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那晚朝宴过后,因着她是第一位以平妃身份出席朝宴的宫妃,也因着那只“九凤戏珠”,方玉雁身份今非昔比,飞上枝头成凤凰。
面上虽仍是平妃一辈,但宫中上下谁人不道帝后之位必是燕妃娘娘的囊中之物,只待燕妃早日怀上龙种,便可举行封后之仪。
平阶的宫妃见方玉雁得势,怎会不来巴结一番。日日都寻个机会来找她闲话家常,品茶寒暄;品阶低的嫔妃等等也都递帖求见,称姐道妹拉近关系,希冀着方玉雁在皇上面前提点一句,自己可以飞上枝头,得沐龙恩。
至于两位贵妃娘娘,冷眼旁观,姿态高傲,努力将工夫下在皇上身上。
早已料到事情会发展至此,方玉雁心中虽不耐,面上仍努力维持着完美的贵族礼仪、矜持的宫妃身段、奕奕的神采、亲和的浅笑应对来人。
另一方面吩咐碧儿带出书信,命在宫外之人将现今朝中身居要位的老臣在过去十几、二十年做过的事通通查个仔细,最好连上代祖宗怎么死的都查清楚。
宫外的人看到方玉雁捎来的书信,高高地挑起眉,那个小女人真是将他当成下人在用了是吧?口中喃喃嘀咕着,仍照着信上所讲的去搜集资料,再想办法命人将那些厚厚的资料交给方玉雁。
日里忙着应付一波又一波来访的宫妃,夜里还要一边应付难缠的皇上,一边将那些搜集来的东西仔细看上一遍,不到深夜时分绝不就寝。
这正应了她曾对皇上说的那句话,人的潜力果然是无限的。
连续忙了段日子,方玉雁精力依然好得很,没累病,没气虚,不过,耐性也被那些日日都来的宫妃磨得精光。
今晨起来,让碧儿吩咐出去,谁若来访就说她身子不适,今日不见外客。
然后便将自己关在寝殿旁的书房内,直到整理出最后她要用的东西后,才放下笔,缓慢地伸了个懒腰,这要是被外人看到,不知会传出什么话来。
将那薄薄的几张纸装入信封,收在怀中。
推开窗,永安宫中那几株原本苍翠的树木,不知何时已散落了一地的枯叶,只余光秃秃的树干,在渐冷的秋风中漠然无语。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中秋,因皇上忙于国事,所以中秋之夜,皇上只招怀王、律王以及众宫妃简单地小聚片刻,算是草草打发了这个团圆之日。
她也不在意这些小节,要想将那些老臣弄下台,让他们心甘情愿回乡养老,自然要掌握足以可威胁他们的把柄才行。
那群老家伙在朝为官多年,怎会没有把柄,虽然自以为处理得干干净净,但船过犹留痕,更何况是人,她怀中那几张纸上所写的内容,足以让他们掉脑袋或被诛九族。
只要将怀中的东西交给皇上,他所交办之事便算告一段落,她也可以喘一口气,好好地享受一下这冬日来临前最后的秋色。
想到皇上,好像……他已经有好几日没有来找她“麻烦”了。
倚在窗前,摸了摸自己的脸,心底渐渐冒出一股陌生的感觉,慢慢占据她的心,她……这是在想他吗?
那个每日再忙都会来打扰她一下、拖慢她办事脚步的男人,总是带着一身的夜色悄然踏入永安宫,静静站在她身后,将她收入到他带着夜晚凉意、却仍温暖的怀抱之中。
用他独有的有些魔魅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或是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与她状似随意地聊着,然后一步步将话题引到国事之上,让她说出心中的意见,让她为他费尽脑汁。
那双深沉的黑眸中常常会在她说话时映出她的影子,深深地凝视着她,让她心跳加速,心神恍惚,忍不住想逃开他的视线,他却不肯轻易放过她,执意纠缠着她。
他们之间,他对她不仅仅有了信任,还有了宠溺、怜爱,或是……其他一些她不曾想到的东西。
轻轻叹了口气,那个在人前笑得温雅亲切、平易近人的君王,在她面前时会变得不同,唇边总是会噙着邪魅的坏坏的算计笑容。
她……是不是也遭他算计地落入他的掌中呢?
