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一枪绿血
1385900000015

第15章 自古忠孝难两全 (1)

早上七点半,在嘹亮的军歌声中我们走进了集训大队的食堂。

每个人两个包子,咸菜一个班两盘丁,每人一个鸡蛋,这就是我们的早餐。

在吃饭回来的路上,刘新问我:“张子寒,你丫吃饱了吗?”

“怎么可能吃饱。虽说我们原部队的伙食也不是太好,但总不至于饿着肚子。现在想想,还是原部队的油水足啊!”

“两个包子在我嘴里就消化了,本打算用那个鸡蛋来维持我一上午的消化系统,可炊事班的那帮人居然把鸡蛋煮得跟天女散花似的,去了壳几乎就没东西了。还有那两盘丁的咸菜,是用盐堆出来的吧,丫怎么吃啊?”刘新故意压低嗓门,生怕让别人听见。

一旁的朱亚洲却显得一副酒足饭饱的模样。

我问他:“班副,你不会是吃饱了吧?”

“就那两个包子一个鸡蛋能吃饱?扯淡吧你。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让兄弟们的肚子不受饥饿。我们回到班里向黄志华请假就说去厕所方便,然后到军人服务社买东西,顺便买包香烟,问题不就解决了。还有以后别叫我班副。”朱亚洲显得一脸兴奋。

刘新:“我同意。”

周国雨:“我也同意。”

“兄弟们,如果让班长知道就惨了,再说班副你,不是,应该叫朱亚洲。你是不是还想去爬战术啊?”我担心地说。

朱亚洲道:“怕个屁了我,为了解决疾苦大众的温饱问题,就让我一个人去光荣吧!”

刘新不耐烦不耐烦的对我说:“丫你什么意思啊?“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怕了就别跟着去。”

周国雨也插话对我说:“瞅你那小样,怎么着,害怕了咋的?”

“好,那我同意。”其实我并不是为了能吃点东西,更多地是服务社的香烟左右了我的大脑中枢神经。

于是我们决定让自认为是口才宗师的周国雨回班后和黄志华说。

“报告班长,我们想去厕所拉屎。”站在黄志华的身后,周国雨显得一本正经。

黄志华站在窗前,嘴里还是抽着一样的‘石林’,不一样的是脸上布满了忧愁。

“我们?还有谁?”黄志华不解地问。

“朱亚洲,刘新,张子寒。”我们各自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小便30秒,大便3分钟,加上去厕所往返的时间,一共5分钟。快去快回。还有你周国雨,以后不许说拉屎,文明点!解大便不会说啊?”黄志华同意了我们的请求。

服务社的屋里,除了我们几个人的身影之外,同样有着冒着被班长抓住的危险前来购买零食的学员。服务社货架上的食品在一阵暴吃狂饮中逐渐减少。

“给我来包白沙。”我对服务社的大姐说。

“你是其他部队来参加集训的吧?”

“是的,饭不够吃,过来买点零食。”

“4块一包,找你6块。注意别让你班长发现,否则,可就惨了你们。”她很友好的提醒我们。

“谢谢你大姐!”我迅速打开香烟,分别给了朱亚洲和刘新一支,另外抽出一支递给了周国雨。

“这破玩意有啥好抽的,我不要,你们还是赶紧吧,回去迟了,可要挨骂的。”周国雨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于是我们三人躲在服务社的墙角,用力的抽着香烟。酷似鸦片时代忠实烟民的感觉。

回来的路上,中队长雷杰与我迎面而遇。

“怎么样张子寒同志,习惯吗?”

“还好,谢谢中队长关心。”

“你小子现在嘴巴这么甜啊。对了,你班长黄志华的母亲昨天去世了,这段时间他心情不好,你们要多理解他。”

“您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昨天刚接到他家里的长途,早上我和指导员正研究号召整个中队官兵为你班长捐款的事情。他父亲也在几年前没了,真是祸不单行啊。”

听了雷杰的话,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好好训练吧。不要给你们老部队丢脸,更不要给你们示范班和黄志华丢脸。”

“请中队长放心,我会努力的……”

回到班里后,看到黄志华正一脸憔悴的望着窗外。我们可以感受到他昨晚的辗转反侧。

“你们是不是去服务社了?”黄志华问我们。

朱亚洲急忙抢答:“没有啊,我们搁厕所刚回来。”

“不要再骗我了,那你们嘴你的烟味和周国雨口袋里露出来的火腿肠,又怎么解释呢?”

