“告得!”

哈狗妈道:“告得了,我就告他去!”

海秀英道:“嫂子,走,暂时先到我家里住着。”

哈哈妈感动地道:“哎!真不好意思。你是好人哪!”

说着,许心兰和母亲把哈狗妈搀扶着向自己家里走去,人们摇头叹气地方始散去。哈狗俩口子听说要上法院告他俩个,一时之间,傻呆呆地面面相观。

海秀英非常同情哈狗妈的遭遇,她热了一盆水帮哈狗妈洗了头,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对哈狗妈说:“嫂子,你就暂时先住在我这,正好和我做个伴。”然后指着海百川对着哈狗妈介绍道:“这是我娘家侄儿,名叫海百川,今年大学刚毕业,人家都考上研究生了。放暑假了,专门看我来了。”

哈狗妈看了看海百川道:“你有这么好的一个侄子,真好福气啊!”

海百川道:“大娘您放心,法院会为您撑腰作主的。”

哈狗妈疑惑地道:“娃,这当娘的告儿子合适吗?”

海百川道:“您儿子儿媳妇丧尽了天良,根本就不认您,您还顾虑啥哩?他们已经触犯了国法。必将受到法律的惩处!”

哈狗妈道:“我也没告过人,也不知道咋告哩?算了,我不告了。”

海秀英道:“你不告了,今后咋办哩?这么大年纪连家门都进不了,谁养活你哩?”

海百川道:“大娘,决不能姑息养奸啊!您管不了,村上管不了,法院能管呀!”

哈狗妈呻吟了良久,终於点头道:“好,我听你们的,告他去!”

海百川道:“大娘,您的诉状我写,法庭上,我义务承担您的代言人,为您辩护。”

哈狗妈感动地道:“难得你这样见义勇为的好人,大娘谢谢你了。”

海百川道:“大娘您把事情前前后后的经过告诉我,我也好为您写诉状啊!”

哈狗妈叹了口气道:“那可是一本辛酸账哪!”接着她含着眼泪诉说了往年往事:

哈狗是个独生子,七岁时就死了父亲。为了他,母亲就没有改嫁。那时候,哈狗家里很穷,一年四季愁的是吃穿,根本就上不起学。哈狗看人家娃都上学了,他也哭着闹着要上学,为了哈狗上学的事,母亲把眼泪都流干了。实在没有办法,母亲回到了娘家去求大哥大嫂帮忙。大哥大嫂同意让哈狗到他那儿去上学,母亲便把哈狗送到了他舅家。他在舅家念了一个月书,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好好念。后来,就偷跑回来了。

有天中午,吃完饭后,哈狗和几个孩子到河边去玩耍。到了河边,他们扒光了衣服跳到河里玩水。当时,有个稍大一点的孩子,把裤子往水里面一泡拿出来,把两个裤角一挽,结成个疙瘩。然后,双手提住裤腰左右一抡,裤子里便装满了空气。立即用手把裤腰攥在一起用裤带一拴,裤子好像汽球一样,放在水里就飘浮起来了。他们把它叫水牛,那个稍大的男孩骑到水牛上,便往河中间游去。其他孩子也仿效着干起来,哈狗也不例外。当他们骑着水牛游到深水里的时候,哈狗的水牛没气了,哈狗一下子沉入水中了不见了。那些孩子一见慌了,乱喊道:“快救哈狗!快……”他们扑里扑腾地游到哈狗落水的地方时,正好哈狗又把头露出来了。那几个男孩见状,七手八脚地才把哈狗救上了岸。但是,裤子却被水冲走了,没裤子穿了。原来哈狗的裤子有个破洞,气从破洞跑了,才发生了这样的危情事故。哈狗没裤子穿了,坐在河边不敢回家。同来的那几个孩子,回家告诉了他妗妈。她妗让哈狗舅到河边把哈狗找了回来。

他妗妈生气地把哈狗骂了一顿道:“这一下好,没裤子穿了,干脆光着屁股上学去!”

哈狗咧咧咧地哭开了。她妗妈骂归骂,可总得穿裤子呀!她想了想,把心一横开了箱子,把保存了多年自己结婚时穿的一条花裤子拿出来,把长出来的裤角往里一摺,用针线缝上,叫哈狗穿上上学去了。

哈狗穿在身上好像穿了个花裙裤,走进学校同学们一看都大笑了。瞎瞎指着哈狗对同学喊道:“大家快来看哟!哈狗穿了个花裙子,像不像女子娃?”

