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化学老师
“嘟嘟嘟!嘟嘟嘟!”
季舒宇从化学作业中抬头,看了看持续不断的电话铃声,再看了看一边的闹钟。
晚上9点23分。
这时候什么人给他电话?随手拿起话筒,一边揉着盯着那些化学题目而酸涩的眼睛,一边问,“喂?谁啊?”心下补充,没看到他为了不被那个外号冷面僵尸的化学老师处罚而在努力吗?
“我啦!做什么那么不耐烦!”千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季舒宇只觉得一阵神奇,“你怎么听出来我不耐烦?”他以为掩饰得很好啊,突然想到什么,连忙问,“小琦怎么了?她不舒服吗?”
那头千鸟显然也没有跟他闹的心情,没再多废话,“别多问了,你快开手机。我用手机跟你说。快点!”然后就挂上了电话。
季舒宇心下一凛,连忙也扔下固定电话话筒,打开进了寝室就关掉的手机。没几秒,手机就响了起来,“怎么了?”
那头千鸟犹豫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再看看。刚才音音突然爬起来,我还以为她醒过来罢了。谁知道她开始换外出服——现在我跟着她出寝室了。”
“她为什么出去?”季舒宇也觉得有些不妙。
“废话!我能问早问了!跟她说话没反应啦!她明显在梦游啊!”
“什么!”季舒宇惊叫起来。
“叫啥叫!音音走得很快,下楼了,你快点下来!”
“好的!”季舒宇不敢挂电话,用脖子和肩膀勉强夹住手机,腾出双手飞快的换上鞋子,再抓了件外套就往外冲去。“你怎么还有时间打电话?先跟上去啊!”他有些焦急的对着电话里说道。
“我当然跟着!你不是叫我有事就给你电话吗?”千鸟在电话里不爽。
“好了好了,我马上到底楼了。”
说话间到了楼下,大门口拿着手机的千鸟一看到他就挂机,抓着他往东边跑,“快点,她往哪里去了。”
“你做什么不叫醒她!”季舒宇一边跑一边埋怨。
“笨蛋!”千鸟边跑边骂,“我当然试过!你没常识啊?梦游中的人虽然不是不能叫醒,但本身是很难叫醒的!而且天知道音音是不是真的梦游!前面!”不一会儿,两个人就已经跟上了没走出多远的励音琦。
原本还想上去把励音琦拍醒的季舒宇,听了千鸟的话也犹豫了下,他自己也不敢确定励音琦的这种梦游状态究竟是不是正常的,而且唤醒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妥。“现在怎么办?”
“凉拌!”千鸟没好气的横眼,见季舒宇一脸焦急,才撇了撇嘴角悻悻然继续说道,“还能怎么办?跟着啊!看她去哪里。”平日里明明冷静得很的人,居然糊涂到这份上,果然是关心则乱。
三月底的夜色下,风有些微暖,只是靠近海边的关系,哪怕在这学校里,依旧能感觉到那种潮湿。
这日正是农历十五,虽然没有中秋时候的月色,却也是少见的朗夜晴空,一轮皎白的月挂在天际,银白色的月光铺洒下来,把一切都笼罩得朦朦胧胧的。
那仿佛是一种滑腻而有些过分柔软,视觉带来的感觉,却让季舒宇免不了想起开学那阵子探手触碰到的东西,看着前面似乎浑浑噩噩的励音琦,脸上的神色怎么都轻松不起来。
励音琦走在他们前面,虽然脚下有些迟缓,却显然有着明确的目标。只见她走出了宿舍区范围,毫不迟疑的往教学区走过去。
季舒宇蹙着眉头跟在后面,感觉中的不妙越来越强烈。
千鸟却嘀咕了一句,“闭着眼都还能走在路当中,总觉得梦游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正说着,却接到季舒宇倏然狠狠扫向她的目光,一下子住了嘴。等他回头了,才摸了摸鼻子,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会咬人的狗不叫。——平日里好欺负的温和优等生居然还有这一面。
季舒宇自然没什么心情去理会千鸟心下咕咕哝哝对他的腹诽,只是专心的跟着已经走过横跨整个校区那条河上小桥的励音琦。
走过桥,季舒宇和千鸟已经能够很容易的从远处明灭交替的商业区传来最后霓虹余辉中看到不远处的教学区。而季舒宇更是注意到不远处就是那座励音琦平日上音乐课用的老教学楼,心下只觉得咯噔一下,背上一阵冷汗。
莫非,励音琦就是被老楼中不知名的东西引来的?
