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犁落在门外等了片刻,锦瑟才过来开门,眼下有浓浓的黑影。
犁落进了门,在桌前坐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笑道,“姐姐可是一夜未眠?”
锦瑟笑道,“不算是。”
犁落又是一笑,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对锦瑟道,“黑龙桂香,彝炉。”
锦瑟诧异道,“犁落姑娘……这是?”锦瑟对犁落,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无论是对只见过一面的人是否应该那么好,还是对于陌生人是否应该如此熟捻。
把所有的疑虑推在一旁,和犁落闲聊了起来。不知不觉间竟然聊了一个多时辰。刚刚醒来睡眼惺忪的康煜睁着朦胧的眼望着她们。
犁落握了一下锦瑟的手,笑道,“那么不打扰姐姐了,犁落先行告退。”说罢,盈盈地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时冲着锦瑟笑道,“犁落就住在对面的那一间,有事姐姐找我就好了。”
锦瑟被犁落有些促狭的话弄得红了脸,回过头去看半睡半醒的康煜,忍不住低声念道,“都是你害的。”
康煜茫然道,“什么都是我害的?”
锦瑟顿时憋在了那里,哭笑不得。只摇头道,“没害我,你起来吧。”
康煜披上了外衣,依旧对着锦瑟发呆。
锦瑟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未明,年别看我了。”
康煜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模样天真无邪,“可是我就是喜欢看锦瑟嘛。”
锦瑟揉了揉额角,她发现康煜现在越来越喜欢和她贫嘴耍赖了,“不许看。”
康煜坚持道,“我就是要看。”
锦瑟道,“我不要。”
康煜道,“我要……”
在反应过来二人的对话是多么的无聊的时候,锦瑟继续头痛,“别看了。”她试图哄劝康煜,“没什么好看的,看多了会看腻的。”
“才不会看腻。”康煜有些得意似地道,“看多久都不会。”
锦瑟终于感觉到了无语问苍天的感觉。她继续头痛地注视着康煜,然后以壮士扼腕一般的语气道,“你看吧。”
康煜的睫毛扇了扇,刚要说些什么,酒保已经送了洗漱的用品上来,一问才知,原来是犁落刚刚去吩咐的。
二人洗漱完毕。康煜撒娇一般地继续刚才未说完的话,“锦瑟……”
“什么?”刚刚梳好头发的锦瑟回过头去看他。
康煜从椅子上蹭下来,凑到锦瑟身边,笑道,“锦瑟帮我梳头发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好。”半是无奈半是幸福的感觉让锦瑟不再忧愁,她让康煜坐在椅子上,慢慢的梳理他的长发,最后在头顶绾起,只可惜没有玉冠,否则,她的康煜应该更漂亮吧。就如同那个冬天里,紫衣玉冠,眼里尽是睥睨天下的傲气……不过,现在的康煜,却也是让人心疼的。
“未明,你知道结发是什么意思吗?”锦瑟问着,一面用一支木簪为康煜固定好他的头发。
康煜对着铜镜不停地眨着眼睛,“结发……是夫妻吗?”
锦瑟突然间心血来潮,居然顾不上羞耻什么的,脱口道,“未明,我嫁给你,好不好?”说完,连锦瑟都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原本素净的面颊,已是一片红晕。
康煜听了,欣喜万分地道,“好啊。那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啊?”
锦瑟听了,微微的笑,柔声道,“我们,已经成过亲了。”
康煜听了,惊讶道,“那我怎么不知道呢?”
锦瑟笑笑,想起前些日子的事,不由得还是有些恍惚,“那是,以前的事了,你已经不记得了。”
“哦。”康煜答应了一声,情绪显然有些低落,“为什么和锦瑟成亲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呢。”正颓丧着的康煜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翻起了陈年的酒事,“那你为什么让我叫你姐姐?”
锦瑟一怔,慌乱间道,“我比你大嘛。”
康煜又问道,“那你怎么不告诉你嫁给我的事?”
“我怎么没告诉。”锦瑟找到机会为自己辩解。“昨天,犁落不是说你是我良人了吗?”
康煜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然后有问道,“良人是什么东西?”