顺着黄志华的眼神,我清楚地看到周国雨军装口袋里若隐若现的红色火腿肠。

“靠!这个笨蛋居然吃不了兜着走。”我有种这句话即将变成现实的不祥预感。

周国雨紧张地回答:“对不起,班长,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我们真的太饿了,你就原谅我们吧。”

刘新也跟着说:“您家里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了,班长你得注意身体啊!大家有缘认识,以后我们就是兄弟,有什么困难我们会帮你的。”

“是啊,班长!”我们异口同声地对黄志华说。心中充满同情的背后,更多的是令人恶心的马屁味。来以此换取他对我们撒谎去服务社的原谅。

黄志华转过身深情地看着我们。“谢谢大家,我没事。明天我要回老家为母亲办理丧事,一个星期就回来。在我走的日子里,由雷杰中队长亲自来训练你们,他是我以前的班长,也是从这个班里走出去的。一定要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今天队里安排休息一天,用于整理内务和讲解部队光荣历史。明天正式训练。”

黄志华的泪水在和我们说话的片刻从眼眶流出。

第二天的清晨,我和朱亚洲随中队长雷杰一同到火车站送黄志华。伴随着火车一声短促的鸣笛,黄志华带着无比沉重的心情,在阳光铺满车身的那一刻与我们暂时分别……

我们乘坐一辆三轮摩托车返回营区,在路上,中队长雷杰和我们谈起了黄志华的一些情况。

19岁那年,他的父亲在乡民们自己组建的民间建筑队施工时,由于豆腐渣工程所致,被始料不及、轰然倒下的建筑物埋在了废墟中。经过5个小时的抢救,医生最终无力回天,一个只有46岁的生命悄然而去。为此黄志华放弃了学业,外出打工。继承着他父亲的职业并承担起原本属于他母亲一个人的家庭压力。将自己走进大学的梦想寄托给了家中唯一的妹妹。94年底,黄志华随部队到山东征兵的大队长走进了军营,经过在部队6年的锻炼,成长进步很快。99年参加了祖国50周年国庆大阅兵。立了三等功还入了党。

“听说您以前做过他的班长。”朱亚洲问。

“是的。”雷杰接着说:“后来他妹妹也没有辜负他的殷切期望,顺利地考入了大学,听说还是一所知名学府。叫山东…什么…语…”

“山东外国语学院。”朱亚洲抢着回答。

“对,听说已经快毕业了。现在他母亲又没了,这事放在谁的身上都不好受啊。”

听了中队长的叙说,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面对支离破碎的家庭;面对妹妹高额的大学费用;面对母亲的中年守寡和去世,黄志华用令人难以想像的精神支撑着自己,支撑着这个破裂地家庭。

“我想抽支烟,行吗?”我向雷杰请示。

雷杰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以示同意。此时的男人可能最需要的就是香烟。

我伸手递了支白沙给雷杰,朱亚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为雷杰上火。

“靠!马屁精。”我在心里骂到。

我十分讨厌这种行为,每当看到别人拍马屁时表现出的那副嘴脸后,十分的不舒服,从心里感到恶心。

黄志华说的没错,在他没有回来之前,雷杰开始每天带领我们训练。并没收了我仅剩半盒的白沙香烟。

那是雷杰第一次走进我们班的宿舍。用一名侦察老兵尖锐的目光将屋子里的一切打量一番。“好!内务整理的很符合标准。你们谁是班副?”