心下暗自叫糟的季舒宇吸了口气,眼睛盯着在夜色下慢慢往前走的励音琦,飞快的摸出手机,拨起了梁小筑的电话。梁小筑说过的那个不明用意的东西,莫非就是藏在这栋楼里?
手机连通号码时候沉默了片刻,接着却传来冷冷的系统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候再拨……”
通话?!季舒宇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千鸟见他打电话,就已经猜到了是打给梁小筑,却看到他的脸色陡然间难看起来,就问,“怎么了?”
“靠!为什么和电视里面一样?警察总是在关键时刻出问题!”季舒宇有些咬牙切齿,几乎想砸了手机,还好理智让他明白那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千鸟无语,只能安慰他,“这个梁小筑也不是警察,他只是记者。”
“更加可恶!该死的狗仔队!”季舒宇口不择言的发泄。
千鸟哑然,不想和处在爆走中的季舒宇重申梁小筑只是社会新闻记者,“算了,也许纯粹只是音音压力太大,造成了梦游罢了。跟着她,别让她出事就好。”
“问题是,平日里根本没听她自己提过会梦游啊!到了学校就有了?”季舒宇还是不平,“就知道那个该死的狗仔不能信任,说什么住到学校来会比较安全!混帐!根本就是在骗人!”
千鸟决定沉默,不去理会这个已经被偏见上身的家伙。
而就在这时候,励音琦却绕过了那座季舒宇以为她会进去的老教学楼,甚至没有在那门口停顿一下,反而继续向前走去。
还在诅咒全天下记者的季舒宇,一时间也住了口,原本已经准备进门的他连忙收回脚步,和千鸟一起跟了上去。
“她要去哪里?”千鸟也觉得奇怪。“再往前面就是新校区了,难道音音真的只是梦游?”在千鸟心里,觉得鬼怪之类的故事,最起码也该在比较阴森的老房子里发生才比较符合她的观念。而眼下励音琦走的,就是从宿舍到新校区的一条捷径,路上除了这座有着音乐美术专业教室的老楼,就是前面一座被挪作实验室的大楼。
可是,那栋中间的大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起码励音琦在提到的几个曾经发生过奇怪事情的地方中,并没有这栋大楼。
就在季舒宇也以为励音琦就要穿过那栋楼的时候,让他们惊讶的事情再度发生了。
励音琦显然在那栋大楼门口停了下来,然后转身面对着大楼,似乎有些意识,还在思考要不要进去似的。不过那也只是几秒钟时间,在季舒宇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慢慢地走上阶梯,步入了大楼。
“她,她进去了!”千鸟惊讶的指着那黑漆漆恍若怪兽长大嘴巴的大门口。
“跟上去。”季舒宇却没有千鸟那么反应大,抢先一步就跨进了门。不论励音琦怎么会进去这里,他都要看着才觉得安心。
但一走进大门,他却觉得有些不对了。
刚刚走进去的励音琦,在这几秒里居然已经不知道走去哪里。
“这里好黑啊!”千鸟也紧跟着跑了进来,小声地抱怨了一句,“音音呢?”
季舒宇刚想回答不知道,左耳边轻轻的脚步声却让他飞快的转身。
虽然大楼里没有开灯,但左侧廊上显然有哪一扇门是开着的,窗外洒进来的月光从门内露了出来,有些许到了廊上。就是那一抹光,把廊上的漆黑给切断了。
那一闪而过的背影,显然就是早先进来的励音琦!
“这边!”低声喝了句,季舒宇也顾不上千鸟,径直跑了起来,也没时间去思考,比他只先近来几秒又步履缓慢的励音琦怎么能走那么远。
而千鸟却觉得有些不对的皱了皱眉,但见季舒宇跑得急,也连忙跟了上去,“那么急做什么?有鬼追你啊!”她不假思索开口,然后才觉得寒颤了一下。
饶是胆子大如千鸟这般的女生,在这种黑灯瞎火的老式大楼里,心底多少还是有些胆怯。不由后悔应该带把手电筒出来,不过眼下早就迟了。而她那一句话,也在廊上回荡了起来,有些森森然的回音。
真适合拍鬼片啊!很快调整心情的千鸟跟在季舒宇身后,有些阿Q精神的想着。
就在千鸟一边跑一边胡思乱想的时候,前面的季舒宇却突然在大楼西侧的小楼梯边停了下来。千鸟一时不察闷然撞了上去。
“呀!你干什么突然停下来!”千鸟郁闷的捂着鼻子,鼻梁太挺居然也有坏处!莫非季舒宇这小子嫉妒她,故意的?