锦瑟忽然觉得自己活得很失败。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才好,最后无奈地道,“良人就是……就是……我嫁给你之后对你的称呼。”
康煜点了点头,又道,“可那是犁落说的又不是你说的。”
“……”
“喂,锦瑟你怎么不理我啊?”
“……”
“我在和你说话啊锦瑟。”
“……”
“锦瑟,锦瑟”
“……”
“锦瑟你不要不理我嘛!”
“我没有……”
“你没有,你哪里没有……”
“……”
“你看,你又不理我你还说没有!”
两个人终于下去的时候,几乎都已经到了可以吃晌午饭的时候。犁落坐在一张桌子上,见二人下来,忙招呼他们过来一起坐。
“姐姐,你们在闹些什么呀。”犁落眼波流转笑若春花,“在房里就听见了,还蛮开心的嘛。”
锦瑟有些抬不起头来,连耳朵都是红的,只掩饰一般地道,“没什么。”
康煜却道,“锦瑟说她已经嫁给我了,可我以前不知道这件事情。”他看着犁落,“你知道吗?”
犁落忍笑道,“当然知道了。”她去看已经连头都低到桌子上的锦瑟,“难道姐姐一直没告诉过你吗?”
康煜的脸也有些红,“我一直想娶她的,因为我不知道她已经嫁给我了。”
“已经嫁给你你就不娶了?”犁落调笑道。
康煜理所当然地道,“嫁给我了我为什么还要娶第二遍?”
犁落再也忍不住,笑得姿态全无。而此时的锦瑟只能低着头,以免被犁落笑死。
“几位好雅兴啊。”一个声音飘了进来,听到这个声音以后,锦瑟脸上的红潮迅速的退了下去,康煜的笑容也敛了起来,犁落想门外看去,有两位公子站在门口。一个未及而立的青年,另一个看似未及弱冠的少年,正是昨晚见过的。而刚才开口说话的,却是那位青年。
许幼安径自走到三人面前,犁落起身见礼。锦瑟只低着头,不起身也不打招呼,只看自己的手指,一言不发。她当然知道这样是于礼不合的,但是她从来没有像讨厌许幼安这样讨厌过一个人,并不只是单纯的讨厌。她讨厌他,因为他讨厌康煜,而她喜欢的,偏偏只是康煜罢了。
康煜瞥了许幼安一眼,见他坐了,口中道,“不请自来,许公子果然好大的气派。”
许幼安却笑道,“这家店,只许你来不成?”
康煜冷道,“这里没有别的位置了不成?”
许幼安又道,“我就是喜欢坐在这里,你有看法吗?”
眼见二人的气氛凝重了起来,锦瑟轻轻地牵了牵康煜的袖子,轻声道,“要不,我们到那边去坐吧。”
康煜听了,反而道,“算了,反正走到哪里,跟屁虫都会跟着的。”说完,别有所指地斜了许幼安一眼,“就坐在这里吧。”
许幼安没有理会他,只对着犁落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犁落笑道,“妾身犁落,不知公子高姓。”
许幼安笑道,“在下许勃,字幼安。”
犁落笑道,“原来是许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话锋一转,又道,“不知许公子与我家姐姐有何过节,逼人至此?”犁落的话丝毫不讲情面,一句“逼人至此”就已经成功的让许幼安变了脸色。
康煜在心中暗自偷笑,只听得犁落又道,“许公子,得饶人处还需且饶人。”
许幼安瞥向康煜,不怒反笑,“没关系,这次,我是来看戏的。”说着,看了锦瑟一眼,而锦瑟却被他这一眼看得毛骨悚然。
康煜冷不防地插口道,“人家长眼睛是用来看路的,不知道是谁,长眼睛专门用来瞪人。”
许幼安一反常态,并没有半分怒意,只是笑道,“美酒佳人,康兄倒是好享受啊。”未等他人答话,又道,“不过,自古红颜多薄命。”
犁落抿了口茶,漫不经心似地道,“自古英雄,亦如红颜。”语声里,牵出一片漫漫的惆怅。
夜渐渐地浓了起来,抹了一层淡色的光晕。街上的人不少,明亮的灯照出一片的明亮。
夜色映了半片阑珊,夜行的人不断的重复着一些动作。
七月十五,中元节。
迎神送鬼,灵魂归息。
清澈的水,轻灵的灯。
一个女子,一个青年。
夜深人静,未眠。
“人死了,还有灵魂吗?”康煜这样问着,话语慢慢消失在雨声中,细雨蒙蒙,七月的雨季,来得不早不晚。
锦瑟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放掉莲灯,回过头看一片夜色阑珊,“也许是有的吧,等我们去了,就都知道了。”
康煜点了点头,站起来又弯下腰去拉锦瑟。锦瑟还不愿意走,只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看得忘记了一切。
是不是自己也会有那一天呢?自己去了的时候,康煜还会不会记得自己。再或者说,再过几天,他还会不会记得。