算了,感情这种事想来时死不承认不是她的作风,不过她还需要时间进一步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他。
由窗外吹来习习带着凉意的西风,吹起她垂在肩头的发。
今日天气甚好,秋意浓浓,也难得没有其他宫妃来她耳边说那些皇亲国戚的八卦,转身欲唤来碧儿,却不禁吓了一跳。
她手抚胸口,黛眉微蹙。
“朕吓到爱妃了。”
手中拿着方玉雁丢在书案上的东西正在详读的李聿宸笑笑地抬首问道,漫不经心的语气怎么听也没有半分歉意。
“臣妾给皇上请安。”方玉雁淡淡地拂了下,便不再做声。
放下手中的纸张,李聿宸对她招了招手,“朕是看你想事情想得入迷,便没出声打扰你。”
温柔而霸道的手臂将人揽到胸前,锁在自己与书案之间,身畔传来的热源让方玉雁略怔了怔,那份温暖缓慢地熨帖在她身侧,令她再度分了神。
坏坏地咧唇笑了下,李聿宸趁机将唇落在她的项侧,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百合香。
“那臣妾多谢皇上体贴。”只恍了一下神,方玉雁不由自主地道。
“听碧儿说你身子不适,可是最近太累了?”沉缓的声音笑笑地转了话题。
这段时日她忙着应付宫妃与搜集摆平那些老臣的证据,还要应付他着实有些辛苦,虽也担心她的身体,可他就是喜欢看她转动脑筋,双眸露出光彩的模样,那时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吸引人。
这就是人的劣根性吧!
方玉雁睨了他一眼,近来颇觉倦怠地靠入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才舒懒地回道:“臣妾无事。”
“没耐性了?”这小女人的耐性不是挺好?
“嗯。”她闭眼点了点头,“她们谈论的话题实在无趣得很。”也可看出身为宫妃虽一身荣华,但生活也实在无聊得很。
“呵呵,可是接下来爱妃可能还要继续忍耐下去。”轻笑了阵,李聿宸道。
方玉雁立刻警觉地睁开眼,想要脱离他的怀抱,李聿宸却先一步收紧了双臂,如铁钳一般让她逃脱不成。
“皇上,您又做了什么?”他这句话是说又给她带了什么麻烦吗?
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也想让她休息一阵的,可是时间不等人啊!
盯着他的举动,等着他回话的方玉雁看到他的动作,心再度凉了一半。
“选妃之期将至,朕想让你同德贵妃、淑贵妃一起操办此事。”李聿宸解释道。
方玉雁想也不想便拒绝道:“臣妾乃是平妃,不敢与两位贵妃娘娘平起平坐,皇上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开玩笑,他这么做是要那两位贵妃将矛头对准她吗?没来找她麻烦,将心思动在李聿宸身上是她们聪明,她为什么要去惹麻烦上身?
“今早朕已颁了圣旨……”
看他话说一半,方玉雁疑心很重,预感很不好地问道:“可否问皇上那道圣旨与臣妾有关吗?”最好是与她无关!
可惜上苍没有听到她的祈求,只听李聿宸以一种折磨人的语速说道:“朕下旨封你为贵妃,与德妃、淑妃同等地位。”
逃避现实地捂住自己的双眼,方玉雁生平第一次想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然后转身离开书房,当今天没见过这个男人。
看着她可爱的举动,李聿宸忍不住以唇轻啜她覆在眼上的纤白小手,眼中都是笑意。
不甚其扰,抽开自己的手,方玉雁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绪,无比严肃看着李聿宸,“皇上,臣妾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听到吗?”好吧,就让她当一次缩头乌龟吧!