而季舒宇却丝毫没有在意千鸟的抱怨,转头严肃的看着二楼拐角,然后掉头交待了一句,“你跟着小琦,我上去看看。别把小琦弄丢了!”说着,就调转头往二楼去了。
千鸟开始一听还有些发愣,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听到最后一句带着命令意味的话,不由得万分没好气的对着他的背影挥拳,“你别把自己弄丢了!”
季舒宇也没理会她,很快就消失在二楼转角。
而千鸟此刻才想到,为什么季舒宇突然跑到二楼去?难道看到什么了?
想了想,感觉还是看励音琦去那里比较重要,但这一耽搁,千鸟再抬头的时候,满脸黑线的对着依旧森然漆黑的楼道走廊。
她遇到大问题——
励音琦跑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千鸟跟丢了励音琦的季舒宇,在走到二楼拐角的时候,也停了下来。
会突然放弃跟着他所关心的励音琦而选择上楼,是因为在刚才路过楼梯的一刹那,他的眼角似乎捕捉到一抹白色。
等他回头的时候,楼梯上自然是空空荡荡。
可是,那里没有月光,也没有其他照明,再联系到前几天励音琦说看到东西样子的描述后,季舒宇很自然的觉得两者可能大有关系。
而千鸟也在后面,让他可以放心的把励音琦交给千鸟,而自己可以上楼一探究竟。
站在楼梯口的季舒宇却感觉到,眼下问题来了。
仅凭他刚才那一眼,根本就不能确定那抹白色去了哪里。难道他要逛遍整座大楼?季舒宇踌躇的扫了眼身周的黑暗。
万一那个东西知道他在找,刻意避开了呢?梁小筑那个无良记者也曾提到过,对于这种说不清楚的东西,要保持敬畏。也就是说,他的心态,很有可能影响到那些东西的判断。
如此一来,他有心寻觅的心态也许会让那个东西逃得更远。
怎么办?
季舒宇有些挫败的抓了抓头,看来只能靠运气了。持着这样的想法,他就慢慢的在二楼上踱了起来。
这栋大楼季舒宇上物理化学课的时候也来过。看,左侧那半开着门的就是他高一时候的化学实验室,记得那阵子的化学老师还是一个很和蔼可亲的中年女子,连声音都是温温柔柔的。可怜了他到了高二就遇上了冷面僵尸这种变态老师,嗯,等下回去还得把作业给做完,继续维持他在冷面僵尸手底下存活时间的纪录。
话说,季舒宇刚刚发现,自己的神经也很有些大条!
居然在这种阴森森的楼道里,还能这样自在的想心事。不过也许这样正好,胡思乱想的根本没有去想找什么东西,合了道家所说的“无为”,心下一片空明就是这个境界了吧?
然后于周围融为一体,那么他也许很快就能飞升了……不是,很快就能找到他的目标了。
想着,觉得极为有理的季舒宇继续开始他的神游太虚,从化学作业一路想到学生会竞选。说到竞选,他不得不开始担心。后天中午开始,中午的广播不再只是学生会竞选人的自我介绍,而开始由抽签两两分组,在广播里相互提问,辩论一些话题。从历届来看,这一段时期是竞选中最重要的时期,如果能压过分组时候的对手,那么很容易在学生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当然这个印象不单单是气势压过对手就好的,如果太过咄咄逼人反倒会让人产生反感。比如,那天找林暄宣麻烦的黄绘然就是在这个阶段中失掉了人气……这倒是要和励音琦好好说说,但就是不知道她明天课后抽签第一次会抽到和谁同组?