所有山盟海誓,所有的缱绻情深。或只不过是红尘一梦,一梦到头。
上不是有一种,可以做到千年也不休;是不是有一种情,沉睡万年也不醒;是不是有一个人,可以不惜一切的去保护。
她慢慢的张开了手,雨水顺着指尖滑落。下雨的日子里,没有带伞。可是,究竟是雨在下,还是心在流泪。
离那个时间越来越近,对康煜的依恋却越来越深。没有希望就自然没有绝望,曾经,只不过是在暗出静静的凝视着那永远不会在意她的身影,而命运的巧合,却使得这交集可笑而滑稽。
可笑,而滑稽。
自己就像是一个小丑。
无论是康老夫人,康芷熙,俞晓,或者是许幼安。
她和他们,从来都不是一样的人。
她和他们,从来都只是天差地别。
一个梦罢了,醒了便过。只不过若是这梦做到了深处,只怕醒来也在梦中,梦中便沉醉不醒。
“锦瑟……不走么?”那个声音再一次打断了她的思绪,带着一些迷茫的,但却清澈的声音。那个声音是在熟悉不过的,而那个声音的主人却永远不会明白她的痛苦她的担忧。
不公平呢。
可这世间,又有什么是公平的。
不过一场梦罢了。
她想着,没有让他扶。她慢慢地站起来,理了理被打湿的发。康煜就站在她的眼前,只要伸出手就可以碰到。
距离是这样的近,近在咫尺;可又是那样的远,远在天涯。
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幸福,还是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空。他现在的眼睛里只有她一个人,心里也只有她一个人。每天想着的念着的,都只不过有她而已。该满足了吧。锦瑟想,然后微笑。
笑给谁看呢?
也许笑给康煜,也许笑给自己。
可是笑了,就真正的代表开心吗?上不是不笑就是难过,上不是难过就一定不笑?是不是哭泣也一定就是悲伤呢?是不是不悲伤就不会流泪呢?
素衣呢?
陡然间又想起了那个几乎被自己淡忘了的名字。
她会幸福吗?
而自己的短暂的幸福,又何尝不是她间接创造的呢?
“锦瑟。”他再一次的重复着她的名字,伸手想去替她挡住雨水。
锦瑟笑了笑,“回去吧。”她默默地念着李之仪的那句词: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尾声之 最后的结局
之后的日子过得既愉快又轻松。没有了许幼安的打扰,生活逐渐的平静了下来。她似乎已经忘记了时光还在继续流淌。
要不要和我一起?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锦瑟以为自己的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她蹙着眉头盯着许幼安,想听听从他的嘴里还能吐出什么骇人听闻的话来。
“我说,要不要和我一起。”许幼安漫不经心似地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反正康大公子也不会再记得你了,不如嫁给我怎么样。”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你是一个做妾的极佳的人选。”
锦瑟叹了口气,道,“恨不相逢未嫁时。”
许幼安耸了耸肩膀,“你认为,如果康煜死了或者是活着回去了。他们还肯把你放在康煜身边?纵然不说是杀人灭口”他笑了笑,“难道你还是回画春堂继续做乐师。”
锦瑟低了低头,道,“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若锦瑟当真无路可走,自是回去找许公子的。”她从不曾抱怨过命运的不公,她曾经也想过有朝一日的出头,但只可惜那些梦都太美好,没有来得急做,就已经消失在眼前。许幼安的话她并不觉得奇怪,很多人都说过,她是个做妾的极佳的人选。
不嫉妒,不争风。安静且懦弱。
也许这可以算得上是夸奖吧。她想。
许幼安手里的茶慢慢的冷了下去,他脸上却丝毫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令锦瑟不得不感觉到奇怪的是,不久前还急着要除掉康煜的他,现在居然面带微笑地看着康煜,并且对康煜的冷嘲热讽完全都当作是没听到。
有一种不详的感觉。
无论是许幼安的表现还是他说过的话。锦瑟想告诉康煜多小心一点,可转念一想,如果是谁真的想要动手,恐怕轮不到她说怎样。
锦瑟听到犁落敲门的声音,开了门,犁落笑道,“今夜月色如水,请姐姐与康公子公饮一杯,可否?”
