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一枪绿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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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自古忠孝难两全 (2)

面对刘新的鼓励,我决定调整自己的心态,重新面对残酷的集训生活。

我开始每天要求自己早起,在双脚小腿上绑好沙袋,到训练场先完成两个百米冲刺,再到器械场完成单双杠一、二练习。等集训大队的起床号响起,再和大家一起早操,完成早操的课目。

朱亚洲知道后,要求每天早上能够和我一道早起。

“你行吗?”

朱亚洲用力拍着胸脯。“当然!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人做不到的,何况我们还是军人。在任何困难面前我只会说一个字,‘不。’就算现在让我参战,我也绝不退缩。”

于是,每天清晨的训练场上都少不了我和朱亚洲的身影。

我把自己的行为理解为笨鸟先飞。心中坚信,只要精神存在,我就不会轻易倒下,哪怕有一天站在残酷的战场。

额外的训练虽然很累,但我尝试着将其变成一种乐趣。玩电游的人应该身有体会,连续几十个小时全身心忘情投入,不吃不喝甚至不睡,困意连绵却乐此不疲。最终争取的目标无非是全关通过,且越玩越过瘾。而我目标只有一个:超越他人,绝不落后,取得最后胜利。其性质和玩电游类似,但更有实际意义。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黄志华也从老家回到了部队。短短的7天时间令他年轻的脸上布满了胡须。走过岁月沧桑的军装上清楚地挂着“孝”字。支离破碎的家庭,给他带来的只有令人倍感怜惜的满脸憔悴。

黄志华从包里拿出从山东老家带来的煎饼和大葱,逐一分给我们。

“尝尝吧,这是我们家乡的特产。”

如果不是考虑担心会伤害黄志华的心,这种没有一点味道的食物我想真的不会有人去吃,哪怕是因伙食太差而饿得两眼发绿。

进入集训大队一个月后,部队组织集体洗澡。每个人的脸上都飘溢着幸福的喜悦。不仅是为了可以尽情地洗上一把,更多的是因本次的集体活动取消了整个下午的训练。

由于部队条件限制,我们最终在雷杰的带领下,徒步三公里来到了距营区最近的一家民间浴室。

“15分钟后全部出来集合。谁不按时出来,就在里面完成300俯卧撑。”雷杰在我们进入浴室前大声命令。

雾气缭绕的浴室里,热水沐浴着我劳累的肌体,舒适感传遍全身。其他班里的两个学员在我身旁议论着有关集训的问题。

“我靠!这哪是人呆的地方,怎么会这么苦?”

另一个学员说道:“龙遇浅滩被虾戏,虎落平原任犬欺,我这比喻虽然不是太贴切,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没有这样的训练,那还怎么叫特种兵啊。”

“你就别自我安慰了,我看他们这是故意整人。”

一串串发泄的话传入耳中,如同浴室里因蒸气产生的水珠滴在身上,让人阵阵寒冷。我不仅在想,这两个腹诽心谤的家伙要是被班长们或中队长雷杰知道了,等着他们的必将是痛心疾首的腹心之患。

返回营区的时候,大风乍起,野战救生员教导队(就是战场上的医疗分队,同期参加集训的女兵)楼前垃圾池里的东西被刮出,绝大部分是卫生纸,其中一部分还映着鲜红的血迹。漫天飞舞。

怎么部队营区也会出现这种情况。我百思不得其解。

刘新低下头悄悄地对我说:“我看女兵训练比我们男兵还要辛苦,那丫都累出血了……”

“刘新,你在和谁说话,不知道队伍里面不可以讲话吗?不懂什么是队列纪律吗?”雷杰发现了刘新正低着头与我窃窃私语。

“报告中队长,我在说营院里有很多白色垃圾,我们应该去捡一捡。”为了不连累我以及隐瞒我们交谈的事实,刘新以最快的反映回答雷杰。

“是吗?既然如此,那这个任务交给你了。我把队伍停下来等你把那些白色垃圾捡完。”

