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逐出师门
沙沙的树叶响衬托得四周格外静谧与萧索。
唐卿卿顺着青石板的路往碧霞苑去,经过暗处一个不起眼的拐角,有道人影拦住去路,将她拉到被花团锦簇掩盖的假山洞内。
乍见来人,她惊喜莫名:“师父,你怎么来了?”
来人俊美无比,卓然不群,正是岁寒公子李楠樨。
“再不来,我的宝贝徒儿就要倒戈了。”
“师父?”唐卿卿被他的口气吓住。
“为何拦阻青霄,不愿让鸠魔剑现世?”李楠樨犀利地盯着她。
“不换叔叔持剑在外造九霄派的谣,是你们的计划吧?”她握紧笛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咱们要夺回鸠魔剑,法子很多,何必伤及无辜……”
“哟,不愧是入了九霄派的正式弟子,好一副义正词严的嘴脸啊。”李楠樨讽刺地冷笑道,“真没料到,青霄跟他的弟子们把你给洗了脑……这算什么,要让我岁寒公子赔了徒弟又折兵?”
“师父!”唐卿卿急切道,“我没有背叛魔宫,我始终记得自己的身份!但,鸠魔剑若被其他有心人夺取——”
“哈,你在说我吗?”李楠樨把玩着手里的扇子,“卿卿,你在想什么,为师会不清楚?”
“师父!”她不懂为何一向宠她的师父变得刻薄如斯,又或是,她从来没有了解过师父?
“那小子早晚会知道你是为鸠魔剑接近他,到时——”李楠樨一眯眼,“他恨你都来不及,还会接受你?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等鸠魔剑一到手,立刻跟我回光怪山陆离岛!”
“师父——”唐卿卿不住摇头,“我好不容易混入山里,怎能说走就走?再说明日众目睽睽,要动手须从长计议。”
“你以为青霄会乖乖把剑给那些莽夫看?”李楠樨轻笑不止,“他不是个简单的人,卿卿,你太小看他了……这一晚上,足以改变整个江湖。”
“师父此话何意?”她的心里好乱。
“青霄可以为了继承九霄派的掌门,骗你娘说是等他继承紫阳真人的衣钵,拿到鸠魔剑就和她远走高飞,还有什么不能编排?”
“不会的!”唐卿卿的头嗡嗡直响,抑制不住向后退,“师父你骗我,青霄不会骗我娘,那样对他有什么好处……”
“好处?”李楠樨扯了扯嘴角,“好处可多了,继承衣钵就能得到紫阳真人传授的封印鸠魔剑之法,有法便有破,鸠魔剑便可归他所有。”
“他……是这样的人?”不敢置信的唐卿卿捂着唇,“为……为什么跟我所见到的青霄掌门一点都不同?”
“卿卿。”李楠樨掌心的扇子转了圈,“人之所见未必是真呐。”
不是都说眼见为凭,若此不足以取信的话,还有什么值得信赖?
“原来这就是你拜入九霄派的缘故。”
不含任何情愫的语调,打破了李楠樨与唐卿卿的秘密交谈。
不会吧,唐卿卿的眼前发黑,差点昏厥过去,颈子一点点扭过,果不其然,阴影中走出楼玉京那颀长俊逸的身形。
“楼玉京……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走了?
楼玉京缓而坚定地抽出背后浩然剑,一步一步逼近,“好个苦肉计,魔宫的人为混入九霄派竟能不惜一切代价。”
李楠樨哼笑道:“你以为你能打过我吗?”
“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楼玉京冷冽地反问。
生怕师父和楼玉京起冲突,唐卿卿插足在李楠樨的前面,“不要,楼玉京,你不要跟师父打……”师父的本领有多么厉害,她心知肚明,平日的楼玉京是不是能抗得住尚在两可,何况是刚刚耗损那么多体力的他?
李楠樨拉开碧玉扇,悠闲地摇了摇,“卿卿,你在担心谁?”
