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开完了会后,山凤容兴冲冲地回到家里,她要把今天会议上通过的开发规划告诉母亲,让母亲也高兴高兴。当她一走进门时,就听见了母亲和姨母的说话声。最近,她对姨母有点烦,她估摸姨母又来催她和王古镇上那个人订婚哩。她叹了口气,莫可奈何地调整了一下心态,硬着头皮进了里屋,礼貌性地和姨母打了个招呼。
姨母一见到山凤容就唠叨开了:“凤儿呀,姨过去给你介绍的那个对像,你要是没看上人也就算了。姨今日来给我娃另介绍一个,人家可是王古镇上有名望的大户人家。这个人名叫黄浩森,在南方一家大公司当经理呢。刚和婆娘离了婚,他妈有病,回来看他妈来了,打算在家里多住上几天。那天你上王古镇赶集,人家看上你了。托人打听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打听到了我跟前。再三托我前来提亲,你没看这个向合适不?”
山凤容不加思索地道:“我不管他经理不经理的,我的事您就别管了。”
山大妈怕姐姐听了这话心里不好受,便数说了女儿几句道:“哎,你咋能这么说话哩?你姨大老远地赶着来,还都不是为了你好。”
山凤容分辩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让我自己处理好了。”
山大妈劝说女儿道:“妈也知道你和海百川好,按说海百川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娃。妈最耽心的是人家是个大学生,你的文化程度低,怕你配不上人家。万一以后被他甩了咋办?况且中间又插进来了个萧望月。萧望月她爸是个支书,萧家一门子人在村上势力那么大的,全村人谁不让她三分哩。咱母女势单力薄的,能争过她吗?妈劝你还是早点算了去,弄得闲言碎语的,再别丢人现眼的了。”
姨母把话茬接上了道:“大学生有啥了不起的哩?不就是多喝了几瓶子墨水吗!毕业后,上了班还是个穷光旦。现在,人都说穷了上班的,富了摆摊的。你听听,连个摆摊的都不如;人家黄浩森可就不同了,堂堂一个大经理可有钱啦。人家给我说,只要你和他见面订了婚,见面礼就是三金——金戒指、金项链和金耳环,外加人民币一万元。真是财大气粗,你瞧瞧,出手多大方,多阔绰!黄浩森还说了,他这次走的时候就把你娘儿俩个都带上,到了南方,先给你娘儿俩个买一套别墅,再顾上个保姆。这不,娘儿俩个一下子跌到福窖里去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娃呀!这么好的下嫁,打上灯笼都难寻呀!”接着姨母又夸起黄浩森的人才来了:“黄浩森可是一表人才哪!高高的个头,方面大耳的,白白净净的。人常说眼睛大,鼻梁宽,不是富贵就是官。你准能看上人。”
山大妈都好像被姐姐说得动心了,便帮着姐姐劝说山凤容道:“凤儿呀,这一次你可要想好,别再错过机会了。”姐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一唱一合,一下子说到了上灯时分,听得山凤容耳孔里都结下茧了。
当天晚上,山凤容就失眠了,一宿都没合眼。躺在炕上辗转反侧,思绪纷沓。近日来,她和海百川的感情急骤升温,正处於热恋之中。姨母一来就给她兜头泼了一盆子冷水,动摇着她对海百川一颗滚烫的心。她并不怀疑海百川对她的感情,她也不羡慕黄浩森的富贵。而她最为耽心的是萧望月的插足。两个女人争一个男人,必然会在梨木湾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山凤容心里清楚,自己性格内问,脸皮嫩,在这场争斗中,没有必胜的把握。弄不好将会身败名裂,一败涂地。让人们背地里指着脊梁骨挑鼻子挑眼地舆论。想到这里一股子冷气透过了脊梁骨,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呀!要么忍疼割爱,干脆放弃,成全萧望月,自己受委屈给黄浩森做填房。每当这样想的时候,海百川的影子就会出现在眼前,怔怔地看着她。她闭上了眼睛是海百川,睁开了眼睛还是海百川。海百川已经固守到她的脑海里了,要想和他分开谈何容易?她和海百川心心相印,怎么能放得下呢?想到这里,她不再打算放弃。为了爱,为了海百川,她将不借任何代价,捍卫他们来之不易的爱情。她想,萧望月横刀夺爱,是第三者插足,是一厢情愿。底气不足,必然失败,我为什么要怕她?这时她又想起了母亲的话:萧望月有个当支书的父亲,萧姓一族人在村上势力大。还有海百川的姑母又是什么态度?这也是个变数。当然,最为关键的还是海百川,他曾经为肖望月捏足疗伤,人家要在这上头做文章,捏他一把时。那么,他在方方面面的压力面前,能否挺得住?过得了那道坎?再说人是个活的,没有一成不变的道哩。当他面对来至某种无法改变的强大压力时,极有可能做出某种牺牲而改变自己的初衷。人世之间这样的事情多的是,如果这样的话,岂不毁了我!看来,还不如早点放弃了为好。这时,她又想到了黄浩森,如若嫁了他,母亲便可安享后半生。自己早早地离开了父亲,母亲为了我放弃了自己的幸福,含辛茹苦地把我抚养成人,我不能为了自己忘了母亲。为了母亲,我牺牲了自己的爱情也就值了。这两个男人,爱情与金钱,究竟取舍哪一个?整个晚上,思来想去,天人交战,无有结果。
鸡叫了,天色即将拂晓。整整一个晚上,也没有理出个头绪来。万般无奈,她决定赌一把命运。便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古钱币,这古钱币是她前多日在山塬上那片休闲地里拣来的。那天,她去除草,一锄头下去,咣当一声,刨出了这枚古钱币,她便把它装到口袋里,这时正好用上了。她把铸有康熙通宝面代表海百川;把铸有满文字面代表黄浩森。然后闭上了眼睛,口里念念有词地把硬币往空中一抛,当啷一声硬币落下来了,它在炕上打了几个转转摆平了。山凤容睁开眼睛一看,傻眼了,满文面在上面。她不甘心,第二次又把硬币抛起来,落下来时还是满文面在上面。她吃惊了,如此结果,心中实有不甘。决定再抛一次,三次定案。於是,小心翼翼地又把硬币抛起来,其结果和前两次一样。姑娘一下子灰心了,天意如此,这是命里注定的事情,无法抗争。到了这个时候,才横下了一条心,忍疼割爱,决定跟着姨母上王古镇和黄浩森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