正当此时,听了声音的康煜已经出来了。锦瑟不知道犁落半夜三更做什么,但还是与康煜跟着她来到了庭院里。
月色下的犁落更显得格外清丽秀美,宛若月下仙子。浅浅一笑,她柔声道,“其实犁落本不想伤害姐姐,直到现在都不想。但有些事情,不是犁落说了,就能决定的。事至今日,犁落不说,亦是不行了。”
“所以姐姐,有一事,今日犁落要向你说明白了。”犁落以袖掩唇,浅然笑道,“犁落本打算买了瑟之后却京都寻你,没想到却有这般巧合的事,竟在天津碰到了姐姐。要知道,刚开始犁落并不认得姐姐,只是当作了萍水之客。但后来在客栈看到俞三小姐,才逐渐明白是怎么回事。今日既然对姐姐说了,便也不想拐什么弯子,犁落本就是受了昱之的托付,要来杀康煜的,只不过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才拖到了今天。七日忘情,今夜,是最后的时候了。”
锦瑟叹了口气。她有些艰难地问道,“你不能……不杀他?”这句薄弱而苍白的话出口后,锦瑟都觉得自己可笑,其实她在知道了犁落的用意之后并没有感觉到惊讶。反而在胆惊受怕了四十多天之后突然就有了解脱一般的感觉。并且这些日子以来,犁落对她不薄,至于犁落对她好的原因,她不想知道。她很感谢犁落,把日子拖到了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刻。
“只要他能活过今天。”犁落笑了,“不过姐姐,现在离子时,虽然只有一刻钟,但犁落始终认为,其实杀一个人,须臾间,就足够了。”
锦瑟望着犁落,叹息一般地道,“你难道,非杀他不可?”
犁落叹息似地笑了一声,未几,便娇笑道,“姐姐。有一句话,你应当知道的。”她笑得越发灿烂了起来,明眸善睐,天下无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犁落既然答应了昱之,那么无论如何,都会为昱之做的。正如同姐姐为了康煜可以牺牲一切,犁落为了昱之,亦是可以的。所以姐姐不必觉得犁落善良,犁落只不是心疼姐姐的那份情罢了。”
“姐姐可知,我为何等到今日才下手?”她笑着解释道,“因为犁落觉得,姐姐真的好可怜。好不容易才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可是姐姐,纵然我今天不杀他,等他想起来之后,他便也不会记得你了。所有的恩爱情长,总是一场梦罢了。若姐姐还想做下去的话,就不如让他死了,然后你在梦中活着。”
锦瑟似乎突然间就明白了犁落的意思,也明白了犁落为何处处和许幼安作对。原来只不过是因为,怜悯自己的感情罢了。想着,耳中却听得犁落又道,“姐姐可知,若我不想。纵然昱之想杀康煜,亦是无能为力。只可惜,若我能在遇到昱之之前与姐姐相识,也许会为姐姐的痴情所打动。”她笑了一笑,引用了张籍向刘师道明志的诗,“还君明珠泪双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锦瑟恍然大悟,康煜道,“你想怎么样?”