“像,像,女子娃!”

哈狗羞得面红耳赤,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课间休息时,一些同学围着他又是拍手又是唱:“花裙子,女子娃,梳油头,戴翠花。忸忸怩怩上会呀,会圆了,没钱了,剩下半个铜元了……”

同学们的戏虐,把哈狗气哭了。放学后,就没往舅舅家里去,给他妗妈连招呼也没打,一口气跑回了家。从此,再也没有进过学校的大门。

寡妇养娃要说苦,哈狗妈比黄连还要苦十分。哈狗妈是个很要强的女人,再苦再累她都扛着,从来也不愿意求人。种山塬上那些坡地,秋麦两料收庄稼,不是往回担,就是往回背。一般来说,女人都不干这样重的活。可哈狗妈就得和男人一样地干呀!男人们一次背百十多斤,她一次只能背七、八十斤,慢慢地咬着牙一次次地把重量往上加,腰都压弯了,肩膀勒肿了,可她从不叫苦,咬紧了牙关,默默地忍受着。后来,她也炼出来了,和男子背的一样多。时间长了,哈狗妈也学会了犁地、扬场、撒种子……凡是庄稼行里的活路没有不会的,这都是逼出来的,干出来的。人们无不刮目相看,都把她叫假男人。

女人毕竟力量小,那年,收割东岭上那片谷子时,往回运的时候,剩下了最后一回,那一捆谷子足有二百斤重。哈狗妈蹲下身子把谷子背上肩起不来,她招呼哈狗道:“狗呀,你给妈从后面扶一下。”

哈狗还小,没有多大劲,他也不知道咋扶?没拿捏好重心,用两手猛地往前方使劲一推,把正往起扛的母亲一下子推倒在地。听得母亲啊呀一声惨呼,哈狗妈连人带谷捆子一起滚下沟了。

哈狗吓得连哭带叫:“妈妈呀!妈……”

哈狗凄励的哭叫声,引来了周围正在收割的人们。大家赶来一看,大吃一惊。立即到沟底下,七手八脚地把哈狗妈从沟底下救上来送回了家。当时,哈狗妈已经昏晕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家里了。哈狗在傍边拉着她的手哭叫着,屋子里围满了人,都焦急地看着哈狗妈。

哈狗妈想起了当时哈狗扶她背谷捆的情景时,明白了自己是被乡亲们救回来的,感动得泪水盈眶,挣扎着想坐起来,女人们搀着把她扶起来坐好。她头一句话就感谢人们道“谢谢乡亲们救了我的命,我不知道咋个感谢大家才好?”

活档案道:“乡里乡亲的谢啥哩?你也太性急了,一个女人家,哪能背那么重一捆谷,大男人都不背那么多,真是不要命了。”

“是呀,以后注意着点,凡事都要慢慢来。”

“有啥难处了,招呼一声,让大家给你帮帮。”

人们关心地说了许多贴心话,哈狗感动得泪水涟涟。

笫二天,哈狗妈挣扎着爬起来,当时浑身针扎似地疼痛,头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滚落,她咬着牙关硬是站起来了。活动了一下胳膊腿,还都好好的,只是擦伤了皮肉。心里一下子宽慰了许多,不由得自言自语地道:“我得感谢神明的佑护,如若伤了筋骨那不残废了,瘫痪了。”从此,梨木湾人都把她叫铁女人。

岁岁月月,年复一年,哈狗终於长大成人了。哈狗妈拼死拼活砸锅卖铁地给哈狗娶了个媳妇,就是现在这个名叫陶媚的女人。

陶媚是张家坪人,她母亲是个巫婆,暗地里装神弄鬼地骗人钱财。被政府处罚了好几次,屡教不改,背地里还偷着干,人们都叫她疯半仙。疯半仙在家里是个霸王,什么事都是她说了算,男人只有服服贴贴地听命於她。她在村上是驰了名的母老虎,没人敢惹。

人常说啥谷碾啥米,啥妈生啥女。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言传身教,潜移默化。陶媚从小就受其母的影响,长大成人时,和她母亲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成了远近出了名的悍女。因此上就嫁不出去,没人敢要。

哈狗家里穷,没有人愿意把女嫁给哈狗,在婚姻问题上,母子二人已经没有挑选的余地了。当媒人给哈狗介绍陶媚时,哈狗妈对陶媚母女的情况虽然也略有听闻,她思来想去,没敢弹嫌,也就违心地同意了。

当时,她对儿子说:“既然人家女方不嫌咱穷,咱就娶。”

