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天使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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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席东水却始终因为田秀芬的不识字而羞辱她,从来没有给过她一句解释。

“爹,我有句话想说。”席在恩忽然说,心中压抑已久的冲动此刻间破土而出,席东水二十年来,一直看不起田秀芬的举动,在席在恩的心中埋藏了许久的难堪,这时再也无法容忍了。

“什么话?”席东水正要甩门出去,听了此话愣了一下,席在恩从小极少跟他说话,即使走在路上,也几乎如同陌路人,更不用说她现在说话的语气似乎很正式的样子。

“我想,以后,我和你,也不必再说话了。”席在恩正在吃饭,她小心的放下筷子,安静的、极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的,从自己的嘴里蹦了出来。

席奶奶、田秀芬、席招弟们一下子全都傻了。

席东水青筋暴露。

“你看。”席在恩继续说,她抬起头来直视着前方,仿佛在一个人对着空气演讲似的,并没有理睬众人的神情。

“你是高小文化,我妈不识字,所以我妈不配和你说话。现在我已经是个大学生了,而你却只有高小文化,我觉得,”席在恩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咱俩个的距离也太远了,也没有说话的必要了!”说完这些话以后,席在恩静静的坐在那里,仿佛世界已经静止了一般。

空气一下子窒息了。

席家所有的人都傻了。

在席家,席东水是绝对的权威,在林意这件事上,田秀芬也只能以席在恩的死相迫,然而在别的事上,没有一个人敢这么跟席东水说话,包括席奶奶在内。席家只有席东水骂人的权力,别人连辩解的权力都没有,那只能招来更粗暴的咒骂。

席在恩在向权限挑战。

所有的人等待着席东水的爆发,这个大年夜将是一个充满了暴风雨的夜晚。席家的人如同站在春日的薄冰上,冰冷而脆弱。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席东水在席在恩的直视中一句话也没说,他走了出去。

席东水出去了。

席奶奶、田秀芬、席招弟、席领弟、席世群全哭了:“你快跑吧。”

“大姐,大姐,快跑啊,爹会打死你的!”席世群拖着席在恩往外走。

“席在恩,我不要你给我争什么气!你怎么能这么跟你爹说话?他会打死你的!”田秀芬说。“我让你爹打死,气死,也不要你给我争这口气了!”

席在恩茫然了:“不是你总说要我给你争气的吗?”

“你这争的什么气啊?他会不供你上学的啊!你不上学,可叫我怎么办啊?将来我可指望谁啊?你好歹也忍到大学毕业啊,这可怎么办啊?”

“死就死吧,不上就不上!”席在恩火了,一家人的哭声,使她烦躁:为什么人总是要生活在别人的支配之下,为什么一家人不能平心静气的说说话,为什么他就有权利来咒骂别人,而别人甚至一句辩解的话也不能说?这是一家人吗?这就是家吗?如果是这样,那还不如真的就死了!

席东水回来了。他是笑着回来的,尽管他的脸依然很黑,黑的冷人骇怕:“都怎么了?怎么了?大过年的!来,来,谁跟我来玩两把牌。”他忽然热情的招呼道。

席家所有的人都愣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小心的看着席东水,在席在恩的记忆中,席东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表现,他从来不跟她们玩牌的。很多的时候,席在恩很想父亲会留在家里,陪她们玩一玩,哪怕是说两句家常话,尤其是大年夜的时候,她常常跟母亲说:“和爹一起玩两把吧。”她从来不直接央求席东水。然而席东水从来没有一个大年夜是和她们呆在一起的。

席在恩一直不知道,父亲的拥抱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也不知道和父亲在一起聊天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对她来说,父亲和她,只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人而已。

席东水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他笑了笑,席在恩觉得他的笑很勉强,也很难看。

席东水回家不过是转了一圈,说完了那几句话,难看的笑了几下,依然出去了,并没有真的和她们一起玩。当他再次出去的时候,席家的人真的比过年还要兴奋千倍万倍:席东水第一次没有发火。

当他们正在兴奋的时候,席在恩的坚持到了极限:她眼前一黑,一下子晕了过去。

当医生赶到,给席在恩挂上葡萄糖的时候,席在恩慢慢的醒了过来,然而眼前还是一片乌黑:“妈,我看不到东西了!”她觉得整个世界已经在她的眼前消失了,她费力的四处摸索着,心中的恐惧紧紧的揪住了她。

“妈,我什么也看不到了,妈!”席在恩大叫,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忽然间在往某一处深深的下坠着。

生活中长久的被压制着,一旦得到了某些释放,反而更加的让人疯狂。

席在恩没有疯狂,她只是长时间的失明了一段时间,那时候,她是那样的无助,心中是那样的渴望着一个人出现。

和陈力军在一起的日子里,增长了她无数的勇气。她从来没有反抗过,没有反抗过命运,没有反抗过父母,没有反抗过任何人,她的叛逆也只表现在不做一些事情。除了会踢世群两脚,她把一切都当成了不得不忍受的命运的安排。

一切都是她的命,她始终在叛逆中顺从着命运而长大。

现在,一切改变了。席在恩开始拒绝命运的安排了,她知道这一切的力量来自于那个叫做陈力军的人。

陈力军给她增加的反抗的勇气和信念。因为她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即使会失去这个家,她也无所留恋了,陈力军会给她一切的爱——父亲的、兄长的、丈夫的。

他是她唯一的依靠,她可以撒娇,可以流泪,可以抱怨的唯一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