由于风力太大,捡回去的卫生纸又被吹了出来,刘新的身影在垃圾池和被风吹走的卫生纸间来回移动,无所措手足之下,刘新最终牺牲了自己的军用挎包,将卫生纸一一收入其中,然后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厕所狂奔。身后的队伍中传来包括雷杰在内的一片笑声……

在开始逐渐适应这种紧张、充实的生活,在每天必须完成三个五公里和分别200个仰卧起坐、俯卧撑和其他课目的日子里迎来了第一次月考核的到来。

那次考核中全队共有14名学员不达标。朱亚洲每日晚睡早起的奋发图强最终在考官们一双双老成练达的眼睛和准确无误的秒表前变得一文不值,以倒数第四的“超优异”成绩进入加强班。班里的总成绩也因朱亚洲的一败涂地未能进入全队前三名。这样的成绩令黄志华大为不悦,朱亚洲另起炉灶前的瑕不掩瑜之为,注定再一次让我们的每个夜晚难逃枕戈寝甲的噩梦。

朱亚洲在班里无精打采地收拾着自己的行装,一脸的失魂落魄。面对朝夕相处战友的暂时分别,大家低头不语。刘新一把拽住朱亚洲的衣领。“丫的别装孙子,别把自己当孬种。我们等你回来。”

朱亚洲将刘新的手轻轻移开,淡然回答:“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我这里还有包石林,子寒,你拿去抽吧,别让黄班长知道。”

“我相信你一定行。别忘了你是示范班的人。更是与我一起从老部队走出的战友,我都行难道你不行吗?老部队在等着我们俩凯旋而归的消息,兄弟,千万别一蹶不振啊。还有这包烟你还是留着自己抽吧,你烟瘾可比我大多了。”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到了加强班可是雷杰亲自为我们补训,我他妈敢抽吗!”

在走出班里的那一刻,朱亚洲的拳头狠狠的击在宿舍的木头门上,随口扔下一句:“我他妈的就是傻子!”

屋子里显得超乎寻常的安静,只有那扇无辜的木门在空气中来回摇曳……

其实加强班在每月的考核中都会出现,由考核中成绩不及格的人数来决定加强班的临时编制。他们在学习新的知识的同时还将对未达标的课目进行复习,做到温故知新。其训练强度远远超出以往,令朱亚洲在内的学员们不堪忍受,训练场景惨不忍睹,深陷其中的学员们痛不欲生。

我为自己笨鸟先飞的圣举倍感欣慰,同时也感到一种更大的压力。在整个大队,只要你稍作放松就有可能短暂时间内被其他人甩在身后。没有谁来帮你,也不会有谁将你想起,等着你的是加强班对你的残酷复训以及百以记数的同期学员将你踩于脚下,从你的身上踏过,最终迎来的是名落孙山延期集训的可怕后果。

炎炎夏日在五月的湖北捷足先登,与远方塞外北国的夏天相比反差甚大。那里,只有寒冷的冬天才无人出没于大街小巷,即使是最为繁华的商业街,也是寥寥无几的行人。而在这里,此情此景却恰恰相反地出现在了夏季,三五成群的人们在某个阴凉的角落尽可能的远离紫外线带给他们的伤害,并不时的议论着法轮功邪教组织和驻某国使馆被无辜炸毁的话题。

毗邻营区的小镇上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繁忙,没有谁愿意在这个炎热的天气里于阳光下游走。惟有担负着保家卫国重任的我们,在训练场上竭尽全力的奔跑。任凭无数学员因高度中暑瘫倒在绿荫如林的草地,惊天动地的口号声却依然不绝于耳。在营区周围的座座山岭与村落间许久回响。

牺牲在异国他乡的战地记者和轰然倒塌的使馆大楼以及法轮功邪教组织对人类的危害,致使部队进入了令人高度紧张的一级战备。所有人员必须24小时在规定的范围内等待命令。身经百战的飞行员在机场的架架战鹰上,多次处理危险任务的特种大队官兵在辆辆战车前,等待着祖国和人民的一声召唤。

于后勤部队服役一年的我第一次深深地体会到了军人的使命。战备会上政委的动员讲话在耳边久久回荡。

为了保持体力以便处于最佳状态,我们的日常训练在战备期间暂时停止。极度疲劳的我们沉浸在阔别已久的休息之中,心里默默祈祷着战备最好不要结束,且多多益善。却又担心恐怖的战争会真正爆发。