哈狗一切都听母亲的,就这样陶媚嫁过来了。

初嫁来时还好,一家三口和和顺顺地过日子。时间一长,这个家里就逐渐地发生变化了。陶媚开始吆三喝四地抖威风。首先,她吵吵闹闹地当了主持家事的掌柜的。接着把洗衣、做饭、刷锅都交给了婆婆干,地里的庄稼活都是哈狗的。哈狗在地里干了一天活不管有多累,每天晚上临睡觉前还得给陶媚烧水洗脚、捶背按摩。娘儿俩个,一个成了陶媚的保姆,一个成了陶媚的长工。

有一次哈狗妈感冒了,身体不爽快,起床晚了。陶媚气势凶横地训斥道:“老不死的,还不起来,你就往死的睡呀!”

哈狗妈一听也生气了:“你怎么这么说话哩?谁都有扇风着凉的时候哩!”

陶媚一听立马吼道:“你说啥?老了老了,竟然叮开咀了,你是吃了豹子的胆了!”

哈狗妈指责道:“你越说越来了,就说我是你婆婆吗?你是我婆婆,简直没大没小了!”

陶媚听了大为光火,指着婆婆的鼻子吼道:“娶媳妇就是娶婆哩,娶下婆招祸哩,你明白不?”

婆媳的争吵声,惊动了邻居。人们把哈狗妈连劝带拉地拉走了。

陶媚接连生了一女一儿,女儿大取名秀秀,儿子取名金堆。两个娃都是哈狗妈给管大的,秀秀对奶最亲,整天不离奶的左右。那年,秀秀六岁了,金堆也整四岁。

有一天,金堆和一些孩子钻到一个山洞里去玩。山洞里阴暗霉湿,六月里的天气洞里还有没融化完的残冰。金堆当时在洞里就冷得发抖,一回到家里就发高烧。

陶媚问金堆道:“你跟谁上啥地方玩去了?”

金堆吭哧着道:“良子,墩墩,还有楞楞,我们钻山洞玩,那里面还有冰哩,可冷……”说着便昏迷地睡过去了。

陶媚大吃一惊,急忙呼救:“金堆,金堆……”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哈狗妈听见呼喊,急忙进了儿子的寝室问道:“娃咋了?”

陶媚没好气地命令婆婆道:“快去叫哈狗回来!”

哈狗妈匆忙地走出了家门,不大一会儿哈狗和母亲回来了。

陶媚一见哈狗便没好气的吼道:“狐狸精上了金堆的身了,赶快到张家坪把我妈请来,给娃驱邪降魔。”

哈狗唯命是从,不敢怠慢,跑了二十里地把丈母娘疯半仙请来了。

疯半仙一来问明了情况,再把金堆一看,孩子面红耳赤,不断咳嗽,出气粗喘,昏迷不醒。她用手把金堆的头摸了一下,烧似火碳,有些烫手。她大吃一惊道:“娃在山洞里撞上蛇妖了,赶快借一张八仙桌,摆设香案,我要给娃驱邪降魔!”

哈狗借来了八仙桌,摆设好了香案,屋里来了很多人,都来看疯半仙装神弄鬼的精彩表演。

疯半仙净手焚香,盘腿坐在椅子上,双目紧闭,口里咕哩咕嘟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请神做法事。陶媚和哈狗抱着金堆跪在地上,疯半仙双手放在腿上掐着诀,一时三刻浑身颤抖,咀里咿咿呀呀地念着咒语:“……我是九天玄女,奉玉帝差谴,来到下界降妖伏魔,造福人间……”

看热闹的人,有的虔诚地双手合十,有的睁大了眼睛看稀奇,大部分人捂着咀巴窃笑。

哈狗和陶媚又是烧香又是吊表,跪在地上虔诚地听疯半仙的训示。疯半仙跳了一阵大神,从椅子上下来,拿了一枝一尺多长的桃木剑走下香案。桃木剑往空中一刺,抖了个剑花。然后像戏台子上唱戏的那样,扎着马步走园场……大声喝道:“畜牲,哪里走!”桃木剑在空中连挥带斩……接着,只见她点燃了一张黄表在金堆头上左转三匝,右转三匝,然后,将快要燃完的黄表放在手中往空中一送,纸灰飞升飘渺。接着又见她左手拿着一个用黄表摺成的三角形的袋子,右手从空中往回取了三次,往表袋里放了三次,再一摺交给陶媚道:“一日之内给娃分三次服下。”