朱亚洲连忙回答:“报告中队长,是俺。”

“你小子是个东北人吧?满嘴的方言啊!这内务的好与坏都与你有关,干的不错。不愧是我们大队的示范班。”说完,习惯性的将手伸进口袋,又拿出。

我意识到他可能忘记带烟了,于是立即向他敬了个军礼:“报告中队长同志,我有。”我将口袋里的半包香烟递给了他。

雷杰接过后,笑着对我说:“这都被你小子给看出来了,很有前途。不过我还得批评你。张子寒同志。”雷杰突然严肃的说。

“到!”请中队长同志指示。

“你少跟我阴阳怪气,不知道新学员不可以抽烟吗?我问你,《学员手册》其中第二章第五节什么内容?”

“报告中队长,不吸烟,不喝酒,时刻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

“既然你知道还抽,你这是知法犯法!不过,念你刚来不久我也不再追究,只是这半包烟得没收。怎么样?你认为我这么处理你正确吗?”

“报告中队长,绝对正确!本人坚决拥护领导的决定。”

雷杰点燃一支香烟后看着我们说:“我听黄志华说你们是一群比较活泼的兵,有自己的思想和见解。顽皮爱闹,这也适合示范班的特点,我比较喜欢你们这样的战士,但需要强调的是怎样把你们的这种精神状态放到训练中,这才是关键。你们每一个人要多努力。还有以后不允许再抽烟了。我先走了,等会准备训练。”

雷杰从班里离开后,朱亚洲对我说:“张子寒,你干啥玩意?大伙身上都没烟了,我们还指望你那半包“白沙”为咱兄弟们解解搀呢。这下被你整的。”

周国雨也跟着掺和道:“咋还说别人是屁精呢?看你也好不到哪去。”

“你们都什么意思啊?我身上的半包香烟中队长早就知道了,如果我不拿出来,岂不是更惨。特别是你周国雨,又不抽烟,跟着瞎掺和啥啊?”

刘新:“那我们自己怎么办?我现在特想抽烟。”

我笑着从另外一个口袋摸出一包香烟。“我可没有你们这么傻,如果说中队长是有备而来,那我这就叫有备无患。”

“快!快!快!”就在几个人将嘴里的香烟点燃,一致赞叹我的高明时,雷杰推门而入。

“我就知道你们这帮人没这么简单,全部给我出来集合!准备五公里越野…”

自正式训练后,在走出无数军人的操场上,我们跑着、趴着、站着、爬着。灵魂已经离自己远去,剩下的只是一具能够呼吸的躯壳。自身的行动已经不再服从大脑的支配,阵阵令人不寒而栗的命令声将每个人的大脑自主指挥系统完全占领。

在雷杰的精心调教下全班学员的身体素质也迅速得以提高,当然,其中不乏有拖后腿的情况出现。为了迎接六个月后的全面考核,第一个月全部安排体能训练,五公里、百米冲刺、仰卧起坐、俯卧撑、蛙跳、鸭子步、单双杠、400障碍等课目无一例外。

每晚雷杰监督我们将必须完成的200仰卧起坐和俯卧撑做完后便独自回到干部宿舍休息了。雷杰走后班里便成了我们的天下。周国雨偷偷跑去服务社买来啤酒、白酒和花生米,大家围成一团,企图用酒精消除满身的疲倦。在黄志华回来之前的每个晚上,总有酩酊大醉的英雄出现。其中,我和朱亚洲从不例外。因为就是我们俩拖了全班的后腿。

由于体能基础条件比较差,自班长黄志华走后,虽说是由雷杰亲自训练我们,但超出老部队常规训练的负荷量让我和朱亚洲力感不适,我们也试着改变这一状况,可从未经历过类似训练的我们还是在整个示范班中排名倒数。

当在训练场上挥洒汗水的时候,当梦变的越来越少的时候,当一日三餐的饭菜没有一次能够满足消化系统的时候,当越来越不能适应这种强度训练的时候,我不知多少次在酒精麻醉之后萌生了申请返回原部队的念头。

每当此时,刘新都会递来一支烟,并用满口的北京话对我说:“丫有病啊!想想送你来的老部队,想想对你充满期望的父母,再把手放进自己的裤裆,摸摸丫的是不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