“我……”她慌乱地瞅瞅楼玉京又回头望李楠樨。
“让开。”李楠樨的剑尖指向她的眉心。
“我不会让你们动手的。”她毅然地说。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他怒然道。
不等唐卿卿开口,李楠樨闪电般甩扇出掌,直击楼玉京的天灵盖。
楼玉京手腕一挑,剑刃随即漾出一阵波纹。
真让他们打起来一定会非死即伤的!
唐卿卿拼命地蹿出一大步,左手去握楼玉京的剑,右手一侧肩,以自己挡住了李楠樨的攻势。
啪——
当啷——
同时两种痛楚在她身上蔓延,却比不上心急火燎的滋味,一口血喷了出来,她柔嫩的掌心也滴落鲜红。
唐卿卿!楼玉京的剑平生头一次抖歪。
“不要打……求求你们!”她苦苦地哀求。
李楠樨上去弹开染血的浩然剑,将唐卿卿拉到怀里,对楼玉京道:“小子,你有工夫在这里刁难一个姑娘,何不去关心一下后山禁地?”
后山禁地?
那不是安置鸠魔剑的地方?
莫非……
糟了!莫非,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莫非,李楠樨不过是魔宫的幌子,故意把他牵制在唐卿卿的附近以便分神……
鸠魔剑!
楼玉京顾不得许多,径直赶往后山。
李楠樨也不去追,幽幽笑道:“小子,你还差得远呢……”
“师父。”唐卿卿呼吸急促地抓住他的手,“到底后山发生什么了?”
“乖卿卿,你做得很好啊。”李楠樨的眸子闪了闪,“接下来的好戏,就看九霄派的人怎么来唱。”
“师父,你是说?”
“你那些话是故意说给楼玉京听的。”李楠樨呵呵哂笑,“我料定以青霄的性子今夜必会有所行动,而楼玉京——他则会是魔宫的最大助力!”
她也在不知不觉中也利用了他?
回想楼玉京刚才的冰冷眼神,唐卿卿难受得心一缩。
他们之间真的完了。
“你喜欢上他了?”没有放过她的细微表情,李楠樨冷眼以对。
唐卿卿一抹嘴角的血,闭上了眼。
情况不明时尚不能兴师动众。
今夜山上有许多其他门派的弟子,弄不好会让九霄派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楼玉京通过阵法进入后山。
思过堂那边没什么动静,他一边探查一边往另一条路通往的山巅而去。
就在即将到达顶峰时,一前一后两个人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
“青霄,你不要一错再错了!”
那是……绛霄师姑?楼玉京诧异不已。
“师姐,再阻拦我,别怪我不顾同门之谊!”
“不,不可以,你千万不能打开封印!”绛霄素来温和的嗓音充满焦虑,“它会控制你的心性,更会带来无边无尽的浩劫!”
“哈,那么当年师父为何没有被控制?”青霄不以为然道,“‘紫阳秘籍’的最后三招我已悟透,师父能做的,我也能!”
“不,青霄,这样你如何向天下交代?”
“手持鸠魔剑,又有‘紫阳秘籍’相佐便是天下无敌,何人敢置喙?”
“青霄……”
“师姐,你我师姐弟共九人,当年为讨伐魔宫只剩下寥寥两三个,而天下人那时又在何处?一旦死了身边的人,预感到会有危险,立刻跑来九霄派叫嚣,何曾记得是谁力挽狂澜救他们于水火之中?这种人何必与之为伍!”
“青霄,你太极端了!快点解开我的穴……”
“等青霄大功告成,自会为师姐你解穴。”
说着,青霄站上封印鸠魔剑的阴阳台,驾轻就熟地扬起双掌,手指结印,口中振振有词,晶莹剔透的光泽自掌心逐渐笼罩整个法台。
暗处的楼玉京无法再待下去,低喝一声,跳至阴阳台。
青霄的眼角余光发现了他,低声警告:“楼玉京,别让我对你失望!”
“掌门。”楼玉京心绪翻涌,“千万不可让师祖失望啊……”
师父……青霄一恍神。
绛霄连忙给楼玉京使眼色。
“轮不到你教训我!”青霄额头的青筋浮现。
“玉京,快拦住掌门,不可让他解了封印——”
见青霄不听劝解,楼玉京一咬牙,气运丹田,将内力灌于掌心发出。
青霄被那股宏大深厚的内力震得四肢发麻,惊愕道:“你怎么会有如此内力?”
