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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长出荆棘的地方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此地。”驿馆里,罗拉一看见回来的玛格丽特就急迫地提出要求。

“为什么?”玛格丽特深感奇怪,“不是你说要再留一段时间看看吗?而且博尔吉亚也出奇的热络……”

“现在没时间解释了。”罗拉脸色苍白,已经利用王后给她的权限通知好了城外的随行驻兵,“总之,留下来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们被抢先了,陛下。”

在她和玛格丽特抵达罗马之前,想必拉尔法等人就先行一步与博尔吉亚结成了某种盟约,装成什么宠姬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事已至此,教皇这边的通路等于完全被堵死了。现在回想,教皇不愿见他们,也成为了顺理成章的事。

玛格丽特在路上听着罗拉小声的解说,脸色越发难看。

“无耻……”她身体微微发抖,被人如此捉弄还是平生初次,“约克家的人,竟能无耻到这种地步……不惜男扮女装,卖身讨好。”

“不是那样。”罗拉飞快地解释,却只看到玛格丽特不解的回视。双手摊开,罗拉低头,将脸孔压入掌心。她不想听到玛丽用那样的口气侮辱拉尔法,事实上,她发觉自己无法正视拉尔法,好像惊惶失措一般地逃走……是因为,她不知道要用怎样的表情,面对拉尔法,面对……自己的感情。

然而回返伦敦的军队,走在半途就被里士满伯爵的人马截住了。

赛尔缇斯表情沉稳一如往昔,但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的罗拉,还是一眼就可以自青梅竹马的友人眼中,看到出事的信号。

“王后陛下,请保持冷静。”穿着淡紫色军服的青年,表情严肃地告诫,“伦敦目前已经失陷,请改变行程暂时回返苏格兰。”

“事情怎么会这样?国王呢!享利呢!他没有和你们在一起吗?”玛格丽特焦灼的双目几乎喷射流焰。

伯爵脸色难看地代答:“沃里克他们不知在哪里纠集了大量军队,打着‘幻日’的旗号,径直攻入伦敦。许多贵族倒戈投降,那些平民则干脆自行组队,打开城门。是伦敦背叛了国王,背叛了兰开斯特!”

“寇匪!完全都是一群寇匪!”玛格丽特跌回座位喃喃唠叨。

然而也别无他法可想,在骑士队以及伯爵等人带出的军队护卫下,玛格丽特只能暂时绕道,回返苏格兰。她恨恨地自车内探出半身,注视着将她拒之门外的伦敦,心里充满对拉尔法的恨意以及对于身陷在伦敦城内的国王此刻安危的忧虑……

那天之后不久,就传来了兰开斯特方面所不乐见的消息。教廷颁布了调解法案,认可拉尔法为新的约克公爵,正式获取王位继承权。教廷派往伦敦的主教访察民情,而人民则大声喊出爱德华万岁!拉尔法成为英格兰新的国王,已是定局。

“莫非我终生也无法摆脱这个难听的名字?”

坐在只属于国王陛下的宝座上,拉尔法依旧毫无形象可言地跷起穿着黑色军靴的腿,栗色发丝下的双眼不见悲喜,只是一片傲然冷睨。

“我想从今以后,您的名字将是——国王陛下。”手持庆祝的酒杯,沃里克回以他笑眼弯弯的一睐。

整座伦敦都陷入疯狂的庆祝盛典。

玛格丽特弃城而走是造成人民对她印象宕至最低的最后一击,而一向在伦敦颇有人气的沃里克伯爵几乎就是民心所向的属意。年轻俊美的国王穿着红色斗篷站在王宫顶层的一瞬,几乎不用做出任何挥手的姿态,只是凛然扬眉地握剑站在那里,民众的欢呼便声浪四起。

“这是莱昴纳尔的胜利,这是约克家族的胜利。”沃里克徐徐展露强硬的笑容,“我们报仇了,拉尔法。”

“报仇了?”

