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许心农开完了电话会议后，安排好了村委会的工作，回到家里，母亲对他道：“百川整整一个上午都看涨河哩，把吃饭都忘了。你快去到河边找去，叫赶快回来吃饭。”许心农一听拔腿就出了家门，到了河边，四处寻找。河岸上堆放了不少河柴，黑压压的。这阵河柴又远离开岸边，人们也都回家吃饭去了，没回去的家里人把饭都送到河边了。
人们见了许心农都热情地打招呼，许心农顺便地问道：“你们看见我表弟了没有？”都说没看见。其中有一个人道：“我看见你表弟沿着河边朝下游去了。”许心农一听，甚觉诧异，表弟一个人到下游干什么去了？他有点焦急地沿着河边朝下游寻去。快到木板桥时抬头一看，木板桥不见了。心里咯噔一下，感到情况不妙，便飞快地奔向桥头。
桥头傍边，萧望月一个人坐在地上，两眼痴呆呆地望着龙河哭叫着：“百川啊！你走好。百川，你这么一走丢下了我怎么得了！百川啊……”
许心农头脑里轰然一下几乎晕倒了。他极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强自镇定下来。走上前去问萧望月道：“萧望月，海百川怎么了？”
萧望月对许农的问话浑然不知，也不理睐。她泪流满面，依然痴痴呆呆，咀里呢呢喃喃如咽如诉地为海百川招魂。许心农再次招呼她时，她好像没有听见似的。许心农无奈之下，把她扶起来问话，她一见许心农愣怔了一下，随即大叫了一声：“啊！百川！”便扑了上去双手搂住许心农的脖子，把头埋在许心农怀里委屈得放声大哭。弄得许心农尴尬极了。
许心农把她推开了，萧望月又嘻嘻地笑开了道：“百川，你活着回来了啊！嘻嘻……你为什又不理我了呢？”说着说着又哭开了。
许心农暗想萧望月莫非疯了？她依然哭着说着，突然，轰然一声倒地，人事不醒。许心农一下子慌了手脚，思来想去无有良方，只好把萧望月拦腰一夹送到萧家。萧明亮夫妇一见大吃一惊，许心农把情况对萧明亮略作交待，便匆匆地离开了萧家，奔赴龙河岸边寻找表弟。这个铁打的汉子此时已经是五内俱焚，心如刀绞。
许心农走后，萧明亮夫妇慌了手脚，丁金香把女儿搂在怀里连哭带叫：“月儿呀！你醒醒，你醒醒呀！你这是怎么了？月儿呀……”
萧明亮见状，拔腿出了家门去找卫生员李天香。
刘狮吼正好也在李天香家里，萧明亮风风火火地进了家门对李天香道：“天香，快、快走，救救我月儿！”
李天香闻言大吃一惊，问道：“萧望月怎么了？”
萧明亮道：“心农在河边寻他表弟吃饭，发现木板被水冲毁了。望月坐在桥头哭哭啼啼地为海百川招魂哩，她已经傻了，被心农送了回来。”萧明亮说着，急得眼泪也下来了。刘狮吼和李天香闻言，惊得目瞪口呆。刘狮吼对李天香略作交代，便匆匆忙忙地走了，他去组织人力帮许心农寻找海百川。李天香也背上药箱跟着萧明亮去抢救萧望月。
整个梨木湾都惊动了，全村人都知道出大事了。人们纷纷走上街头，聚在一起舆论海百川失踪之事。一帮青年人已经自动地组织起来了，他们兵分两路寻找海百川。一路由民兵连长李根柱带领直奔二河口；另一路由刘狮吼带领沿着龙河向下游寻找。
这两拨人走后，人们都云集到了村口等候消息。余音和活档案老人心情沉重地离开了村口向龙河木板桥走去，走到木板桥头，望着被洪水冲毁了的木板桥，痛心极了。和海百川十多天的相处，他们之间，竟然结下了不解之缘。此时此刻，他二人心系海百川的安危，无限地思念他。盼望着海百川平安无事，活着回来！
梨林东隅，从许心农家里已经传出了哭声。一些好心的女人闻讯都赶到许家劝慰海秀英母女。山大妈也去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也掉进了龙河里。
海秀英哭得死去活来，许心兰更是悲痛欲绝，她暗暗责备自己不该把山凤容上王古镇订婚的消息告诉表哥。表哥龙河失踪肯定和此事有关，她不能愿谅自己，她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头发，都哭成个泪人儿了。许家院子都站满了人，大家都在劝慰海秀英母女，劝着劝着也都哭了。
这天晚上，梨木湾出奇地沉静，甚至连狗的叫声都听不到了，犹如死水一潭。人们静静地等候消息，不时地叹息着。
待到两路人马无果而归时，一个个怀着从未有过的失落感渐渐离去。
第二天临近中午时分，沿着龙河岸边，来了两男一女。女的骑了头小毛驴，两个男人在后边紧紧地跟着。进村以后，径直朝山凤容家里走去。