突然间,季舒宇感觉有些不对劲。顿时从自己的心事里回过神来,脚下的步子同时在一扇教室门前停了下来。
学校里老式楼内的格局其实都差不多,尤其上下楼之间的差距就更加小了,几乎就是楼上什么格局,楼下也同样是什么格局。
他上楼后走的方向下,就是他刚才在一楼跑过来的走廊。
那段走廊他只花了十几秒钟就跑完了,同理,他往回走同样的距离也不会花费太多的时间。而眼下,他显然已经走了超过五分钟。
如果,他的刚才在楼下跑步速度没有到达一秒钟百米的速度,那么他这样走早该走到二楼的中间了。
可是,很显然,刚才从他经过的地方都只是一间间教室的门,并没有作为大楼中间标志的一幅巨型画像以及大楼中间的大楼梯。
五分钟和十几秒的差距,未免有些巨大。
季舒宇低着头看着脚下在暗色中漆黑如墨的走廊,然后面沉入水的抬头,看向他的左侧。
不容错认的,这是他高一时候的化学实验室。
同样半开的门,眼下却没有了半分刚才的亲切感,仿佛是夜里张开嘴向他嘲笑的鬼脸。
刚才,他已经路过了这里,而笔直往前走得他,却又绕回到了这里。
季舒宇沉思片刻,很冷静的转身往后走。
走廊内被黑色笼罩着,哪怕透过教室天窗里露出的黯淡月色,还是有些鬼影幢幢的看不清楚太过远的地方。
走了不远,季舒宇又停了下来。他又看到了那间半开着门的化学实验室,这次,是在他右手边。
至此,季舒宇忍不住叹了口气,认命的承认自己应该是遇到了传说中的鬼打墙。
鬼打墙只是幻觉吧?想到这里,季舒宇不免又想起了那个无良记者,口口声声说什么他有破除幻觉的体质——胡吹的吧?看,眼下他根本就没看破什么幻觉。
但总得想法子出去啊!总不能就这样被困在这里了。
心里咒骂着信口开河的梁小筑,季舒宇看了眼边上的墙,然后把手放在墙上闭起了眼。“希望有效果。”他暗自祈祷。
就这样手扶着墙慢慢地走了一段,计算着脚下走过的距离,双手交替着向前摸索着,丝毫不敢两只手同时放开墙面。
就这样估计走出了两百多步,而手上的墙却依旧还在,没有意想中碰到楼梯拐角的落空。季舒宇心下一沉。
在张开眼,毫不意外的再度看到那扇半开的教室门。
颓败的季舒宇伸手摸了下脸,这鬼打墙到底是什么原理啊?不是幻觉,莫非真的是什么空间折叠?
人类到现在都还没摸清楚的空间问题,莫非已经被妖魔鬼怪给吃得透了?敢情好,空间课题的物理学家全都聘请一些善于制造鬼打墙的魂魄来做助理好了,估计没几年就能研究出如何利用霍金德《时空简史》里所称为的虫洞原理。那么人类的宇宙穿梭梦想就能大大的提前了。
不过,即使这个想法是非常好的,前提是他能够同制造这个鬼打墙的东西沟通一下,当然,如果能顺便让那个东西放他走出去就更加好了。
季舒宇摸出手机来看了看,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多了,不过顺便他也毫无意外地发现手机虽然有时间显示,却没有丝毫的信号。
估计现在的好兄弟们随着科技发展有了先进的意识,知道这种情况下面除了不让人走出去,还要屏蔽掉信号,以免让人求救。这样才能更容易地把人隔绝掉,然后逼疯,顺便让精神卫生中心的铺位不要那么空闲。
苦中作乐的向着无厘头的心思,季舒宇很快把注意力放到了那间半开着门的教室上。
既然它一直开着,而怎么走都会走到这间教室门边,那么他不妨如某物所想,进去看看吧。
叹着气,走进了门,季舒宇首先扫了眼整个教室。与所有的化学实验室一样,两排黑色桌面的大桌子前按着一个个并不妨碍视线的架子,其上基本都是摆着瓶瓶罐罐,桌子和桌子之间还有一个水斗。
同一年前没有多大区别,他借着月光打量了一番正这样想着,背后却传来“碰”的一声,让他一下子呆住了。
季舒宇惊讶的转头望着无风却自动关上的前门,有些无语。看来那个东西很想把他关在这里。他好玩的回头打开门,试着走出去,结果一步跨出去,还是回到了教室里面。
非常好,这就是所谓的“空间门”!季舒宇恨得牙痒痒的,忍不住抬脚狠狠地踹了两脚可怜的木门。
眼下怎么办?季舒宇有些担心地想起了一起进来的励音琦和千鸟。如果她们两个也碰到了这样的事情怎么办?千鸟也就算了,按照她那种气势,估计连鬼看到她都怕。但是小琦怎么办呢,刚才出来时候就有些不对了,又走到这栋奇怪的大楼里面来,遇上什么事情实在不好说。眼下只希望,千鸟和她在一起,然后快点出去。
要被困的话,只困他一个吧!他忍不住心下暗暗的祈祷起来。
窗外的月色非常的好,到了这有着宽阔大窗户的教室里面,似乎尤其明显。玻璃窗外透进来银白色的光,在那些架子上的玻璃器皿反射下,显得优雅而神秘。
季舒宇走到窗边看了看已上中天的月亮,又低头看了看仿佛近在咫尺的地面,不信邪的季舒宇性子中执拗的部分又冒了出来。
跳下去?虽然这两楼比起住宅小区里的高了些,但昨天挂在三楼也尝试过了。如果先挂在窗口,再跳下去,也不过两米的高度。好像很安全啊!
