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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柴窑之争 (3)

“傻瓜,这些人有很高的几率能挖到文物呗,按理说修路之前或是砖窑取土的地方事先都会做一次考古勘探,确认这些地方的下面没有古代遗址或是墓葬的存在后才可以施工,跟这些人打交道风险很低,跟盗墓集团打交道的风险则相对较大,遇上骨头软的盗墓集团说不定哪天东窗事发后就把你给咬出来了,除了没收了你买来的土货,还要罚款,严重的还会坐牢。而修路的工头们却不必要有这样的担心,除非,除非是工头看上你了,要挟你做他的女朋友,你又不答应,人家工头舍生取义把你告发了……”龙依依笑道。

“师傅,说什么呀。”冷涟急忙摇了龙依依的胳膊几下,看了林浩一眼,见林浩也在看着自己,便又岔口说道,“那,那你朋友卖给你这几件瓷器岂不是亏大了?”

“所以说嘛,大多数专家学者虽然心里对柴窑有自己的看法,但是话说出来的时候是探讨的口气,是怀疑的口气,不会贸然下定论,可有些专家学者不负责任的言论会误导收藏者,你说柴窑就是汝窑、耀州窑、景德镇影青,收藏者就会留意这些窑口,真要遇上了柴窑,反倒给排除掉了。你说排除掉,错过了没买到固然可惜,更甚者是明明你手里有柴窑器却当作越窑器卖掉了,那可够后悔几辈子了。好多藏家手里都有几件说不清的古玩,最好还是不要出手,等研究透彻了再出手也不迟。”

“你不也是鉴定专家嘛,你为何也信誓旦旦地说柴窑就是越窑,丝毫没有探讨的语气哟,呵呵,你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还有,有些古籍里记载,柴窑,出北地郑州,你又作何解释?”龙依依问道。

“您见笑了,我哪里是什么专家,那都是圈里的人抬举我,给我往脸上贴金呢。说实话,我和大家一样,只是个收藏者,别人游玩的时间我用来多研究一些瓷器知识而已,别人看到好瓷器时的兴奋我会狠劲地压在心底,换成怀疑的眼光再多看两遍。其实,柴窑器究竟是哪个窑口烧制出来的瓷器,收藏者心里都琢磨过,当你把汝窑、耀州窑、景德镇影青这些窑口都排除掉后,只剩下越窑了。理智点儿的收藏者不管专家学者怎么忽悠,都会捂好自己的越窑精品,当然,这个越窑精品的年代也要符合五代十国那会儿的时间。至于柴器出北地郑州这句话,那本《百火集注》里说到,尸解瓷……”

正说着话,林浩的手机响了,是短信,那个神秘人发来的短信,让林浩晚上带着尸解瓷去琉璃厂外新开的越南菜馆等他。看完短信,林浩抬头望着师傅。

何其庸见林浩眼神有异,问什么事儿。

林浩把手机递给了何其庸说道:“中午时候,我看到《百火集注》里记载着尸解瓷就是柴窑瓷,心里想起了自己前几年买到的那几件窖藏越窑瓷器,我想,咱们不是有好几件嘛,给那个神秘人一件也无妨,谁让人家的宋青花盘毁在我的手里来着,至于柴窑和宋青花的价值孰高孰低,这个还真说不准,宋青花虽然远没有柴窑精美,可毕竟是第一件发现的宋朝青花瓷器,柴窑器虽然精美绝伦,但拿出手后不见得就能立刻得到大家的认同,价值也就得不到认同,知府的轿夫也比县令大不是吗。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地联系了那个人,跟他说尸解瓷我找到了,想要亲手交给他。”

何其庸看着手机上的短信,听林浩说完后,把手机还给了林浩,转头跟龙依依说道:“你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龙依依妙目顾盼,看看乌战名,又看看何其庸,见他俩一副淡然自定神色,便把原本想说的话咽回去,改口说道:“我哪里知道该怎么办,你个大老爷们应该拿主意才是,反倒问起我一个妇道人家来了,也不怕林浩冷涟笑话你。”

何其庸微作思索,转头含笑对林浩和冷涟说道:“林浩,你领冷涟出去逛逛,逛逛琉璃厂、潘家园,冷涟来北京没几天,怕是还没见过琉璃厂人多时的热闹劲儿呢,还有咱们北京的小吃,也都领着冷涟尝尝……这越窑托碗你先收起来,放回你屋里去,等到了晚上你把这瓷器给那人送过去就行了。”

林浩不知师傅为何要这样说,这不是明摆着要把自己和冷涟支开嘛。林浩闷闷地答应了一声,把石桌上的越窑托碗小心放回锦盒,抱回了屋子里。放好锦盒正要出来时,林浩猛然想起了一件事儿,转身又返回了保险柜前,打开柜门从里边拿出一个一尺多长宽宽扁扁的雕花檀木匣子,打开匣子,里面有五个凹印,其中三个凹印里边静静地躺着三柄玉援戈。很早的时候,林浩就请人订做了这个檀木匣子,匣子里还预留了另外三柄玉援戈的位置。

拿出玉援戈放在桌上,又从一个竖放着几幅卷轴画的明青花大缸里拿出一卷纸张,从中抽出几张薄生宣,又翻箱子找出一个速拓包来,也顾不上湿纸了,就这样把三柄玉援戈的纹饰拓在了纸上,能看清楚纹饰就行,又不是长期保存,况且院子里还有人等着呢。玉援戈入匣返回保险柜,拿着拓纸出了屋子,跟石桌前的何其庸、乌战名和龙依依打了声招呼后,和冷涟离开了斗彩斋,去了琉璃厂。

成双堂的九鼎斋生意冷淡。谁都不愿意花钱买一件刚铸造出来不久的青铜鼎。这里的鼎除了常见的青铜色,还有很多种颜色,偏淡棕色,偏咖啡色,偏灰青色,偏银白色,唯独没有绿色。只要有一丁点儿的绿色,哪怕是用蔬菜汁泼到青铜鼎上,生意都会比现在要好一些。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在九鼎斋里转了半圈后,停在了一个青铜鬲前面。这个人至少来过两次了,店里的伙计对这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有些印象,不是因为这个男子每次进来九鼎斋都会停在那个青铜鬲前边看,也不是因为这个男子太胖,而是因为店里很少有人来光顾,来过几次的人伙计想没有印象都难。

他毛着腰手扶着眼镜仔细看了一会儿摆放在木架下层的青铜鬲后问店里的伙计,这个鬲多少钱?