李聿宸同样非常正经地回道:“爱妃,你想抗旨吗?”
小小的粉拳握起,怨怒地瞪着面前这张潇洒俊逸的脸孔,他分明就在耍无赖。
“臣妾不敢。”咬着牙,四个字一字字从齿间磨出。
极力忍住胸臆间的笑意,终于没忍住,李聿宸破声笑出,“朕知此事为难了爱妃,但……却是不得不为之。”
已经无力再转动心思去想他这句话背后是何种意思,方玉雁靠回他怀中,仰首等着他的解释。
“相信不必朕说你也应知晓现今宫中各妃,有手腕背景的几人都暗中各拥一派,并非真正地忠心于朕,此次选妃若任由德贵妃、淑贵妃操办,只怕进入后宫的女子多是四哥或老七安排进来的人,那实在危险得很,不利于日后行事。”说到最后李聿宸不免苦涩一笑。
“你是要我去制衡德妃与淑妃?此次方大人安排了什么人入宫?”方玉雁问道,转念想到赵德妃乃是她爹的人马,怎会帮助怀王或是律王的人进宫,除非……
李聿宸正色道:“方大人在日前收了一名养女,身世可怜,孤身一人流落他乡,我朝有规矩,从二品以上大臣家中之女,只要到适婚年龄者皆须入宫选妃。”
“只有一人?”疑心地挑起眉,她不信她爹亲只安排了一人。
李聿宸摇了摇首,“由各地选出的女子中也有他安插的人。”
深思地以指抵唇,她若出面,必然招她爹亲所安插的女子入宫,此举虽可减弱怀王、律王安排的人入宫,但仍非是可信任的人,日后行事必然要更加束手束脚,小心谨慎。
李聿宸以额抵上她雪白的额头,眉眼相对,打断她的沉思,“朕需要你。”太后已故,后宫无主,无人可帮他看好一个偌大的后宫,现在他能信任的只有她而已。
他的气息喷在她的鼻尖处,暖融融的胸怀将她圈在其中,现在又用这种有些悲凉、有些无奈的眼神看着她,他现在改用哀兵政策吗?
方玉雁分辨不出他的神情是真是假,却否认不了自己胸中那个因他这副神情而跳动不已的心。
是啊,身在皇家,身处高位,他什么都拥有,却也什么都没有,至少身边可以信任的人少之又少。
“能不能入宫,就要看她们的本事了。”方玉雁微微一笑道。
看着她绝美的脸上现了甜美而慧黠的笑容,李聿宸失神地抚上她的脸,他越来越沉迷这张笑靥。
看着它出现各种各样生动的神情,他心中就会涨起深深的满足感;看着她依着他,闻着她身上淡雅的香气,他竟有种沉静的平和感。
她宛如一颗明珠,展现着独属于她个人的独特光芒,让他将目光越来越多地投注在她身上,直到……再也舍不得移开。
眼底涌出一丝笑意,然后那笑意慢慢扩大,笑得那么真,那么切。
“那就有劳爱妃了。”
“皇上这是在感谢臣妾吗?”她高高地扬起眉,大胆地问。
“爱妃觉得呢?”眼中笑意更盛,李聿宸不答反问。
“那皇上不如将此信看完,一并说谢吧。”方玉雁由怀中拿出早先整理好的那些老臣的罪证。
他好奇地将信展开,看到上面清晰地一条条例出的罪名,虽只有简单的一两项罪名,却是随便提出一项罪名皆足以取人命性命的。
李聿宸震惊之余,对方玉雁的办事能力与处事的条理性也深深感叹,如果她是名男子,必将成他之左膀右臂。
“皇上不妨与顾大人与楚大人商议,命他们二人私下去与各位朝中元老谈谈,让他们自动提出告老还乡之愿,如此一来不仅保全了他们的面子,亦可趁机让他们在还乡前再为朝廷做出一点贡献。”方玉雁嫣然一笑,侧首看着李聿宸道,双眼精亮。
“哦?是何贡献呢?”李聿宸好奇地问。
“乱世除了出枭雄,更多的是贪官与污吏,那些老臣们在朝为官多年,难道都是清官廉政,两袖清风不成?”哪个身上没有油水可刮?方玉雁轻蔑一笑。
“如此一来,国库不足的问题也可以减轻不少。”语毕,拍了拍手。
李聿宸不得不说女人算计起来要比男子来精细也狠得多,刮了那些老臣的老本,削弱财势使他们在地方上可能造成的影响,不可谓不高明。
“朕会命顾卿与楚卿马上着手去办。”早些摆平那些老臣,也可省下不少心力应付四哥他们。
方才便一直在心里兜转着选妃之事的方玉雁,突然抬首看向李聿宸,脑中想到一项重要的事实。
被她睁大的水眸看得一怔,李聿宸不知这小女人又想到了什么。
“皇上,您登基近六载,膝下无所出?”