山凤容一走进家门就喊妈妈，山大妈正在厨房忙碌着，听见女儿的喊声就走出了厨房。
“妈！”山凤容一下子扑入到山大妈怀里委屈得哭开了。
山大妈感到很诧异，看着同来的海百川和陶新生道：“看这娃你是咋了吗？”
“你几乎见不上女儿了啊！”
“啊！你说什么？”
“昨天回来，走到木板上时，洪水把木板桥冲毁了，连女儿一起吞没了。”
“啊！”山大妈大惊失色，一屁股跌地坐在地上了。
“妈！”山凤容和海百川把山大妈扶了起来。
“怪道我昨天一天心慌意乱的，立坐不安。凤儿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叫妈咋办呀？”山大妈一把把女儿揽进怀里，抱得紧紧地哭了，她怕再失去了女儿。
山凤容指着海百川和陶新生道：“要不是百川和陶叔叔相救，早就让龙河把女儿冲的没影了！”
山大妈听得放开了女儿，对陶新生和海百川就作揖，感激地道：“多谢你俩个救了我的凤儿！”
慌得海百川和陶新生急忙制止住山大妈拱手行礼。陶新生道：“嫂子何须行这么大的礼？救您女儿是应该的。”
海百川道：“好在我和凤容都活着回来了，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大妈您就别再伤心了！”
“百川，听说把你掉到河里了，全村人都乱套了，无不为你耽心受惊。你姑母哭得死去活来的，我娃你快回去看看你姑母。别让她为你再伤心落泪的。”
“大妈说得是，我这就走了！”
正说着，海秀英在许心农和许心兰的搀扶下来到了山凤容的家里。
海百川扑过去叫了声姑母，海秀英把海百川从头到脚上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叫道：“百川，你可回来了哇！”说着把海百川搂在怀里放声恸哭。
海百川也哭了，他哽咽着道：“姑母，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许心农兄妹也都擦着眼泪……
人们听说海百川活着回来了，都蜂拥着来到山凤容的家里。那些年轻人一下子把海百川围了起来。
“你可活着回来了啊！”
“把人差点没被吓死！你这是怎么了啊？”
刘狮吼分开了众人，走上前去搂着海百川的肩膀道：“我们好想好想你呀！”说着竟然哭了。
青年们一个个又是拥抱海百川，又是亲热地捶他，还有几个把他抬了起来。
在人们关爱的情况下，海百川叙述了他和山凤容落水的经过，以及他们与洪水惊心动魄的搏斗情景。人们无不为之动容。接着，海百川又讲述了巧遇陶新生搭救的经过。
这时候，人们都看着院子里那个陌生人。活档案和余音等年纪稍长一点的人已经认出陶新生来了：“是陶新生！”
“就是咱们的陶新生！”“是他，是他救了海百川和山凤容。”人们呼啦地一下又把陶新生围了起来。院子里沸腾了，人群骚动了。
亲情、乡情、友情，情景交融，感人至深。活档案老人和余音站在一起，看着催人泪下的场面心情更是激动。
活档案老人道：“海百川和山凤容大难不死，绝处逢生。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干吗都哭开了？”人们听得方破涕为笑。欢声笑语打破了笼罩在人们心头上的沉闷情结，梨木湾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气。
人们围着陶新生亲热地问长问短，这些儿时的伙伴二十多年后又重聚了。
“新生我们想你呀！”
“你这个家伙好狠心哪，一走就是二十多年，怎么连个音讯也不通呀？”……说不完的离别语，道不尽的思念情。
陶新生早已是热泪滚滚，这一阵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哇地一声哭了，涌动的激情像奔腾澎湃的龙河，一泻千里。他双手抱拳，哽咽着道：“乡亲们还记着我这个游子啊！二十多年来，我身虽在异乡，可这心里却想着梨木湾！这儿是生我养我的热土，这儿还埋着我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两代人啊！我也是喝龙河水长大的。提起来惭愧呀！这二十多年我在外面混得笨，无颜面对梨木湾的父老乡亲哇！”二十多年来压抑在心头上的思念一古脑儿释放出来了。人们和陶新生亲热地交谈着别后的事情，梨木湾笼罩在浓浓的乡情和欢声笑语的气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