楼玉京单掌立起,“掌门,放弃吧,玉京……不愿伤人……”
“住口!”青霄猛然悟了,“是师父,一定是师父临终前把你叫到屋中,把什么都传给了你!”
“师祖说掌门好胜心强,最怕过激。”楼玉京又是一掌,越发靠近青霄。
青霄不肯让步,一分掌,“哈哈哈,好,好啊,师父你到最后都不肯信我,那我就证明给你看,你能做到的我也能,不能的我依然能!”
青霄进入了疯狂之态,发髻披散,道袍凌乱。
楼玉京委实不敢掉以轻心,然而,在鸠魔剑旁打斗必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迟疑的工夫,青霄的反击已至。
不容楼玉京再犹豫分毫,他二话不说,施展紫阳真人的掌剑绝学——
上善掌·若水剑!
所有变故都发生在那眨眼的一刻,当青霄被楼玉京打出一丈开外折断数根肋骨时,他也把封印在鸠魔剑上的阵法全数打破,不过,包括绛霄在内的三个人都料想不到又有一人冲上阴阳台,直奔那口被掩藏多年的神兵鸠魔剑!
楼玉京无暇顾及更多,他距离剑最近,反手一掩,正手浩然剑一阻来人!
不意触摸到鸠魔剑的瞬息,似是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似乎有一种无形而可怕的力量在渐渐觉醒!
不受控制地抄起鸠魔剑,楼玉京一指想要抢夺剑的蒙面人,“魔宫之人,你的死期到了!”
那人见状不妙,立刻撤退。
楼玉京哪肯放任对方来去自如,双手双剑,一路尾随!
“玉京!”绛霄吓得面色苍白。
糟了,大事不妙,鸠魔剑怎么被楼玉京拿到手里?
受到重伤的青霄哈哈大笑,完全不在乎流了多少血,“师父,楚狂人,鸠魔剑,楼玉京……哈……哈哈,我为今日牺牲全部,到头来却两手空空,楼玉京!是你,你这个叛徒,你才是九霄派的叛徒!”
“师弟……”绛霄担忧地望着他。
青霄捂着胸口,晃晃悠悠来到她面前,一抬她的下巴,“你说,为什么我打不过一个小子?为什么?都是师父的最后一招,为何我打不过他?”
绛霄别过眼,“师弟……”
“你说啊!”他狰狞地掐住绛霄的脖子。
“咳、咳咳咳!”喘不过气的绛霄满脸通红,虚弱地道:“师弟,你、你还记得师父叮嘱过你要练那三招的先决条件吗?”
“什么?”他怔住。
“静心、净体、入境。”绛霄困难地吐出三个词,“静不下心,就算归属全真门下修得纯阳功体,也无法达到无我之境,突破极限。”
不,不对,什么纯阳之体?
青霄神态乍变,掐着她的手更紧,“第二个‘净’,不是摒弃杂学吗?”
绛霄呆了呆,“师弟,你不会是……”
难道说青霄师弟一直以为“净体”是要独尊一学,莫怪乎,多年来他都不研究其他功夫,然而,师父根本不是那个意思啊。
九霄派规定掌门为男,净体,方能修成大法。
“错了,一切都错了……”
他为了继承掌门之位,要心爱的女子助他一臂之力,主动登门拒婚,伪造他被背叛的假象,到头来,那门绝学的要素之所以是净体就在不能与女子有肌肤之亲,可是他,早已和她有过鱼水之欢。
自作聪明的他不曾领会师父的话,白白牺牲了他和那名女子的幸福!
“哈哈哈哈哈……”
大笑不止的青霄毁坏了阴阳台上的所有东西,这里俨然成为一片废墟。
对,是楼玉京!
那个人拥有了他没有的得天独厚,拥有了他付出半生也没有得到的鸠魔剑!
都是他的错!
他该死!
