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海清可不认为,洪胜需要想一会,才能反应过来“模拟”可以代替真实的杀戮,他是在思考此时此刻,是否需要放弃刘娜?但结果也是否定的。
“我当然知道,但如果‘模拟’失败,难道说你会甘心就此罢手吗?”肖海清继续咄咄逼人,她要通过第三个“突发问题”,进行更进一步的观察。
“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个作为牺牲品,”洪胜看着肖海清,慢吞吞的说“那只有——宋波本人了!
这倒让肖海清吓了一跳。
“有什么比他本人经历这种苦痛,更能激发起失去的意识呢?”洪胜接着说道,“我可以如法炮制的将蝴蝶卵射入他的大脑,他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在疼痛中恢复自己的意识,这难道不是对他最有力量的疗法吗?”
“或许到他死去,仍然无法恢复他的意识!”肖海清提醒洪胜,“别忘了,我们的这种做法是在刀口上嗜血,很可能得不偿失!”
“那你就要祈祷,你的治疗方案有效了,”洪胜阴沉沉的笑,“你也别忘了,你们母子的命运和他可以牵在一块的!”
“这不公平!”肖海清说道,
“我也知道不公平,可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不公平的!”洪胜拍拍别在腰里的枪。
他似乎已经做了决定,从背后的包里,取出一管淡黄色的液体,抽出针筒,在肖海清还不及、也无法阻止之前,走到宋波面前,将这些蝴蝶卵,注入了他的大脑皮层。
肖海清被逼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对于密码,洪胜明显开始,放手最后一搏了。这不是在实验室,可以用十年八年的时间,来对这种罕见的综合性精神病进行观察治疗。
密室之外,全城的警察都在摩拳擦掌。
肖海清提出的“重设现场”的疗法,像一贴超剂量的用药,本身就带有“奢望奇迹”的成分。
原本她也并不以为,洪胜会真的做到“牺牲同伴”,来进行这样的治疗。
肖海清的这样做的目的,更多的是为了观察各人在“突发状况下无意识表现”,以此寻找他们的心理痕迹。
未料洪胜却“更胜一筹”,在自己的基础上,又把用药的剂量翻倍,把局面拉进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冒险之中。
宋波开始有了反应,这是在意料之内。恐惧症患者的初期治疗,见到诱发病因的场景,一定会颤抖、惧光,随即转至狂躁、歇斯底里!
肖海清必须马上采取行动,她没有镇静剂,没有任何缓解精神压力的药片,
“刘娜”肖海清说道,“作为宋波最亲密的人,我需要你做些什么!”
“我?”刘娜说,“可我什么都不会!”
“很简单,在他的耳边,述说一些任何能让他放松下来的东西,一首歌曲、童谣、你们之间的悄悄话,随便。快!没有时间了,或者——,比如——,诉说一下你们美好的大学时光!”
于是刘娜开始陈述——
a)
X大
阳光一如既往的明媚。
学校告示牌上有篇招募广告:
本校蝴蝶社即日起成立,现招募蝴蝶爱好者的加入。联系人宋波,地点生物系大二寝室楼,联系电话XXX。
告示的底下是一段描述:
“作为地球上最美丽的生物之一,
蝴蝶是精灵;
是上帝画板上不小心溅落的油彩;
她挥动翅膀,鼓起震惊整个世界的曼妙;
人类所有创造出来的事物,都无法抗衡大自然对她的恩赐;
“妒忌”是我们对她唯一的情感;
命运从一开始就赐予她公主的身份;
别用语言;
那是对她的亵渎;
因为任何文字;
都不能赞美到她的千分之一……”
洪胜站在招募广告前。
这个保送进来的少年,用低调和内敛,回应着周遭羡慕、崇拜、妒忌等等诸如此类的眼光。
他在广告前站了许久。
刘娜看见,洪胜背后有个少女一直在脉脉的注视他……
b)
两星期后,学校咖啡馆的一间包厢举行。
“同学们,”宋波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让我们来认识一下新伙伴,物理系的洪胜同学。这是继前天张静之后,又一个理工学院的同学加入我们的团队!”