“没有。”早年太后为他所选的妃子虽无甚不可,但他年纪尚轻,不想太早立储;二来,一直周旋于各党间,若有子嗣难保不成他人手中把柄,所以他登基多年一直无所出。
抚着下巴,方玉雁缓缓扯出一抹笑容来,“不知距选妃之期还有多久?”如果时间足够,那她便可成功减少入宫女子的人数。
不明所以地伸出一只手掌,因为近来也在忙着科举之事,他也是今日才想起来告诉她这件事。
愕然地看着李聿宸伸出的五根手指,深吸几口气,才平复心口再度蹿起的怒火,也打消了她心底的如意算盘。
非常无奈地再看了他一眼,方玉雁认命地轻叹了口气,“选妃一事臣妾会尽力的。”
不大明白她一会儿兴奋一会儿无奈的缘由,李聿宸伸出手柔柔地拍抚着她的背脊,犹如在宠爱一只娇慵的猫。
“在那之前你便先好生地休息一下吧。”
方玉雁爱困地打了个小呵欠,靠在他温暖的怀中有些困倦,“那些妃子明日还会来的。”而且在今晨过后,永安宫未来一段时日内都别想有清静的时候了。
“需朕帮忙吗?”
“不必,我自己会想办法的。”大不了再度称病闭门几日好了,方玉雁很没出息地想,再度秀气地打了个小呵欠,当真有些困倦。
拍抚着她的背脊,不多时,怀中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就这样在他怀中安然睡去,看来这段日子真是累坏她了。
几日后便是选妃之日,选妃的皇亲国戚或是各地甄选上来的秀丽女子都已入住储秀宫,以待大选之日。
虽说宫妃都以相貌者为优先,但文才、心智也不可少。
第二日,礼部将选妃女子的名单以及选妃的过程,采取何种以试众女文才,何种方式辨析众女德行等等事宜例了单子上呈至永安宫。
瞪着桌案上那份呈上来的折子,方玉雁几乎叹息出声,最近这段日子她情绪实在称不上大好,比之前倦怠不少。
现在满朝上下皆传只待她怀上龙种,生下天朝的第一名皇子,帝后之位便非她莫属,是以虽然刚刚受封为惠贵妃,但官场中人最懂的便是随势而动,见她得势自然将单子送到她这里来。
选妃之事因后宫无主,由三位贵妃共同办理,礼部这一单子往她这里一送,无疑不是平白给她惹来麻烦,遭另两宫更多的怨恨和不满。
明明昨日天气还尚好,今晨便下起雨来,天气一下子便冷了下来,雨水将院中树木枝头上那最后几片枯叶也打落至地,宣告着秋日的逝去。
方玉雁心中万分不愿踏出这道宫门,却仍不得不在这最后的一场秋雨中去拜见赵德妃与凌淑妃,以免落人口实,徒增麻烦。
披了件厚实的衣裳踏出永安宫的宫门,碧儿跟在一侧拉起过长的裙摆,后面两个小太监打着宫伞,几人缓步前行。
“主子,要不要命人回去再拿件衣裳来?”出了永安宫不久,便见方玉雁怕冷地圈紧了双臂。
往日在方府,方家的女儿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以主子虽怕冷,但整日呆在室内也无妨,现今入了宫自然不比从前,这段时日碧儿看她忙碌非常,人也清瘦不少。
“不必,这便到了。”说着人已踏上赵德妃所居的玉宁宫石阶,天气过冷,宫门前守门的小太监许是退到内院廊下去了,向内走了几步果然看到守在外廊下的太监、宫女。
众人见到来人忙施礼,方玉雁挥了挥手,命人进去通报,就说她有事来访。
不多时,来人回报请惠贵妃入内。
赵德妃从皇上未登基时便跟在他身边,为人心性德行皆可,皇上登基后也待她不薄地封她为贵妃;而凌淑妃则是皇上登基后太后为其所选,颇得太后欢心,没两年便封为贵妃,与赵德妃平分后宫天下。