她又回到香案上,用朱砂笔飞走龙蛇地画了几张符,交给哈狗道:“分别贴在大门、寝室门和金堆炕头上。”

最后,又给大门上钉了一个五雷碗,说是用来镇宅的。到了下午,她便回家了。

疯半仙使尽了浑身的解数,金堆的病情并未减轻。到了晚上,孩子的病情加重了,不但昏迷不醒,又是抽风,又是翻白眼……

哈狗妈一直守在孩子身边,见状慌了手脚。对哈狗和陶媚道:“娃咋成了这个样子?快把娃往王古镇卫生院送。”

这个时候陶媚才急了,和哈狗俩个把娃抱上奔向王古镇。梨木湾距王古镇四十多华里,俩口子轮流抱,一路小跑。娇生惯养的陶媚这一阵也顾不得天黑路远,顾不得傍山路的艰辛难走,俩个人赶得浑身的大汗。赶到王古镇已经是午夜两点多了。到了卫生院医生一看,娃早都把气断了。

陶媚一看扑通地一下跪到医生面前磕头求救:“医生啊!快、快救救我的孩子,金堆呀!你醒醒,你醒醒,你别走……”

哈狗也傻了,欲哭无泪,痴呆呆地不知所措?

医生根据娃发病的症状和检查的结果,诊断为大叶性肺炎急性发作。批评哈狗俩口子道:“这么重的急症,为什么到现在才来?太晚了,延误了病情。我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的孩子,抱走吧!”

俩口子一听,后悔死了,陶媚又是顿足捶胸,又是揪自己的头发,寻死灭活地不活了,要跟娃一起走。哈狗抱着娃的尸体,还要拉陶媚。俩口子哭哭啼啼地哭了一路。

把娃埋了以后,陶媚迁怒於婆婆,丧心病狂地骂道:“你是个弄啥的?连个娃都看不住,让娃钻山洞哩。养你还不如养个猪!”

失去了孙子,哈狗妈就够痛心的了,陶媚骂的话犹如在她心上又戳了一刀子。她忍无可忍地就叮了陶媚一句道:“医生说娃得的是急性肺炎,你不把娃往医院里送,把你妈叫的来跳大神,把娃耽搁了,你怪谁哩?我还问你要孙子哩!”

陶媚一听火冒三丈,扬手就打了婆婆一耳光子吼道:“还敢叮咀!我看你是欠打!”

人常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陶媚那一巴掌一下子把哈狗妈的火星子打出来了,哈狗妈怒道:“你打!今个我豁出了,就是拼着这一条老命也要讨个公道!”她指着陶媚道:“走,往街上让群众评评这个理!”

陶媚一听跳起脚来吼道:“群众?群众是你爷哩吗?还是你婆哩?山高皇帝远,拳头就是知县官!”她一边骂着,便扑过去打婆婆。当她第二个巴掌打来时,哈狗妈头一低避开了。随后,用头一顶,把陶媚顶的跌了个面朝天。

这时,人们听见了吵架声,渐渐地都围到哈狗门口了。哈狗妈已经气疯了,上前采住陶媚的领口把陶媚拖了出来对着众人道:“让大家评评这个理——”

哈狗妈一句话尚未说完,陶媚爬起身来,揪住婆婆的头发,俩个人撕打在一起……人们纷纷上前把二人拉开了。

这时,秀秀从外边回来了,见祖母被打得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大叫了一声婆,便扑到哈狗妈的怀里哭开了。哈狗妈不由得也哭了,婆孙俩个哭得在场的人都落泪了。

“没见过这一号女人,凶恶的像个煞神。”

“哈狗妈这么好的人,咋给哈狗娶了个这一号祸?前世不知道遭了啥孽了?”

“要的这一号女人做球呀?”……人们纷纷指责陶媚。

陶媚自知理亏,人们的指责使她脸上挂不住了,便气势汹汹走上前来,从哈狗妈怀里一把把秀秀拉住吼道:“过来!”秀秀扑向哈狗妈,不跟她走。她一把把秀秀推搡到门内,自己踅身也进了家门。随即咣当地一声把门关上了,秀秀在房内连哭带叫……

众人愤怒了,砸门叫骂要打陶媚,陶媚用杠子把门一顶,再也不瞅睬了。哈狗妈上前打门,陶媚在门内吼道:“你滚!这个家里没有你。”

任人们在外面谩骂,门内一点声息也没有了……哈狗给人盖房不在家,任陶媚在家里胡作非为。就这样,哈狗妈被赶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