冷嗤了一声,双手在膝头交握的拉尔法毫无表情只是眼角微扬,睥睨着身侧的友人,口吻既不屑又受伤,“那我和你的父亲在哪里。我们的兄弟在哪里。”

“拉尔法……”沃里克为难地看着他,他知道拉尔法因内疚而受伤颇深。

“不过国王,我的那位命名者,他在我们手里这件事却是唯一不争的事实。”拉尔法的目光烁动着一片阴悒。

“你想怎么对付他?”沃里克有些担心。拉尔法自罗马归来,虽然赢得了红衣主教的友情和支持,却并未显露开心的样子。老实说,拉尔法想除掉前国王的心情他不是不明白。毕竟不管直接间接,拉尔法的父亲都是死在了兰开斯特家族手中……但眼下,贸然杀死前国王,拉尔法自身不免会受到各国的指责。

“不用担心。”看穿沃里克在想的事,拉尔法哼笑了一声,手扶在窗上,转头望向窗外,“我有另外的事很期待呢。”

那个阴沉的口吻让沃里克不寒而栗。自从被迫离开伦敦,拉尔法根本一直没有真正地微笑过。他以为驱除兰开斯特的余党,拉尔法就能敞开胸怀。但眼下所见,却并非如此。眼中闪烁一片寒炽的青年,已经再也没有当初嚣傲却天真的笑颜了……一思及此,沃里克就感到了针对于罗拉的愤怒,是她破坏了,拉尔法最最贵重的东西……

“我们已经赢了。”沃里克不忍地看着他,“拉尔法,你已经是这个国家真正的王者。我会在伦敦塔上,接过主教手中的王冠,戴在你那颗漂亮的脑袋上。所有,兰开斯特家给予你的侮辱,我们都会以血相报。”

长长的睫毛在拉尔法白皙的皮肤上轻轻颤动洒落一片斑驳,细长深刻的双眼皮包裹的幽深眼瞳回避沃里克注视般地移向左方。

拱型的金色落地窗外,是平坦可供马车出入的道路。傍晚的太阳给青色的松柏涂抹一派淡霞的昏黄。一边的太阳未曾完全落去,另一侧却有青色的月影隐约浮起。随灯光的转移,汇成流转的紫色夕光。

他想起了那一天,自己第一次参加王宫的舞会,第一次遇见罗拉,那个傲慢的家伙,踩着自己的衣角,毫无畏惧地仰视着他,抬着圆圆的脸。她当时的表情、动作,包括如何挑眉微笑的样子,都仿佛一如昨天。

就像用刀深深划刻,印入脑海的版画,连彼时衣上的皱痕都还在记忆中清晰可见,却又已经如此不同。

他注视着灯影迷离的窗外,俯瞰着换过了主人却一样威严静默的皇宫。风吹过沙沙作响的草坪,也吹乱拉尔法额角的栗发,瞬间遮挡住迷茫的眼睛。

……

他还记得在街道的拐角,双手抱肩的罗拉,心事重重般地站立。她抬头时黑色的卷发徐徐洒落肩膀,一双圆眼清澈无辜。她恳求自己把赛尔缇斯写给子爵小姐的信件销毁……那时的自己回答了什么此刻已然忘记,为何却还清晰记得罗拉红唇微扬看着他时,流转在晶灿眼眸中的自信光芒呢?

“你不是那样的人吧。”她说。

嗯,罗拉总是信心满满,对于自己……

就好像他会有怎样的反应,她全部了如指掌。

可恶的家伙,可恨的家伙,对于自己是如何迷恋着她的事,那么清楚,却又那么狠心地选择背弃……

“拉尔法。”沃里克在身后轻声呼唤,可是面前的瘦削青年,恍若未闻,只孤单地倚靠在玻璃窗上,看着根本没有任何事物的幽空。

沃里克深深蹙眉,想说点什么,却又把话咽回喉咙。

准备静静地退出房门的刹那,拉尔法却主动叫住了他:“沃里克……”

“嗯?”

“玛格丽特现在在哪?”

“大概是在苏格兰吧。我们要做的事太多,暂时让国内统一安定比较重要,处理她的问题,得稍后再提。不要着急,拉尔法。”

“我不是那个意思。”拉尔法坐回到背后嵌有银十字的椅子,想了想,把双手指尖在膝上对压,“兰开斯特家的那帮人现在是跟着赛尔缇斯吧,他们是不是已经和她汇合了?”