犁落轻叹了一声,眉锁烟愁,“康公子,犁落的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难道康公子还没有听懂吗?”她又笑了一声,“只可惜了,康公子,你便认命吧。”
锦瑟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她的眼被月华下闪烁的金属耀花,在没有思考之前身体已经先一步的反应了起来,她猛地扑了过去,在康煜愕然的眼神中,压在了他的身上。
锦瑟只感觉那柄剑刺穿了身体,出奇的没有疼痛的感觉。而康煜天真而忧伤的表情却刺痛了她,她勉强的笑,想说些什么去安慰那个孩子。可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她低下头,看到血流出来,班驳了遍地桃花成毯。
犁落怔怔地望着她,望着哭泣中晕倒的康煜。久久的伫立着。许久,她的嘴角扯出了一个弯弯的弧度,喃喃般地道,“康煜……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放过你了。”她说着,抽出一张帕子来,将剑上的血擦下。想了想,将帕子收起,或许能够见证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一切事情的,就只有这张染血的帕子了吧。
犁落最后回过头去看了锦瑟一眼,“姐姐,若有来世,犁落定当做牛做马,衔草结环。”说罢,微微一笑,笑若春花却清淡如月。只在那一笑间,颠倒众生。
正是八月,秋高气爽。
“锦瑟死了。”俞晓说的时候,俞晨正在看初开的花。淡淡的日光透过花影婉转的洒下来,衣袖在清澈的风里微微的舞动着。
“锦瑟?却又是谁?”俞晨漫不经心地问着,闲闲的坐在交椅上,有些懒散地等着俞晓的回答。康煜没死,他很是失望。不过也算是给了他一个教训,并不是谁的人,都可以招惹的。
俞晓听了他的话,怔了一怔,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思索片刻只简单的说了一下从他认识锦瑟到锦瑟死去时中间短短几个月的事情,抬头便看到了俞晨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样的女子……的确少见。”俞晨惋惜似地道,却不见得真有几分伤心之意,他的目光盯着茶盏里飘动的叶片,淡淡地道,“康煜这个人,我已经无话可说了。”他似是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有这样的女子愿意为他……唉。”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吧,只可惜,白白的让一个深情女子去了。”
俞晓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道,“锦瑟死去后,未明便晕了过去。我命人将他送回康府去,想来也应是到了。至于锦瑟,我将她的事向她师父交代了一翻,尸身正要运过去。”
“我想去看看。”俞晨突然道,“这样的女子……我真想好好的见识见识。”
日前去世的锦瑟被安放在马车里,此是就停在府外,俞晓本是打算和俞晨说一声便将尸体送还给她师父的,不过既然俞晨要看,那么看看,也是无妨的。
俞晓将俞晨带出去,直到看到那辆马车。俞晓掀开帘子,车中卧着一个女子。那女子秀美柔和,清丽单薄。
俞晨看着,忽然就睁了眼,大惊了似的,失声叫道,“如妃!”
俞晓愣了片刻,摇了摇头,笑道,“她叫锦瑟。”
俞晨叹了口气,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样,点头道,“这便是了。”
俞晓奇道,“是了什么?”
俞晨道,“皇上原先的宠妃——也许你是不晓得的,那时你还小,我大概十四、五岁的时候吧,听闻说皇上的最宠爱的如妃被皇后设计害死,出生仅半月的女婴不知被送到何处去了。这种事——当然不是发生过一次两次的,而皇上也没有追究,不过却似对如妃一直念念不忘。而如妃,我却是见过的。”
后来的事情,似乎就变得俗套了起来。
俞晨所见到的锦瑟,被追封为福平公主。俞晓得知后叹道,福平浮萍,不祥,不祥。
然而这个公主的一切似乎都是一个谜。众人只知俞晓在无意中发现的一具女尸与如妃长相相似,年龄生辰等都符合曾经失踪的公主。而就是这样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却似乎骗过了所有的人。
俞晓怎么会在“无意”中“发现”一具“女尸”?!又为什么会认得当年的如妃?要知道,如妃去世时,俞晓不过五、六岁的样子,一个小孩子,怎会对一个一面之缘的女子记得那样的清楚?
没有人会问这些。
大家只不过是知道:哦,那个公主找到了,不过是尸体。尸体便尸体罢,追封,厚葬,不就完了?