这些年后宫表面上相安无事,皆因皇上不曾给予任何一个妃子孩子,也不专宠哪一个妃子。谁都无所出,谁也没有本钱去争那个帝后之位,所以台面下都是些小争小斗,不显山露水。
直至……她入宫打破了后宫的平衡,一时之间后宫众妃的矛头集于她一人之身,这时候若是侍宠而骄,妄自尊大,那无疑不是遭人记恨,更或者惹来杀机。
冷涩一笑,想到这段时日那些来访的妃嫔们,想到前些日子碧儿在茶水中发现的毒药,方玉雁笑得比今日的秋雨更冷、更寒。
赵德妃靠在暖榻上,手中正绣着个香包,一旁火炉烧得甚好,一室暖意融融,隔却了室外浓浓的寒意。
“妹妹见过姐姐。”方玉雁微笑着行了一礼。
赵德妃颜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她心中自也气恼皇上对方玉雁的专宠,但转念又不免满腹神伤,从她嫁入王府为侧妃时便知晓,这一生她都必须和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帝妃与王府侧妃的区别只在于与自己分享丈夫的女人是多是少罢了,这便是她一早就注定了的命运。
“起来吧,不知妹妹找我何事?”心中着恼、神伤、怨怒,眼中更加不愿看到方玉雁那张年轻绝美的脸孔,赵德妃径直问道。
方玉雁由碧儿手中拿过她随后亲自誊写的礼部折子,交至她手中,“这是几日后选妃秀女的名单与礼部呈上来相关事宜的单子,请姐姐过目。”
冷漠地扫了眼那折子,赵德妃自也清楚为何是方玉雁将折子送来,“此等小事,妹妹命下人送来便可,何必自己跑这一趟。”
“臣妾怕姐姐有什么其他的事要嘱咐,便亲自来了。”不亲自送来,礼部送来折子的事传出去,难免落人口实。
“选妃之事便按礼部所写的办便可,你若没有别事,便请回吧。”赵德妃冷冷地下着逐客令。
方玉雁也不恼怒,起身又施了一礼,“那臣妾便先告退了。”
赵德妃的如此态度已竭力保持了身为宫妃的仪态,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凌淑妃,那才是真正凌厉,不愿给人留半分颜面的主。
果然,随后到了揽云宫,站在廊外等了半晌,去通报的人才一脸为难地返身回复道,淑贵妃身子不适,不便见客,直接将她挡在门外。
“淑贵妃娘娘有句话让小的转给惠贵妃娘娘……”回话的小太监面露难色地道。
“嗯?”侧身看着廊外凄切的风雨,方玉雁轻声疑问道。
“新人欢笑旧人泪,长门宫冷独一人。惠妃妹妹为他人做嫁衣,真是积极尽心得很。”语毕,传话的小太监已出了一身的冷汗,低垂着头全身颤抖得如风雨中的落叶。
灵慧如碧儿一听便明了话中何意,脸色一阵青白,心中更是为主子委屈不已,这凌淑妃说话未免太过狠毒,眼中一时有些晶莹。
方玉雁听后掀唇一笑,好个长门弃妇,冷宫飘零,为他人做嫁衣。
将折子交给那传话的小太监,命其转告凌淑妃此乃选妃秀女之名与选妃相关事宜,便转身离去。
秋雨仍在下,揽云宫内一双冷漠犀利的眸子闪着怨恨的残光注视着一步步走出揽云宫宫门的方玉雁。
方玉雁,待新妃入宫,我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怀王府。
“皇上命三位贵妃一同主持选妃一事,礼部的折子已经送到永安宫去了。”风炎将刚刚得到的消息告知李景淮。
在皇上晋封方玉雁为贵妃时,便猜到他在打什么主意的李景淮不意外地扯了扯唇角。
“老七知晓这事了吗?”
