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不久,这里白梅更加好看。山里的雪还没有化尽。这是长安城外的一处孤峰。种满了白色的梅花,有的还倒插在山崖之上。山峰深处有一碧绿清潭,清潭的上面是几间竹木结合搭建的小屋。正厅门外悬着木制的匾额,上面写着“悠然居”三个大字。下方还有一行小字,道:“山虚水深,万籁萧萧。”字迹苍劲秀挺,自然洒脱。小屋下面的山崖悬着一川瀑布,那水从不会冻住。同时间一样,永自奔驰。
人不禁要暗暗感叹,这里幽静得是如此特别,韵味中超显非凡脱俗的气质。不禁还要揣测谁是这小屋的主人,这里住的是怎样的人物,这境界虽比不上世外高人的纯粹,可意境却没有神仙眷侣那般暧昧。平淡而又清新,这白梅正好诠释了这种格调。因为它的本性从不与这个世间做交换,凝霜傲雪,何其贴切!
夜晚,明月出现在山峰之巔。清辉伴着水声哗哗地围到小屋身边。此刻,左边靠山的房间里传出飘渺的琴音,铅华洗净,重又融入到这干净的一方山水之中。萧声又起,似是妙悟凡尘,婉转轻叹,贴和着这琴声。突然右边房间的烛火熄灭了。临潭的窗户被推开了一扇,一只套着白色长靴的脚跨上窗沿。月光照处,只见一女子静谧的脸庞闪过狡狤的笑容,梨涡浅露。跟着人影一花,便见这一袭紫衫的女子轻盈地掠出,好似飘起的一缕轻烟。她右手提着银白短剑,左手掌风向前。飘过清潭,脚点岩石,飞身转到瀑布之下。她顿住身形,走出几步后在瀑布的前方盘腿而坐,将短剑搁到一边。从身后的大石块下取出一本剑谱来,那封面上赫然写着“破风剑法”。她翻到心法章节,默记了一番后闭上双眼,开始修习。这里本就极为隐蔽而且水声如雷,断不会有人知道她在这里偷学武功。
水势击来的风,让她感觉到凉爽,正好消退了体内真气运转产生的热力。忽的,面前的水潭大声一响,水花四渐,落到她的身前来。她大骇地睁开眼睛,那原流淌的水里突然钻出个男子的身影来。那男子甩了甩发上的水,从水中立身而起,顿时也呆住了。疑惑着在深夜瀑布下方的水潭前怎么还会有人待在这里。他们都瞪大了眼睛,注视了几秒。男子有些尴尬,望了望自己湿透的衣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的场合的确让人语塞和意外。他湿溚溚地朝岸边方向迈了一小步,那女子似要马上站起,却觉身子一软又要倒将下去。男子没有思索,飘上前去,右手胳膊挽住了紫衫女子。他们的眼光又撞在一起,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她好美……”男子的心不禁加快跳动,但他绝不是轻薄之徒。他移开了目光,女子眼光一侧。此时男子发梢上的水滴落到了女子的清秀的面上,他尴尬地把她扶起,伸回手来。女子却又软软地要倒身下去,原来她因惊吓堵住了真气,现在只觉得全身麻痹得很。男子又连忙将她扶住,他们的眼光第三次撞在一起,却都不再移开。
“我……你……”女子低语着,秋波泛动,面上飞红,不知道怎么解释练功差气的事情,只是将目光转到了地上的破风剑谱上。
男子方才明白过来,其实挽住她时早已微弱地感觉到她体内真气运转不对。便扶她坐下,自己坐到她的身后,抬起右臂,掌面隔着三寸距离帮她运功调息。
夜越来越深,水声掩住了他们加速的心跳声。女子暗暗忖道:“他是谁呢,怎么会躲在这深潭里边。这地方可十几年都不见有人来的。”
一盏的茶功夫,少女觉得舒服多了,麻痹的感觉已经完全消失。男子撤回掌来,舒了口气,起身便要走掉。他展开身法,一句话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向着那山崖外飘然掠出。
“小贼,你莫走了!”这声音可比那泉水声还要好听。女子匆忙站起,上前几步,似乎也要跟着掠出。
听到“小贼”二字,他又转身退了回来,道:“我刚才好心救你,你倒唤起我‘小贼’来了。”
“你不是小贼的话,干嘛半夜三更的跑上山来?”
“那么你呢,干嘛专挑晚上躲在这里练功?”
“本大侠的事你也要管吗?”
男子觉得好笑,这女子不过十五六岁,居然自称起大侠来了。
“好啊,你敢笑我!”女子发招向前,连打他上中下三盘,这轻功底子却是清风门的“飘灵心法”。
男子只是防范,并不发招。这少女却是心高气傲,最看不得别人不使出真功夫而存心让着她,何况她还想试试自己的武功练到个什么地步了。可她的拳头连他的衣衫也沾不上边,心里不免有些失落,暗叹道:“怎么今天随便跑上来个小贼我都擒不住,平时还以为自己离高手的境界没差多远了呢!”不禁又想到刚刚还在他面前自称“大侠”,脸上又止不住泛起红晕来。
眼看是制不住他了,少女回身要去拾那搁在地上的银白短剑。男子不想纠缠或是不想多生事端,便提身而去。那轻功比起“飘灵心法”来,一点也不逊色。
“哼,下次你若碰见我,可没这么走运了。”少女虽不是男子对手,可口下气势一点也不输给人家。
她自己也想来有趣,微微一笑。将剑谱藏回到石块底下,提起短剑,腾空而起。跃过一阵阵如雷的水声,点上清潭。月光下她的身影,宛如仙子般曼妙。
琴声、萧声不知是何时断的。她回到临潭的房间,关好窗户。俏皮的脸色突然不见了,脚步略微迟疑了下,仿佛察觉到什么不对的气氛。她拿出火折将烛台点亮,方看清房间里是乱七八糟的一团,好像被人洗劫了一样。“难道是爹发现我偷了剑谱,那也不对。爹才不会把我房间翻成这样,我去问问就知道了。”
“爹,爹?”女子边唤着边穿到厅堂里,这里也是一遍狼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