追逐偷盗鸠魔剑的人,楼玉京一路下了桃都山。
仗着对附近地形了解,他很快就将那人堵到死角,顺一剑,冷冷道:“你已经无路可退!”
“真的吗?”那人笑得诡异。
这时,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黑压压一群人围了上来。
“在这儿,人在这里!”
嗯?
楼玉京眯起眼,不悦的心情油然而生。
“楼玉京,那个叛徒在这里!”
“看,他在跟魔宫的人碰头!”
“九霄派可不要护短啊!”
“怎么会?楼玉京维护魔宫,已被掌门逐出门外!”
什么?
盛怒的楼玉京把身后的那人丢到了九霄云外,剑在半空划了一个圈,指向那些曾是他同门的人。
“你们说什么?”
“楼玉京,难怪你千方百计阻止我们看鸠魔剑,根本是你居心叵测!”
“胡说八道!”楼玉京的眼底泛红,上涌的气血令他恨不得把那些颠倒是非的人碎尸万段。
“别以为你手里有鸠魔剑我们就会怕你——”总有些人不知死活,“不是青霄掌门,谁也解不开封印,你拿到了也没用!”
“哈哈哈……”
青霄隐瞒了封印被解开的真相?哈,一群送死的愚蠢之人。
剑刃似霜雪,映出楼玉京的肃杀与冷冽,就在他即将抽出鸠魔剑大开杀界时,潜意识里的神志牵引住躁怒的心性,互相拉扯撕裂,头痛愈烈,刺骨的疼让他几乎抓不住任何东西。
那些人见状就要一拥而上。
忽然,一人一骑疾驰向楼玉京,探出的手在月光下还有斑斑血迹,“上马!”
楼玉京听到她的嗓音,只看了一眼,那一眼便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抓住她的,翻身一跃跨上马背。
两人一马如同来时一起离去。
赶不及的人们在后面不断叫嚣,但已越来越微弱。
不知跑了多久,淌过一条溪流,绕过几个村落,马背上的唐卿卿拉住缰绳,喃喃自嘲:“原来我骑马这么有天分……”
从不会到一夜之间成了好手,这都是身后之人的功劳吧!
“楼玉京,你怎么样了……”
他没有回答她。
这一路之上都没有人开口说话,她也不知他的情况如何,担心得要命。
“楼玉京?”
扑通——
楼玉京不受控制地倒下马背,由于他先前的双手拢在她的腰上,连同唐卿卿一起坠落地面。
马嘶连连,扬起的蹄子险些踩到楼玉京。
幸好唐卿卿抱住他翻滚到草堆里,才算躲过一劫,但是探了探他的鼻息,浓重又急促,胸腔起伏剧烈。
“喂,你醒醒啊,别吓我!“
楼玉京紧咬牙关,咯吱咯吱作响,血丝顺着牙缝往外溢。
“天啊……”唐卿卿抚着他发烫的额,掩不住汩汩的血,“你怎能会拿到鸠魔剑啊?你不知这剑会带来什么后果吗?”
昏迷中的楼玉京微有了一丝清醒,努力睁开眼睫,映入眼帘的是她泫然欲泣的小脸。
记忆中明眸善睐的唐卿卿笑语如珠,娇俏活泼,如今的她,一点也不像她。
“卿……卿……”一说话,嘴角又开始流血。
“是我,我在这里!”她托住他的后颈,“你有没有好一点?”
“听我说……”楼玉京张了张干涸的唇,“卿卿,掌门已不再是原来的他,鸠魔剑不……不能落入他的手里。”
唐卿卿忍着泪道:“你放心,我听师父说过,鸠魔剑灵性很强,认主的,你拿了它,除非你不在,它不会再听别人的……”
“我……不能用它。”楼玉京咬住牙,“师祖面前我发誓过……决不用邪魔之剑伤及无辜,我、我怕很快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不会,不会有事!”她一个劲儿摇头,“你那么厉害,一定难不住你!”
“我知道我的情况……”他闭了闭眼,“一会儿,我、我会用全部功力牵制住鸠魔剑,你趁机……拿土掩埋我,从此,鸠魔剑就会随我一起消失。”咳了咳,“这是唯一的办法,你,一定要答应我!”