“我需要派人调查一下才知道。”沃里克升起一种隐隐不安,觉得拉尔法阴冷的表情很不对劲。

“我会写一封充满关爱的信给那个女人。”手撑在白皙的额角,拉尔法哼笑,“想办法找人在赛尔缇斯不在时交给她。”

“你打算做什么?”沃里克碧色的眼眸注视着拉尔法,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你暂时就不必知道了。”后者傲慢地抬起秀气的下颌,似笑非笑的脸上竟然显露一抹让沃里克以为看错了般很乐的表情。

沃里克只好应了一声,慢慢退了出去。

由于需要处理的事太多,他就住在宫殿的西侧。随时有人会向他报告拉尔法身边发生的一举一动。一切都还不稳固,他得时刻提防有人搞暗杀那套把戏。

承诺给红衣主教博尔吉亚的利益,对于在战斗中表现出色的将领予以的奖励,伦敦的人民虽然支持自己但也只是出于对前任统制者的绝望,如果不能在短期内改变伦敦低靡的风气,这股对于新鲜力量注入的期待很快也会转化成为新的失望……把淡金色的长发向脑后别去,沃里克有百事待理,因而没有来得及制止,或许不发生会比较好的那件事……

“王后陛下找我?”

深漆的冷风吹拂着,让只穿着高领紧身衣的罗拉感觉骤然寒冷,她呵着手在地上蹦了几下。随着拉尔法正式登上王位,玛格丽特流落在外的地境也越发微妙。赛尔缇斯和伯爵似乎有什么秘密的安排,罗拉一时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饭后闲逛的时间,意外地得到了玛格丽特的传唤。

真是难得。罗拉想。玛格丽特近来心情很差,因为国王被捕一事,她对兰开斯特系的指挥官们大发脾气。除了每日陪伴着母亲的小王子,几乎没有人敢去招惹这位盛怒中的女人。

“陛下。”

走过宫殿狭长的甬道,罗拉敲了敲昏暗灯影下透出重影效果的花纹厚木门,“我是罗拉。您找我吗?”

略微有点发抖却故作镇定的声音自门内传来:“……进来。”

罗拉警觉地皱了皱鼻子,向后回头,适才传话的骑士队队员已经不见了去向。她把手扶上腰侧的佩剑,一边用左手慢慢地推门。非常时期,还是时刻小心的好……如此想着的时候,一只巨大的口袋却猛地迎头罩了过来。

罗拉急忙闪身,手臂被谁自身后抓住一扭。

惊惶抬眼,只看到了前任队长亚柏微皱的眉睫。

“队、队长?”

然而那却是那天所见到的最后一格景象。

一记利落的手刀敲上脑后,罗拉毫无预兆地软绵绵栽倒,随即,被装入了准备好的黑色布袋。

“陛下……”亚柏半跪在布袋旁边,小心地留好用以呼吸透气的孔洞,一边小声急促地说着,“这样对罗拉不公平。”

“我知道。”依然绑着淡黄色发辫的玛格丽特憔悴瘦削了不少,她单手掩面,坐在靠近墙边的椅子上,“可是我没有其他选择。拉尔法那小子派人传讯……如果不把罗拉交给他,他就会送给我享利的尸体……”她几乎咬牙切齿,却毫无办法。淡紫色的裙裙里,是揉到要碎的镶黄信章。

“如果找赛尔缇斯大人商量的话……”亚伯低声提议,充满不忍心,谁知道罗拉会得到怎样的对待。

“你看不出来吗?亚柏。”玛格丽特阴冷地开口,目光怨毒如蛇,“他们已经舍弃了国王,他们根本觉得享利对他们已经没用了。如果让他们知道,那些人绝对不会同意。”

“可是即使交出罗拉,拉尔法也不会把国王陛下还给您。”亚柏轻声地阐述着一件事实。

“至少他答应会让享利活着。”玛格丽特在屋内踱步,不知为什么,比起身边的人,她竟然更相信拉尔法的承诺。

亚柏还想要说些什么,却终于只是恢复了静默。

“好了。你去把他交给拉尔法的人。”玛格丽特不再往罗拉的方向看上一眼,只是冷冷地说道,“请让那个人对得起他自己引以为豪的姓氏!”

一片漆黑。

睁开眼,闭上眼,皆是一样的景物。

令人不知是身处梦境,还是陷落进更为恐怖的现实?

罗拉浑身酸痛,想要动一动手脚却发觉周身沉软。看不到自身的所在,感官却随着脱离昏沉的大脑变得逐渐清晰。

想起来了!

像平常一样吃过饭后巡视附近的时候,被骑士队的一名成员叫去,说是王后要见她,但是还来不及看到玛格丽特的脸,就先被埋伏在房间内的亚柏袭击。

队长……

为什么要袭击自己呢?罗拉苦苦思索。虽然偷袭很不光彩,但即使采取正大光明的打斗,她也还是打不过骑士队身手最利落的亚柏……

而且,那真的是玛格丽特的命令吗?