“应该已经得到消息。”
“派人捎口信给德贵妃,务必成事。”深沉一笑,老七手下有凌淑妃,他自然不能落后,私下寻了赵德妃,一番说辞,成功利用她让自己的人可以在选妃时入住后宫。
虽然赵氏一族投向方敬安那派,但想掌握一个女人的心,实在轻而易举,后宫中的女人哪个是甘于寂寞,不期望龙宠的呢?
“是,那律王那边?”
“派人盯紧。”
“是。”风炎领命退下。
看着风炎离去的背影,还有门外不停落下的秋雨,李景淮的眼神一点点变得深沉,恍如沉浸于夜色之中,他突然有预感,这次选妃将有出人意料之外的结果。
“这真是从燕……不,惠妃娘娘那拿到的?”不可置信的声音问。
“千真万确。”
“她搜集了多久?”
“昨日方交至朕手上。”
“她在朝中有眼线?”
“据她说没有。”顿了顿,“在宫外倒有一名眼线。”
“一个人?”
当朝天子笑容满面地点头,“现在证据已齐,去各位元老府中劝说的事便交给你们了!嗯,千万别忘了让他们临走前再为朝廷献分心力。”李聿宸轻轻松松地将差事丢给下首的顾知轩与楚沂。
终于从手上的信纸上回过神,心中对方玉雁的能力暗暗咋舌不已,深处后宫却能在一个月内搜集到这些情报,她在宫外那名眼线不知是何人,顾知轩双眼闪现趣味的光芒。
“楚沂,这人搜集情报之能足可以代替你啊!”恢复一贯微笑不正经的模样,顾知轩对身旁的楚沂道。
“可以。”楚沂冷冷吐出两个字。
“啊?”
“皇上允许,我便辞官。”严肃正经的语调,怎样听也不似在开玩笑。
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顾知轩以手捶额,一脸挫败,这块木头明知他在开玩笑,态度非要这么认真吗?
李聿宸看得闷笑心中,天下间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科举相关事宜可都处理停当?”玩笑一阵,李聿宸复正经地问道。
“虽无法将其余三方的人全部清除在外,但科举主审官员都是我们的人,皇上大可放心。”费了大把力气清人再将自己的人插进去,已经有段日子没有好好休息的顾知轩自信地道。
李聿宸颔首,这样便足够了,“朕要他们得不到想要的人。”也是时候与他们动手了。
“是,臣遵旨。”顾知轩严正应答,骨血里有种兴奋的情绪在跳动。
楚沂的眼神瞬间闪过抹凌厉,袖袍中的指掌微微握成拳,又再度放开。
“至于选妃一事便看她如何应对了。”李聿宸轻吁一口气。
外面风雨渐大,而他心中也正刮起一阵风雨,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