于是就真的完了。
然而画春楼的锦瑟,依旧是有她的故事。
熟识的姊妹们并不知锦瑟已被追封厚葬的事——或者说,这件事只有俞晓和他的兄长知道。她的姐妹们只单纯的以为是尸骨无存了,哭了几翻,立了衣冠之冢。
十二月初,腊梅开得正好,有些许冰梅映雪的意思,倡馆里更加热闹了起来,远处的车马轧着初冬的微雪,听着吱咯呀呀的声音,一双修长白净的手掀开了帘子。一旁的仆从急忙过来帮忙,所有人都看到一个戴着玉冠的头,就在那个午后的阳光洒满了庭院的时候,那个人踏着满地香雪,紫衣玉冠,淡淡的笑容里有睥睨天下的傲气。
身后清秀隽雅的人笑道,“未明。”正是俞晓。
康煜看着俞晓,没说什么,点了点头,便向后院走去。
俞晓笑道,“怎么不听了?”
“想去走走。”康煜淡淡道,“要不要一起。”
俞晓点了点头,一边走,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原来弹瑟的那个乐师,是叫做锦瑟的。”
康煜漫不经心地道,“谁记得许多。”
“那么,代替素衣为你妾的那个女子……”
俞晓的话没有说完,便被康煜打断了,“那个人……听说后来是死了的。”他笑了一声,“不过她长什么样子,叫什么,我是没记住的。”
俞晓听着那淡而冷清的声音,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他不知该作何感想,不知该为锦瑟叹息还是什么其他的。
远远的看见在火里焚纸钱的人,康煜蹙眉,有几分厌烦之色,冷声道,“倒是不怎么吉利。”
俞晓并未想太多,只是道,“看都看到了,与其绕路,不如稍加安慰。”说罢,又道,“死人便是死人,受罪的还不是活人?”
康煜听了,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便也是蹙了眉,二人便向那焚纸钱的女子走去。
“敢问姑娘,这是……”俞晓问道。
那女子抬头,看到俞晓,叹息道,“公子多礼了,不过是曾经的一个姊妹罢了。”
俞晓道,“不知是那位芳卿?”
那女子道,“以前做乐师的,名唤锦瑟的。”
俞晓听了,一征,匆匆的安慰了几句,心中不是滋味,正难过间,抬头便看到康煜那冷漠中带着些厌烦的表情。心下不由得伤感,若是锦瑟看到,会是如何?
“有感觉吗?”俞晓问。他很想知道的事情,却始终不能问出口来。他不能问康煜的,太多,太多。
康煜蹙了蹙眉,有些不耐的样子,冷冷道,“不相干的人罢了,有什么感觉的。只不过遇上这么晦气的事,也真够倒霉的。”
俞晓愣了片刻。
不相干的人罢了。
晦气的事。
真够倒霉的。
曾经那样的情深,曾经那样的缱绻,曾经的一眸一笑,曾经的海誓山盟。所有的一切只不过都在清晰之后化为了泡影。俞晓知道,自己是不能怪康煜薄情的,毕竟在那失去记忆的四十九天里,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而锦瑟呢?
她只不过是为了她喜欢的一个人,付出了一生一世的爱恋,也付出了她唯一也是仅有的最宝贵的生命。
不知走出了多远,俞晓回过头去。焚纸钱的女子已经走了。只留下雪地里一堆黑黑的灰,在墨色的夜里映衬着洁白的雪地,不知在嘲讽着什么。
不相干的人罢了。
俞晓再一次想起了这句话,隐隐的开始心酸起来。而这时的康煜早已在厅堂之中,审视着那名叫胭脂的舞姬。
胭脂水色罗裙,浅妆淡色,隐隐有清水芙蓉之意。四起的舞步旋了伶仃的梦,乐声点点起伏只成了她的点缀,罗裙翻了袅袅的湖,转眼间碎成了片片的落花。
康煜的唇角挑起了淡淡的笑意,美人如斯。
十二月,腊梅开得正好。
尾声之 关于最后的结局的解秘
缘起:
某天闲聊时元宵说:“老公啊要不你也盗版个韩流。”
我恶寒后颤抖。
元宵接着说,“要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特别高傲有无数男生追的可以媲美韩流男主角的女主角。”说着,笑得十分诡异。
我抖,我抖,我接着抖。
“老婆……”
某元宵笑得无比诡异诡异再诡异,“然后要一个长得像青蛙白得像傻子穷得像乞丐……也就是说像韩流女主角那样二百五到一无是处。”
吞口水,继续吞口水。被吓到的可怜的我的心脏。
“不可能的嘛。”我很无力,“韩流就已经很搞了,你继续搞?”
