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之后,洪胜没有开枪,而是选择了微笑,“王——队长,我不得不说,你很擅长攻心术!”
“过奖了!”王健没有笑,这时候被识破,未必是一件好事,“我只是谈了谈我的经验!”
“难道你的阵营,就真的那么坚不可摧?他们——,难道真的不怕死,我表示怀疑。——或许我可以给他们一点承诺,比方让他们继续活下去,这样的话,你可就孤军奋战了。我不相信,在生命面前,他们真的能做到为——‘正义’——牺牲?”
洪胜看了看那对中年妇女,说“你们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晚年可以享受!”
然后,他看了看何妮,“你是我最好朋友的妹妹,我念旧情,也许简简单单把你放了,正是我的初衷!”
他再看了看赵林、朱玲玲,“还有你们——作家,如果你能活着从这出去,光眼下的这点‘生活’,我担保你能够成为中国最优秀的惊悚小说家!”
最后,他看了看葛飞,什么也没说!
“这只是我和他们之间的事儿,”洪胜指了指王健、葛飞,转头对剩余的人说,“各为其主,你们只不过是无辜被牵扯进来的路人、配角,死一个不多,活着对我也没有太大的威胁。你们看,我不是杀人狂,不是嗜人命为乐趣的变态,我只是在需要的时候,捎带着送了一程挡我路的人,而你们——可以不是!”
洪胜接着说,
“你们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警察,在必要的时候牺牲自己的生命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为此他们获得了荣誉;在大街上耀武扬威;没有人可以撼动他们的威严;国家之所以容忍他们这一切,就是因为在这一刻,他们的生命不属于自己。
在葬礼上,他们的身上会被洒满鲜花,盖上国旗,只要政府愿意,他们的照片和事迹,可以经由中国最顶级的设计师,编攒成一段段神话故事,街知巷闻。
而你们呢?
我可不认为,大伙的下场会比我好到哪去!
运气好点,能在报纸的中缝,刊登出你们平凡的、根本无法过目不忘的姓名。国家在‘未能保护你们的生命财产’之后,了不起惺惺作态的掉几滴眼泪;发表几句千篇一律的道歉;此后,你们逝去的生命,立即会被湮没在芜杂的各类社会新闻中,你们自始至终都只是过客!
我想你们并不愿意——,
其实我也不愿意,
我的意思是说,为什么不在这一刻把握你们自己的命运,而不是成为警察的陪葬。你们比我更要清楚,这不是你们的职责!
你们不需要反抗,甚至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需站在我这一边,”
洪胜再一次指了指警察,
“他们只会把你们送下地狱,而我——,能够给予的却是你们痛苦也好、快乐也好、但起码是意犹未尽的你们尚不想了结的生命!
所以——,
我改主意了,一旦嗅到风吹草动,我的枪口不会对准警察,而是——你们,除非让我看到了,你们并不是我前进路上的小石子!”
洪胜摇摆着枪口,也动摇着王健先期建立起来的“同盟”关系。
这是一场攻坚战,犹如桌面上的“杀人游戏”,真正的主宰者,不是“警”,也不是“匪”,而是占绝大多数的平民,他们的倾向,恰恰是决定了游戏的最终胜负。
洪胜的“反击”,很明显是有效的,在他的“煽动”下,的确——,大伙又开始犹豫起来!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何妮首先“叛变”了王健的团队。在那对中年妇女和赵林他们仍在心理挣扎的时候,何妮居然率先缴了白旗,
“我不想死!”她说。
这个理由很充分。
说这话的同时,何妮往前迈了一步,洪胜抖了抖手中的枪,何妮又退了回来,
“你总得让我们看到站在你这边,应有的保障吧!”她说,
“比方说——?”
“比方说,——可不可以不用枪对着我!”何妮甩甩头发,“或许我可以为你做一些事儿,打破这个僵局,如果由我来把这两名警察绑起来,是不是你会放了我们?”
何妮调转风头的速度,不仅让王健一行惊讶,更让洪胜惊讶,他怀疑的看看何妮,“如果这话你是发自肺腑的,你比你哥要识时务得多;但如果是要玩些什么小花样,那就要愚蠢的多!”洪胜杀气四溢。
何妮哆嗦下身子,不知道因这威胁恐惧,还是仇恨。无论是哪种,何妮还是冷静了下来,“我没有必要在枪口下,去玩弄一些玄虚,这对我可没什么好处!”
“你知道嘛,你这是在犯罪,胁从罪,足够毁了你的一生!”王健在旁严厉的说,如果何妮真的“倒戈相向”,很明显,形势将会雪上加霜!
“王队长,”洪胜冷笑,“难道你能要求我们的群众,用他们的鲜血染红你的勋章吗?这可不是好的想法,老实点,或许屋里的人谁都不会死!”
这回轮到王健被逼近了死角。眼前的局势瞬息万变,眨眼的功夫,也许败局就难以挽回,他必须做一个决定,是选择“顺从”,还是将洪胜堵在屋内,后者的代价是三条人命,甚至更多。
但——,很快,王健有了决定,因为何妮的一个——暗示?