他想了又想,觉得可操作性还是很高的。
于是不怕死的季舒宇决定想做就做,直接跳跳看,伸手就推开了木制的窗户。尝试着一条左腿挂出去,确认了一下,没有看到自己的腿从窗户里又探进来的诡异场面,于是信心大增的他直接坐上窗框,正想往下探下去——
“同学,你在干什么?”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被惊到的季舒宇险些就直接一个倒栽葱摔了下去,一身冷汗的稳住身形,先庆幸自己不用实行两楼高度就被摔死的创举,然后才惊觉不对的转头。
只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挺拔的站在刚才他进来的那扇门口。
站在月光阴影中的身影,看到季舒宇的面容时候,似乎顿了顿,然后才慢慢的走了过来,边走边说道,“原来是你。如果觉得我布置的作业太过艰涩,也不必想出这种法子来逃避吧?”
看着那人慢慢走近窗边,季舒宇的神色也愈来愈惊讶,月光很清晰的照出了一张恍若雕塑的沉冷面孔,银丝边的眼镜在月光下更增添了几分森然,让那张面孔看起来比平日还多了几分诡谲。
真是符合他的外号啊!哪怕在这种情况下,季舒宇心底还是忍不住冒出针么一句话来。冷面僵尸,名副其实!
“江老师,晚上好呐。”季舒宇皮笑肉不笑的挥手打招呼,决心无视这位古怪化学老师貌似挑衅的言辞。
不过显然江老师没准备放过他,几不可见的挑下眉,他说道,“跳楼并不是一种好看的死法。个人比较赞同开煤气自杀或者服药,起码那两种死了之后看起来比较好看些。”
季舒宇额头青筋抽了抽,完全没想到过如此经典的语言会从这个冷冰冰的老师嘴里吐出来,而且他的神色居然还那么认真!
“谢谢,下次我会注意的,感谢‘江老师’的提点!”季舒宇嘴角抽动着回答,说话间,已经从窗框上翻身下来,站到了教室里。
“嗯。”江老师在季舒宇没好气的眼神下,居然还点了点头。
可能脚踏实地的关系,季舒宇这才觉得不对,这个江老师是怎么进来的?而且,刚才他在两楼走来走去,显然没有其他的人在,那么——他的目光落在了江老师身上那件白大褂上,忍不住思索,白色的?
“江老师,刚才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江老师的声音依旧冷冷的没有波动,“那么你呢?那么晚来这里做什么?”
“我?”季舒宇被反问得一愣,“我,我是和同学一起来的……”对了,现在他应该能下楼了吧?励音琦和千鸟呢?
刚刚想到这里,他外套口袋里刚才没有半点信号的手机正好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果然是千鸟的,“喂?千鸟!你那边还好吗?”
“混帐季舒宇!你刚才到什么地方去了?电话都打不通!”千鸟的抱怨马上从电话那头响了起来。
“我就在两楼。”说到这个,季舒宇怀疑千鸟会不会信。
却没想到千鸟那头只是沉默了一下,接着语调马上变得严肃起来,“你快点下来,我现在和音音在一起。一楼107教室。”
季舒宇心下一震,紧张的问,“小琦怎么了?”不会吧?早知道他就不和她们分开来了。
千鸟的声音有些不确定起来,“我也不知道,也许她只是睡着了。刚才我没跟上她,好不容易挨教室找,才看到倒在107的音音,又叫不醒她……你快点来吧,先把她抱回寝室去。”
听说可能只是睡着了,季舒宇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好,我马上下来。”
“好。”
季舒宇挂上电话,马上意识到身边还有人,抬头看向身侧,却悚然发现身边早就空无一人了。
冷面僵尸什么时候走开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而且两人近在咫尺,居然没有惊动他!
只觉得背后发凉的季舒宇,只得苦笑。
当季舒宇推开教室门,正常的走到了走廊上,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居然很轻而易举的看到了距离教室门几米外的楼梯时候,忍不住这样想着。
这个学校里妖孽的东西太多了!
还有,冷面僵尸莫非真的人如其绰号,是一个僵尸吗?往楼下冲的季舒宇脑袋里面,忍不住挂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而且,刚才那白色的影子……还有出现在这里的巧合!