“得了吧,总共才五个人,能称什么团队!”何斌把腿翘在椅子上,玩世不恭的说,他身边坐着张静和刘娜。
洪胜有些局促,
“别理他,他就是个乌鸦嘴!”刘娜在旁一边指责何斌,一边热情的招呼洪胜,“来,坐!”
“我还以为会有很多美女呢!”何斌看着张静笑,“没想到只有一个!”
张静脸羞得通红。
“别吓着人家,现在还不熟呢!”刘娜又像幼儿园里的阿姨一样,转过头护着张静,
“我说你能不能别跟班长似的好不好,难道我能吃了美女不成?当初你不是也见着我就讨厌!”何斌不生气,笑嘻嘻的说,
“他这人就这样,成天嬉皮笑脸,但本质还行,不坏,呵呵!”刘娜替何斌解释,”
“你不是正在追一个女孩嘛!”刘娜又转过头冲着何斌眨眨眼,
“哦——,那个呀,吹了,我现在单身。”
“怎么吹了?”
“我约她去吃饭,她老是不答应。不答应就算了,她还气我。——我说你要再不和我约会,我就去跳江。你猜她怎么说,她会怎么说,她居然说,多穿点衣服,江边风大!”
张静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随即觉得不妥,
刘娜看见她偷偷瞄了眼洪胜。
c)
物理课上,导师王焕生宣布下课。
“喂!”张静和刘娜在班级门口叫住了洪胜,“这星期天去西山看蝴蝶,知道了吧!”
“知道了!宋波和我说了!”洪胜转过头回答,手里捧着一沓书,
“还有——,”张静叫住了他,
“什么!”
“宋波说不要准备蝴蝶兜了,我们不做标本,只拍照片!”
洪胜笑笑,“这个我也知道!我和宋波一样,也是‘万物平等’论,好歹都是生命,我们没有剥夺的权利,不做标本是我提议的!”洪胜看着张静,
“你,你能把你的笔记借我抄抄吗?我今天的课听的不是很明白!”
“行,”洪胜从书本中抽出本笔记,然后等着张静,“还有事吗?”
“——,”张静斗争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说,“没事了,谢谢!”她扬了扬洪胜的笔记。
看见洪胜离开的背影,张静心头惆怅。刘娜知道有两张学校舞会的门票,正躺在她的口袋里。
d)
“我怎么一上午都没见着张静!”何斌在马路边遇到洪胜。
“我也不知道!”洪胜的心里有些紧张,“你,你找她有什么事儿吗?”
“也没什么事,”何斌跨在自行车上,“我有两张电影片,想请她看电影来着,——要不这样,下午上课的时候,你替我交给她。”
何斌蹬着自行车,飞奔而去,“谢谢啊,哥们!”
远远听到他的喊叫声。
下午,教室里。
“这是何斌托我带给你的电影票,”洪胜佯装无意的把票递给了张静,刘娜站在一旁。
“你确定是他给我的吗?”张静逼视着洪胜的眼睛,
“——,是的!”沉默了一会,平静的说道,“是他的!”
张静没有说话,拿着电影票转身离开了。
刘娜看见洪胜出了教室门,拐出了走廊,在教学楼边上的小卖部前停了下来,
“拿盒烟!“
洪胜拿着烟坐到了树林边的小桌旁,拆开,点上一支,他想要做些什么,可又下不了决心。
洪胜回到了小卖部,“阿姨,再给我瓶酒!”
e)
公交车上。
“这两次收获很大,”宋波一行人在拥挤的车厢里,“今天再拍到珍品,我们就能做一本画册了,我们自己的画册!”