伙计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青铜鬲面前,看着青铜鬲想了一会儿,又跑回柜台后翻了一会儿账本后才说,两万。

男子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不紧不慢地又说道,太贵了吧,这么小的一个鬲就要两万?再大一些的要多少钱?

这个兽纹鬲确实小,通高不过八九厘米,一个烟盒那样高,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侈口,立耳,高颈,三个空锥足,分裆俱全,鬲折肩、颈、袋腹上的纹饰清晰不苟,细看之下竟也粗狂豪迈,像是刚出生不久的老虎崽子,虽然小,却也有兽中之王的威猛。

在木架最下面一阁扫了一眼后,伙计说抱歉,现在没有大一点儿的鬲,都是小鬲,九鼎斋专营青铜鼎,这里的鬲、簋、尊、壶只是一些小摆件,为了衬托鼎的端庄浑厚而已。

男子问什么时候才有大鬲,伙计犹豫着答不出日期来,男子就要求见老板,伙计无奈,敲开里屋的门,见成双堂正坐在里屋窗户旁的椅子上看书,就把外面男子的话跟成双堂说了一遍。成双堂说请,请人家进来里屋谈。

男子进来里屋落座后,伙计沏了杯茶端进来,男子端起茶杯往桌子中间移了移说道,老板,我想买一个青铜鬲,比你屋外摆的那个鬲大两圈,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货?

成双堂问具体有什么要求,高度是多少寸?纹饰是什么纹?要中皮的还是厚皮的?

那男子见成双堂这样问,便从身上斜挎的背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来,翻开几页看了看后说,高21.6厘米,口径15.2厘米。说完后又从背包里拿出笔来,重新翻开一页,写了高度和口径的尺寸,撕了下来放在成双堂面前的桌子上。

其他的呢?成双堂看着纸上的数字又问道。

其他的没什么要求,纹饰差不多符合商周时期的纹饰就行。

成双堂一听这话就纳闷了,商代和周代的鬲那都不一样呀,鬲上的纹饰自然就更不一样了,别说商代和周代,就是周朝,西周和东周,西东周的前期中期后期的风格那也不一样,区别大了去了。除了西周前期和商代有一些接近,其余的根本就不能凑合。可这人写下来的尺寸又要求极其精准,精确到了毫米,看样子像是量过某一件青铜鬲,或者是在什么资料里书籍里看到过这样的数据。只要求其中的一项,而其他的无所谓,这可是自己长这么大头一次遇到。这人买青铜鬲用来做什么呢?

造型呢?也无所谓吗?成双堂忍不住问道。

造型,造型就跟外面摆着的那个一样就行。男子说道。

外边的那个是束肩,也要束肩吗?成双堂试探着问道。古玩圈里的人都有这习惯,初次相交时总喜欢用各种各样的话来旁敲侧击,想知道跟自己交往的人究竟对古玩熟悉到了哪种程度。其实外边的那个青铜鬲是直高颈,修长秀丽,像长颈鹿的脖子,而束颈却像是梅花鹿的脖子。这男子若是识货,就会纠正道外面的鬲是高颈不是束颈,成双堂就会说自己记错了,外边曾经摆过一个束颈鬲,自己混淆了。这样一来,成双堂心里就会明白,这男子最起码懂一些基本的青铜器知识,然后会继续再用其他技术含量较高的一些话来旁敲。

嗯,对,对,就是外边那样的束颈。男子答道。

一句话,成双堂就探清了这男子的底子。成双堂说道:“小鬲两万,大鬲也是两万,最迟半个月后能有货。”

能便宜点儿不?男子问道。

“我这里的东西都是实在价,没什么利润。”成双堂说的是实话。

“外边好多摊上的鼎鬲之类的很便宜的,也是要两三万,最后几百元就能买到。就从你这里出去,满街上都是。”男子指着窗外说道。

“呵呵,这个我比你知道,我天天在这条街,哪有不知道的道理。可我这里不一样,一分价钱一分货,你瞧上眼了就买,要真是惦记着外面的便宜货,我可以帮你去砍砍价,包你拿到琉璃厂的最低价。”

“外边的看上去有点儿,有点儿……不要外边的,你的这个还能再便宜点儿吧。”男子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自己心里的感觉,说完了却见成双堂微笑着摇头,像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男子点头说道,“好吧,我要大的,要一个大青铜鬲,就是给你的那尺寸。”

成双堂笑了笑,站起来走到门前,拉开门对外面的伙计说道:“把那个鬲拿进来。”说完便坐了回来,端茶让了让,喝了一口放回桌上后,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皮肤有些苍白的小伙子,微微卷曲的长发,穿一件黑色针织上衣,手里拿着青铜鬲,随手放在桌子上,手腕上的T形十字章手链轻轻地撞击了一下青铜鬲的口沿。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没到中午呢,你就起床了?”成双堂瞥了小伙子一眼,转头向那男子说道,“这是我儿子,唉,现在的年轻人呀,玩什么摇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