“不要!”唐卿卿猛地一松手,“我、我不要杀你!”
他自行了断会使鸠魔剑控制下一个握剑的人,只有先钳制住剑,利用掩埋的土不会使人立即丧命这一点,彻底断去祸根。
他很清楚一点——
她绝不会让别人碰到他的尸体,那就不怕消息泄露,鸠魔剑也不再见天日。
“你必须做到!”他极力地吼。
“我、我做不到!”她战栗地望着他,“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残忍?为什么要让我来下这个手?你明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为什么要逼我?”
“你……是个好姑娘。”不行,他就要压制不住体内躁动的灵魂。
“不!我不是好姑娘!我只是一个自私乖张的魔宫妖女!”唐卿卿大吼道,“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活着啊!”
楼玉京冷然地望着她,“原来,你的喜欢不过如此……”
“楼玉京,我求你……”她紧紧抱住他,“不要离开我,不就是一把剑嘛,会有办法解决的!”
权衡之下,楼玉京吐出最冰冷的字眼:“真后悔与你相识。”
后悔?
他恨不得与她从未见过一面吗?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呵……呵……”不知如何是好的她,杀他,做不到;不杀他,他又恨她入骨。
或者……一时想不开,她握住他的手腕往自己的脖上一抹,就想得干干净净。
幸好楼玉京提前一步洞察到唐卿卿的意向,抽手得稍微慢了些,佳人雪白的颈项还是留下条狰狞的血痕——毕竟他的承受超过了最大极限,若非刺入心扉的冲击令他掌握了一瞬的主控,被鸠魔剑控制的肢体定是分身乏术。
“卿——”
受伤的是她,满地翻滚的却是他,那翩若云端客的剑者被折磨得神形俱灭,苦不堪言。
顾不得脖子上的血,唐卿卿拿起掉落到草垛里的笛子,一边流泪一边吹,努力回想师父对她说过的话。
“这曲《柳莺飞》有疗伤凝神之效,好好学。”
“师父,我什么时候能吹得像你一样好?”
“你还小,经历过一些事之后就会了……”
“什么事?”
“这嘛,到时你自然会明白。”
师父……你说的就是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吗?
唐卿卿的泪珠一颗一颗顺着面颊滑落到笛子上,冰冰的,凉凉的,不及心头的酸涩冷寒,她到了不敢去看身旁的楼玉京是何模样的地步。
她怕,心会碎。
僵直地跪坐在原地,纹丝不动地吹了好久的笛子,从深沉夜色到东方破白。
那一夜,好难熬。
身畔也许久没有他翻来覆去的暴躁动静,唐卿卿颤巍巍扭头,把手放到楼玉京的鼻前,小心翼翼地探视。
不似昔日的稳定,但,是缓缓的呼吸。
他,还在,没有走远。
唐卿卿放下竹笛,重回到楼玉京的跟前,再一次搂住他,将头靠在他的颈边,一下又一下地蹭了蹭,面颊上还有余留的湿意,沾染到了他的鬓角。
忽然,他的手动了一下。
“楼玉京!”唐卿卿惊喜地喊,“你、你醒醒啊!”
楼玉京的额没有昨夜滚烫吓人,嘴巴也不再冒血,该是好的迹象吧。
“卿……卿卿……”闭着眼的他低嘎地说。
“我在。”握着他虚弱无力的手,唐卿卿有种失而复得的动容,“没事的,熬过去这一夜,我让师父给你疗伤,他一定可以治好你。”
从小到大,在唐卿卿的心里,没什么可以难倒师父!
天光一放亮,不管是九霄派还是其他门派,一定会在江湖上散播谣言,全力找寻他俩和鸠魔剑的下落,成为众矢之的,朝不保夕还谈什么其他,没有一件事比楼玉京好好活下去更重要,那么,也没有一个所在比陆离岛更安全。
等他好了,要怎么怨她怪她,都随他。
唐卿卿打定主意,放出联络金不换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