确切的说这不是暗示,而是何妮眼神上与自己的对视。在那双清澈的眼眸当中,王健看到了,怎么说呢——希望?
何妮眼中透露出来的那种自信的东西,恰恰给了王健“希望”!
难道她有了什么办法?
来不及做决定,何妮已开始行动要控制整个局面了。
“如果我执意要这样做,你不会拦着我吧!”她指指王健,对洪胜说,
当然同样,洪胜也不敢轻举妄动,正如他自己所说,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意开枪来暴露自己的行踪,
“悉听尊便!”他说,“但——,别以为可以在我面前,耍什么伎俩!”
就像两股势均力敌的政治力量间的斗争,彼此牵制、约束,往往毫无干系的中庸者,却能轻而易举的“脱颖而出”。
洪胜,在这样的情况下,其实更愿意看看何妮究竟想做些什么,静观其变,毕竟扳机一扣,就可以夺去一个人的生命,这点,在座的都应该清楚。
然而王健呢?
貌似也别无选择,何妮的“背叛”,动摇了他建立起来的“同盟”。“牺牲”毕竟是万万不得已时,才应去选择的道路。他要看看、也只能看看,何妮究竟有什么妙计,然后随机应变,重新布局。
当然首先,他得说服自己,何妮眼神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是——正面的!
接下去的行为,却让王健有些看不懂,何妮逼问出了中年妇女家中所放绳子的位置。
很遗憾,就在他们所在沙发边上的五斗橱里。
洪胜几乎不需要分散什么注意力,何妮就在枪口下取出了绳子。
她走向了王健!
王健的心跳加剧,尽管早已身经百战,但命悬一线,又面对着从未交锋过的罪犯,任何一个闪失,就可能不堪设想——,
难道是自己的判断出了错?
王健不信。
就在何妮靠近自己的一瞬间,王健再一次捕捉到了何妮眼中的信息,绝不是本能的、无意识的透露出来的信息,何妮在刻意传递一种——还是“自信”,能够掌控局面,希望得到王健鼓励配合的——“自信”!
然而她究竟想干什么?
双手已被背在身后,绳子在他的双手上绕圈,仅就搏击而言,何妮远不是对手,可在枪口下,再“身轻如燕”又怎能不受制约?
可是,局面似乎有了些微妙的改变。
王健接收到了何妮更确切的信息,她在用手指捏住他的双手使劲!
这代表什么?
顺着她使劲的方向,王健似乎明白了一点,桌上是他们留下的枪!
可是接下来怎么办呢?
何妮的双手到了他的肩膀,示意他侧坐在沙发上,以便自己能够更好的完成捆绑,然而她靠沙发内侧的那只手,却加大的力度!
什么?
王健更明白了,难道她是想夺枪!?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主意?
何妮接着她捆绑的工作,在用力的一瞬间,何妮突然脱手,惯性使然,撞上了王健。根本来不及考虑,已经明白何妮真正计划的王健,不得不顺势从沙发上滑落下来,撞翻了桌子,自然还有枪。
这似乎太造作了,是史上最蹩脚的表演!
“哇!哇!别动别动,我真的开枪了!”洪胜急了,王健看见了他扣紧了扳机,
何妮举起了双手,“别开枪,别开枪,这只是个意外,我有些紧张!”
王健看了看地上的枪,一阵狂喜,只剩下一把,那小妮子居然魔术一般的在眨眼功夫将枪藏进了自己的——哪里?
“双手举过头顶!”洪胜紧张了,
“我的手被捆着!”王健说,
洪胜踮起脚,想看到倒下桌子背后的枪,可惜看不见!
“枪呢?”
何妮摆了摆举着的双手,“在地上,——起码不在我手上!”
这是何妮的聪明之处,“起码不在我手上”,却是“提醒”了洪胜,王健可能拿着枪,洪胜居然顾虑起来,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移开桌子?
还是让王健站起来?
如果枪在他手上,一旦进入射程,没有桌子的阻挡,子弹就可能从背着手的王健那里飞出来!
“你一定会付出代价的!”洪胜在威胁何妮,“站起来,你先站起来!”
他必须换个角度,看清桌子的背后,又保证自己不在可能的射程之内。
何妮慢慢的移出了桌子的背后。
这又是她的聪明之处,她移动后所处的位置,恰恰是最适合洪胜转头观察枪的位置!
他自然相信枪只可能在王健被缚的手上。
这给了何妮机会!
慢慢的,慢慢的,洪胜走了过来,侧过身,视野离开何妮的那一刻,就在洪胜不远处的何妮,又魔术般的,从身后取出了枪,指上了洪胜的脑袋。
“我一定比你快!”何妮说,“别动,给我你的枪!”
洪胜愣住了。
王健却笑了,洪胜并非传说中那么冷静睿智。
王健慢慢的站起身来,目前的形式要好看的多,了不起自己一命抵一命。
洪胜的被捕几乎没有任何悬念了!
可又在眨眼间,
何妮的枪口却移开了洪胜的头颅,而是指向了——王健?!
“王队长,你也别动!”
“什么?”王健也愣住了,
“我说,”何妮重复了一遍,“给我另一把枪,然后——你也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