某元宵点头。
偶……偶可怜的小心脏儿……又一次西伯利亚的寒(韩)流?!
然后想到了一个词,词的名字叫做:飞上枝头变凤凰。
后来和小月月闲聊时和她说了这个看法。
小月月说,“相公……我支持你……绝对的支持你!”
我,“……娘子……”
小月月说,“媛姐的提议很好。”
我,“……”我都娶了一群什么女人?不……女生!
于是某天找思妃。
思妃说,“女鬼,你又跑出来吓人。”
我说,“思妃,朕决定将你打入冷宫。”
思妃说,“吾皇快死快死快快死。”
我,“……”
又一日,与前夫(当时还没有“离婚”),“老公……”
前夫,“老婆我好想你呀你去哪里了?”
我,“找思妃去了。”
前夫,“那个悍妇!”然后加上一句,“外表无比淑女却有着一颗坚强的悍妇的心的女人!”
其实我很想纠正她,我的思妃其实是个女生不是女人。但是,我忍了。
我将策划告诉她,她说,“一定要写!”
我……
缘灭:
一想那种恶心的东西就……
然后就想起了,飞上枝头变凤凰,可能吗?
一开始的时候,就不会有结局。
我自己都觉得很狗血,失忆……现实中几乎不发生小说中却高发率的一种东东。曾经觉得很狗血,后来我自己都加入了狗血的队伍中。
如果不失忆的话,怎么在一起呢?
身份,容貌,以及其他的一切。
男主来说,只能说他不是个东西。纨绔子弟,整天吃喝嫖赌,所赖长了副人样子。
就先说他的才华吧。在他的朋友里,他是最不济的一个。人家许大哥,怎么着也是个内阁大臣(兵部侍郎)。人家俞美人(汗!)年纪轻轻就和皇帝平起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人家是太子太傅啊)。这两个算是最出色的,其他的一大堆无论如何也都是六七八九品的官员吧。再看咱们的主角,到现在,只不过才是个贡生罢了。这个贡生,还是人家看他家的面子给的。好吧,有人说了,不做官不代表无才。但是康兄弟的姓谐音就是糠啊!写的文章,四个字:狗屁不通。作诗?也四个字:不通狗屁。其他的……琴棋书画无一……通。
从人品上来说:换女朋友像换衣服。连人家公主都那么给……(当然这个部分是有很大的夸张存在的,看过就算了不要当真。)见到一个漂亮的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所以说女主的大脑绝对是有问题的。
也许只是取了一个典型吧。(女主会深情的说: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就是喜欢你。)
但是失忆了以后,我又开始茫然了。如果最后记起来的话……要知道那段时间的男主根本就不是平时的他,如果让他记起来的话依照康大公子的准则肯定就是想自己怎么会看上一个这样的人,然后拿一笔钱去铺平。(为什么要把康大少设定得这么讨厌?!)所以只要自己努力让爱情唯美一些。那样的女主,让她在死去时记得的男主是那么美好的。总比让她看着自己的梦被打碎好得多吧。
最后,关于她的身世。临时又狗血了一次。我想,如果她真的一直就是一个公主的话,那可能就是一个很简单的赐婚的问题。第一种可能就是她非常的爱男主然后就很平静的嫁给了他。第二种可能是也许身边的好男人多了她就没有爱上男主。
这么弄,也许最后是为了反讽吧。曾经自卑而痛恨的身世,却在死后那样的高高在上。曾经奢望过的事,却在死后变得轻而易举。
讽刺吗?也许吧。
最近又重看了一遍《且介庭》,也许开始学迅哥儿反讽了,但只不过,没人家那么深邃罢了。
最后的最后:关于名字的趣闻。
梦泽——气蒸云梦泽;碧纱——一缕茶烟透碧纱;九娘——唐寅的媳妇;
许幼安——辛弃疾,字幼安(亵渎啊!);犁落——落尽犁花月又西。
这些名字,起的时候没有刻意的想过,结果写完之后自己看,就发现……原来都是盗版!
唯一的最后:主角不够突出,被配角抢尽了风头。但我觉得,主角不一定就是突出的,有很多的时候,往往是最差劲的人,才会坐到最高的位置。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