宋波兴奋的很。
一只手伸进了张静身后的背包里——
“你想干吗?”宋波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捉住了那只手,
“小子!别多管闲事!”小偷面目狰狞。
“这闲事还真得管定了!”何斌挤了过来推搡着小偷。
未料小偷也不止一个,拥挤的车厢里,乘客们纷纷躲避,双方开始了势均力敌的殴斗。
“司机,别停车,直接去公安局!”洪胜也冲了上来
“给条活路行不行。”小偷只有两个,渐渐落了下风,
“司机,接着开!”
小偷目露凶光。一把匕首直通通的刺向洪胜,说也迟,何斌挡在了洪胜的身前,匕首刺中了他的肩膀,鲜血流满了一身。
医院里。
张静哽咽着,刘娜在一旁安慰她,
“都是我的错!”
“别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缝完针的何斌想开玩笑,可伤口疼得他倒吸凉气,
“应该是我的错!”洪胜在一旁握着何斌的手,
“我说你们都怎么啦!这一个个的,我又没死,小伤而已,再说——谁让我们是哥们呢!”
洪胜看看张静,再看看何斌,若有所思,
“对——,我们是哥们!”
f)
春天来了,
可春天还是走了!
g)
晚上九点多的样子,物理教研室。
人已经走光了,张静一个人坐在那,等导师王焕生。
桌上摆着一沓资料。
说好了,今天帮老师批阅新生试卷的。
可老师还没来。
张静安静的看着自己带来的书。
她背对着门,门开着,门外一片漆黑。
张静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觉得背后有人在盯着她看!
张静说不上来,回过头去,那里只有一片漆黑!
门吱呀一声,张静心头一紧,
“谁!”
她警惕的站起来,朝着门外的黑暗,缓缓踱去!
“王老师,是你吗?——王老师!”
张静离那黑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别说了!”关键部分,洪胜突然大声的打断了刘娜,“别再说了!”
肖海清被他的呵斥吓了一跳,她看见洪胜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
居然是悲伤?!
张静站在一旁,两颗豆大的泪珠,从脸庞滑过。
刘娜此时已泣不成声,“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曾经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肖海清吃惊的是,洪胜的眼中除了悲伤,居然又闪过了一丝温存。
更让她吃惊的是,听完最后一段陈述,宋波居然有反应了?!
他停止了狂躁,安静下来,嘴在微微的蠕动,
他在说话,
肖海清把脸凑过去,听不清。
宋波的手在椅子上轻微的划动,
“笔!快给他笔!还有纸!”
所有人围到宋波的周围,肖海清为他揉搓松绑后麻木的右手。
宋波颤颤的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一句话:
“香蕉大,则香蕉皮也大!”
什么?
这是什么?!
刘娜不明白,张静也不明白。
可肖海清明白!
洪胜也明白!
没猜错的话,这是一句心理暗示,香蕉皮只对应一枚香蕉,就像钥匙只对应一把锁。
宋波写下他潜意识的密码!
成功了?!
居然成功了!
她有些怀疑的看着宋波,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
这太不可思议!
聪明的肖海清当然知道这个心理暗示的涵义:
这密码不是一串数字,
而是一串字母——
香蕉的英文拼写:
BANANA?
宋波潜意识里的密码居然被破解了!
肖海清却陷入到了极大的恐惧。
她抬头看洪胜,他正可怖的盯着自己和刘娜,
“你们知道的太多了!”
肖海清知道,一旦洪胜也破解了这句心理暗示的涵义,那自己就彻底没有利用价值了。
“你们知道的太多了!”洪胜一步一步把肖海清和刘娜逼到了墙角,“过程会很快,不会很痛苦!”
肖海清陷入了绝望!
洪胜回手去摸别在裤腰的枪,脸上却是吃惊的表情,一股凉意从他的脊梁窜了上来,他听见了张静的尖叫,回过头去,为时已晚,
松绑后的宋波,夺过了枪,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说,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宋波“醒”了!
或者——正如肖海清怀疑的那样,
压根就没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