此时的加强班却依然忙碌于紧张的训练,他们蓄意借此机会奋力追赶,逐渐拉近与正规班之间的距离。

为了使落后的14名学员早日回到我们正规军的队伍,集训大队决定挑选14名本次考核成绩合格的学员到加强班进行一对一的帮带。为体现公平,所有考核通过的学员需要以抽签的方式来决定是否会进入加强班。刘新第一个命中目标。无独有偶,随后我也“光荣”中彩。周国雨在一旁幸灾乐祸般的奸笑道:“不用担负战备任务不说,还有这么好的机会再次接受锻炼,真羡慕你们俩。就我命苦啊!整天呆在宿舍里等什么战备命令。你说这人训练久了要是突然叫你停下来,还真不适应啊……”

“你丫死去吧!哪凉快到哪呆着去,瞅你丫那熊样。”没等周国雨把话说完,刘新将他一顿臭骂。

我和刘新在周国雨的一路奸笑中回到了班里。

黄志华用一副严肃的表情对我们说:“这次是你们俩难得的表现机会,能把加强班的学员帮带成功是你们的荣誉,相反假如以失败作为结果将是你们俩和示范班的莫大耻辱。不要看我们停止了训练而愤愤不平,心态不好会影响帮带成绩的。还有你周国雨,刚才抽签的时候笑什么啊?朱亚洲进了加强班,张子寒和刘新去帮带,你小子他妈的是不是没事情做闲得慌啊?”

周国雨佯装着无辜的表情回答:“没有啊班长,我很忙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研究《纪律条令》呢。”

“是吗?你看你还是先研究研究完成300个俯卧撑和一个全副武装五公里需要多长时间吧?快点,现在就开始!”

走出宿舍时,只见周国雨趴在地上,幸灾乐祸地奸笑被满脸的苦痛完全替代。

刘新笑着留下一句:“说你丫是个傻子,相信了吧。”

在朱亚洲的强烈要求下,最终雷杰同意由我对朱亚洲进行帮带。在加强班的每个早晨、中午、晚上,我们在器械场里不停的完成引体向上;在训练场上疯狂奔跑;在400米障碍中来回穿梭。让心中的不快随着汗水在这灼热的空气里顺着毛孔排出。

有天晚上跑完五公里后躺在草坪上,我和朱亚洲开始了久违的认真对话。

“亚洲,你从班里走的那时为什么骂自己是个傻子?”

“那时,我不想搁这呆了,于是就一人偷偷找到了季大队长,想着让他帮我办个病退,这样回原部队的话,我也好有个交代不是。”

“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那当时大队长怎么说的?”

“我偷偷买了两条中华和两瓶好酒送给他,结果你猜咋的?他不但不收还把我给臭骂了顿。说我是个懦夫,不配做男人更不配做军人。说句实话,长这么大我可没被谁骂过。从大队长家里回来后我就自暴自弃不想训练了。”

“难怪那时你每天陪我早起训练一会就没影了。其实大队长是为了你好,你们东北人就是太冲了,脾气太犟,那你现在怎么想?”

“我现在对部队有了新的认识,不是所有的干部都像我想的那样见礼就收,啥考学、入党、提干的,只要没钱,就搁一边呆着去,你爱咋咋地。所以我现在挺后悔去找大队长的。不过,这次得谢谢你了子寒兄。”

“谢什么啊,都是革命战友,等以后退役分开了,说不准一辈子都见不上。再说你也别总谢谢谢的,还是整点实际的吧。”

朱亚洲从悄悄地从迷彩服的口袋里摸出一包‘石林’,递给我一支。

“我靠!你还真敢抽,不怕被中队长抓住啊?”

“这些天就靠它支撑我了,再说了,我这不特地为你准备的吗。”

于是我和朱亚洲两人每天晚上训练完后都会躺在草坪里,抽着‘石林’或是‘白沙’,用焦油和燃烧的尼古丁消除满身的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