季舒宇心里的那个问号,慢慢的扩大起来。
而就在季舒宇走开之后,那位穿着白大褂的冷面老师,却从教室前那个不起眼的储藏室小门里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样东西。
圆形的木制容器,却在月色下发出润泽质感的光芒。
这显然并非实验室里会有的东西。
而这个男人却难得的在那张极少有神色的面容上泛起了几分慎重,他显然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果然在这里。”他喃喃的自语。“但最开始,不是在这里吧?”
“谁把这里面原来放着的东西带到学校里来了?”
“‘它’又是什么?”
“而且……居然有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这位古怪的化学老师冷冷喃喃的念着一个个的问题。
“会想到不让无关的人接近而造出环形空间,会想到要逃……无论如何,都该有了很高深的道行吧?可是……这气息……”
他住了嘴,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手机,拨通后,对着电话那头等待回音的人说道,“我是江哲源,找到了……一个壳子。”
一大早,听到熟悉的闹钟铃声,励音琦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却看到面前有一张放大的面孔,一惊之下马上清醒了过来。
“啊!”被生生吓到的励音琦习惯性的扯开嗓子尖叫了一声,又陡然如同被从中间掐住似的断了,抚着胸忍不住抱怨,“千鸟,一大清早你别吓我啊!”
而站在励音琦床边的千鸟,直起身子退了一步后,先是松了口气的开口,“醒过来就好,我还担心你和上次一样要睡到快中午呢!”
拍着胸口的励音琦感觉手感有些不对,低头一看发觉自己被子下面居然还整齐的穿着校服。愣了愣之后然后脑袋里的记忆回笼了不少,忍不住掩面呻吟道,“我的天!昨天下午我就在学生会睡过去了?”不会吧?昨天觉得累,问季舒宇借肩膀靠一下,然后他说……呃,好像那不是最重要的,依稀还记得睡梦里听到他和千鸟的对话,千鸟问,你是不是喜欢她?然后他回答是——是又怎么样?——
轰然一下,励音琦的脸涨得通红。飞快地抬头看了看千鸟,脸上的热意更甚了——哦!老天!她接下来该怎么面对季舒宇!
正严肃的研究励音琦有没有什么梦游后遗症的千鸟,见她这副样子,也是一怔,“怎么了?”
“没没没什么!”励音琦红着脸飞快的否认,然后不加思索的找了个借口,“没想到昨天我都没梳洗就睡了,真是太邋遢了,啊,时间还早,我去洗个澡!”那个,大概是做梦吧?对,做梦!
但是,但是她心里的雀跃又是为了什么?哦!不不不,她应该只是梦到罢了!励音琦慌乱的试图说服自己,别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虽然那并不是晚上——莫非她真的喜欢上了季舒宇?
心里又害羞又乱糟糟的励音琦笨拙的从床上爬起来,拿起梳洗工具就想窝到洗手间去慢慢消化那个不知道是真是幻的信息。
看着励音琦好几次差点自己被自己打结的双脚绊到,跌跌撞撞的撞进洗手间的样子,千鸟皱了皱眉。
她虽然冲动,但不代表她缺乏细心。
其实励音琦的衣服早在从学生会回来后,她就帮她换上了睡衣,想等她好好睡一觉再叫她起来做作业。结果却发生了后来的梦游,而在励音琦走出去之前,她自己换上了整齐的校服。之后季舒宇在把励音琦抱到楼梯口,由千鸟扶进寝室里,千鸟却没有再帮她换睡衣,生怕还会有第二次梦游。
千鸟甚至在门口拉了根绳子绑在手腕上,只要励音琦晚上起来出门,她就能感觉到。但千鸟依旧睡得并不踏实。
眼下励音琦的表现出来的样子应该是并不记得昨天晚上梦游的事情,似乎是很正常的,但总觉得有些不对。
想着,千鸟拨通了季舒宇的手机,“喂,音音醒了。”
那头的季舒宇松了口气,“那就好,谢谢。”
“不客气。”千鸟的语气却并不轻松,“她应该不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也没感觉不对的样子。要告诉她吗?”
那头的季舒宇沉默了一下,“先不要吧,看一下情况。”
“嗯。”千鸟颔首。
“那么先挂了。”
“等等。”千鸟阻止道,“昨天晚上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了?回来时候就看你脸色怪怪的。”正因为季舒宇那种少见的阴沉脸色,她才暂时没问,但想了一个晚上,却直觉地感到可能季舒宇是发现了什么。
季舒宇这次顿了很久,似乎在思考一个为难的问题,最后才谨慎的说道,“晚上说吧,我还要确认一下。”
千鸟听他这么说,也不在这个问题上为难他,于是说道,“好,那么先挂了。”
她这里刚刚按下取消键,励音琦的尖叫声又从洗手间里传了出来。
千鸟一惊,几步跨过去,敲了敲洗手间的门,“音音,怎么了?”
很快的,洗手间开了一条缝,露出励音琦可怜兮兮的面孔,惨然道,“千鸟!我昨天的作业什么都没做!怎么办?!”
闻言,千鸟马上收起了焦急的面孔,平板的答道,“凉拌。”
“不要啊!”励音琦更加悲戚的哀号起来。
“季舒宇,你的化学作业呢?”
高二(7)班的化学课代表盘点完上交的作业后,特意跑到季舒宇面前好奇的问。
埋头于学校资料复印件中的季舒宇,眯着眼抬头,看了看他,直到化学课代表缩了缩之后,才答道,“我没做。”
“嘶!”周围一群抽气的声音,包括捧着作业本的课代表。
“怎么了?”季舒宇明知故问的扫了眼,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我把作业交到江老师那里去了哦!”化学课代表连连摇头,直起身就往教室外冲去。
季舒宇又看了眼周围那些原本惊讶而后转为同情的目光,故意冷冷的哼了一声,又低头开始看资料。
下一瞬,却听得跑到走廊上的化学课代表扯着嗓子的嚎声在楼面上回荡开来,“消息!大消息!我们班的季舒宇,学生会秘书长季舒宇终于倒在冷面僵尸手下啦!大消息啊!”
季舒宇轰然倒塌。
而教室里那些用先前同情眼神看着季舒宇的同学们也七嘴八舌的讨论开来。
“哇!坚持了一个多学期呢!我一直以为季舒宇能一直坚持到这个学期末!”
“是啊是啊!好可惜哦!”
“其实坚持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对啊,看到上一届的惨状,我第一次交作业就先认输了,不过那元素周期表我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了……念1000遍啊!神!”
“对啊,好悲惨!恐怖的冷面僵尸。”
“话说……,不知道这次季舒宇要面对冷面僵尸怎么样的惩罚哦?”
教室里陡然间一片冷寂。
从桌子上抬头的季舒宇奇怪的环视一周,却看到的都是一片比之前更深的同情之色,忍不住问,“你们……”
“没事没事!我们在说今天天气真好!”反应快的立刻摸出书本装认真。
“对啊!太阳很好!非常好!”
很快的,教室里面一片********的安乐气氛。
只有季舒宇摸了摸脸,感觉自己的计划似乎让别人都误解了。
他,季舒宇,不是因为做不出作业而对上那位化学老师,而是做了作业不交,想要在近距离接触一下那位古怪的化学老师罢了。
但其他人显然都以为他终于被冷面僵尸打败了。
算了,反正误会就误会了,他也不少块肉,只要能弄清楚真象就好。顺便免费娱乐大众吧!
季舒宇只得如此自我安慰。
然后,他的手机响了,是林暄宣的消息,“兄弟,怎么突然想不开了?你们班化学课下午上,要不要这段时间里让慕容帮你个忙?”
季舒宇看着手机,彻底无语——没那么夸张吧?
“季舒宇,下课到我办公室来。”随着化学课下课铃响起,高二(7)班讲台前终于传来了这句全班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的话。
但这在季舒宇意料之中。
其他同学那持续了几乎一天的同情眼神早就被他抛诸脑后,反倒在听到江哲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很有些得意的在嘴角挂起了一抹笑意。
江哲源自然看到了季舒宇面上的神色,脸上却没有半点动容,如同往常一样,在下课十秒的铃声结束时,向讲台下微一欠身,拿起备课笔记,走了出去。
而季舒宇也很快的站了起来,跟了上去。
江哲源知道季舒宇跟了上来,却也没有慢下脚步等待的意思,径直按照自己的速度向自己位于老楼的办公室走去。
兴许是这两个人走路太快,又或者是江哲源神色一如往常的冷厉,总之其他学生看到他们两个莫不是飞快的让开,然后对走在后面的季舒宇投以同情的眼神。季舒宇也对此不做任何回应——反正别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一天都面对着这种同情神色,他都麻木了。
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就这样无言的下了楼,穿过中廷,很快的步入了老大楼化学老师办公室。
“说吧,想给我什么处罚?做你一个月的助理?或者把元素周期表被给你听一万遍?”到了办公室里,季舒宇没等江哲源说话,就拉开一把椅子,施施然的坐到办公桌前面编排起了自己的处罚。
对于季舒宇的无礼,江哲源却丝毫没有反应,放下手中的备课笔记。慢慢的脱下上课时的外套,穿上了他在实验室里时常穿的白大褂。
“那张卷子,”江哲源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才冷冷的开口,“你先给我看了,再决定你的处罚。”
听着这低沉而阴冷的语调,季舒宇却有些翻白眼的冲动,“做不出来被我撕了。”
“垃圾桶里翻出来的也好,我要先看到那张卷子——上节课发给你的那张。”江哲源不紧不慢的说道。
“就算已经被垃圾车运走了行不?”
“不行。”江哲源说道。
“你不讲道理!”季舒宇郁闷。
江哲源看了他一眼,“我觉得,做完了作业,却号称没做作业更不交作业的人,才不讲道理。”
他怎么知道?季舒宇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江哲源,莫非,这个家伙是未卜先知?
“我是不是先知不重要。”江哲源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冷茶,“重要的是,你有问题要问我。不要兜圈子了,你问吧。”
果然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吗?季舒宇觉得额头有汗,看来英阑里,这种隐藏的妖孽还真不少。
“昨天晚上,怎么回事?”迟疑了一下,季舒宇还是直接问了。
“碰巧。”江哲源简短的回答。
季舒宇额边一根筋抽了抽,感觉回到了和某个不良记者对答的那天,吸了口气,“那么你进门时候又没有发觉那边有……‘鬼打墙’?”实在不知道专业用语,他只能模糊的问。
“那个,”江哲源点了点头,“对,昨天有东西不想让你离开去找你楼下的同伴。”
“为什么?”季舒宇惊讶问。
“我不知道。”江哲源答道,“这该是我问你的。”
想了想,季舒宇又问,“昨天你是怎么破开那个……‘鬼打墙’的?”
“怎么?怀疑?”江哲源倒也不隐瞒。
“对,或者昨天就是你做的。”季舒宇老实的点头,说出自己的怀疑。
江哲源垂眼,扯起了桌上的一张纸,裁下一条,又拿出胶水,在季舒宇面前做出了一个纸环,“这个认识吗?”
季舒宇虽然不明白他的举动,还是点头,“这是著名的摩比乌斯环。”
“知道怎么把它剪成两个环吗?”他又问。
“会。”季舒宇点头,沿着三分之一处裁剪,就能剪成两个环,这是个很有意思的物理问题。
江哲源得到季舒宇肯定的回答后,就把纸环扔到了一边,“一样道理,弄明白它的规则,然后下手,就很容易解开了。”
季舒宇傻住,这算什么解释?“难道,你就想跟我说,鬼怪们都是高深的物理大师?”
听到他这句话,江哲源冷冷的面孔上露出了一丝有趣,于是评论道,“很有意思的想法。”
“不对吗?”这道确实是物理题目啊。
“不是鬼怪。”江哲源如是说道。
一怔,季舒宇反问,“那是什么?”
“很遗憾,我不知道。”江哲源丝毫没有为自己没认出来那是什么东西感到不对。
季舒宇又傻住,“那……那么昨天小琦——就是我同伴为什么半夜三更会突然跑到那栋教学楼里去?和这件事没关系的吗?”这也是昨天他送励音琦回去以后,心里的一个疑惑。
江哲源却沉默了一下,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
江哲源看了他半晌,“好吧,我明白了。到时候你会知道的。而现在,最后一节课已经开始了。”
显然,江哲源有什么知道了却没有说出来,季舒宇怀疑的看了他一眼,还是顺从江哲源的逐客令,起身往外走去。到了门口,侧身问,“学校里的东西,有害吗?对小琦。”
江哲源想了想,认真答道,“暂时没有。”
季舒宇略松了口气,然后笑着问,“那么我没做作业的处罚呢?”
“等你下次真的没有做的时候。”这位冷面老师如此做结。
“好的,再见。”对这个赏罚过分分明的老师,有些意外的生出几分好感起来。季舒宇欠了欠身,退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这位古怪的化学老师虽然应该瞒了他一些事,但感觉上,比之那位三天两头联系不上的记者来说,似乎可靠很多。也许有他在学校里,他也该松口气。
只是——他心念忍不住又动了动,这位老师之前,为什么没有发现不对呢?
而且,小琦昨天为什么会突然梦游到哪里?
也是巧合吗?
季舒宇沉思着,在办公室门前停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重新推门而入。
带着新生的略微怀疑,他慢慢的向教室走去。
而在遥远的南方,某个可怜的记者冒着大雨在采访,心里正不断咒骂着又派新任务给他致使他滞留此地的主编大人,突然间猛然打了两个大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