王后没有理由这样对待自己……除非……罗拉暗自心惊,除非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秘密。可是就连国王本人也身陷囹圄,玛格莉特应该没时间理会这种事……

隐约听到熟悉的钟声响起,罗拉悚然一惊。

这时,缠在身上的布袋被猛然揭开。一束强光照入,令她紧紧地闭上眼。

“药效很好嘛。我想你应该没什么痛苦就到了这里,毕竟我可不想让你感受到旅途劳顿,而浪费不必要的体力。”比起钟声所代表的这里是伦敦更让她惊心的声音响起,罗拉强忍着光线造成的巨烈不适,勉强眯眼望去。

面前,冷冷地俯身,毫不怜惜地揪起她头发迫她抬头的青年,有着细长深刻的幽深凤眼。挺直的鼻骨下,是略显无情的菲薄唇瓣。拉……尔法!熟悉的人,正用着陌生的态度,说着不明所以的语言。

“呐,毕竟,你接下来所受的每一滴痛苦……”忽然打开一抹魅惑至极的笑容,却又令人不寒而栗,“都应该是由我来施予。”

用暧昧而炙热的口吻抿出这句话后,拉尔法松开了手指。罗拉酸痛无力的身体随着他揪住头发的手指撤离,重重磕落到冰冷的地面。

沉重的铁门滑动的声音响起,皮靴踏在地上的音色渐渐远离。罗拉很久之后才终于适应了光线,用手指一点点撑在地面,抬起其实已经昏迷了许久因而虚弱的身体。

容身之所是狭小冰冷的囚壁,只有一方小小的窗口,猛烈地泼洒一片天光。罗拉恍然之间觉得这里有些眼熟……她挣扎着起身,奔向小小的窗口,把眼睛对过去的瞬间,整个人完全地呆怔掉了。

处身之所悬于半空,足下数米的地方拍打着蔚蓝色的海浪。

“伦、伦敦塔?!”

心也响起了熟悉的、环绕的海潮。

罗拉呆呆地转身,伸出手指,抚摸墙上的方砖。这里,是她和拉尔法,曾经手拉着手,慢慢爬上来的被弃的西角塔壁。

她苦笑了一下,发觉原本是楼梯的地方已经被砌上铁门与重锁。曾经有过绮丽温存记忆的所在,变成了用来禁锢自己的牢狱。

把头抵上墙角,罗拉大口呼吸着久违的只属于伦敦才有的雾气。至于拉尔法到底想要怎么对她,她连想也不愿去想……

俊美的青年坐在一张豪华的桌案后面,蓝色天鹅绒制的窗帘垂悬于明净窗口的两侧,被水晶制的挂钩巧妙束起。他穿着肩上缀有流苏的贵族军装,或者用披着这个形容词更加恰当。衣衫不整不能影响他端肃凛冽的美貌,略显呆滞茫然的表情,却可以令人轻易察觉他正在走神的事实。

“拉尔法。”沃里克不得不出声打断他。

“干什么?”似乎不满思考被打断,栗发下的凤目稍稍提起,射来不快的视线。

“对于我刚才说的事,你是怎么看的呢?”沃里克表情不变,只是双手“啪”的一声将膝头的文件合了起来。

“就按你的主意办就好了。”

拉尔法明显的应付并未能使沃里克满意,“你到底怎么了?你有听我在说话吗?”沃里克轻轻偏头蹙起眉睫,淡金的睫影下,嫩草色的眼眸转为沉淀如湖心积翠的幽深。

“我现在没有那种心情。”拉尔法压抑着想要翻桌的举动,暴躁地把文件什么的在桌上一摔,口中嚷嚷着,“烦死了烦死了。”每天都要和各国使者见面,不停地开会,决策,他根本就很不耐烦。成为国王从来不是他的志向,对于没有权力欲的他来讲,一切都只能用忍受来形容,“你来做这个国王不就好了吗?”他忍不住抱怨,“我还更适合骑马打仗。”

“看来你从来都不了解自己的魅力。”沃里克一阵苦笑。年仅二十岁的国王,清俊洒脱且具统帅性的魅力,他只要肯转头对那些使者微微一笑,就能令他们受宠若惊了。

“像那种站在首位的人需要的魄力和魅力都不是我能具备的。”沃里克轻声陈述,“我和父亲一样,都只是幕后人才。我知道你只是想要复仇,才会尽心力驱逐走玛格丽特。可是能够让我臣服的主君除了拉尔法,却根本不做第二人想。我不可能向其他人屈膝服从。所以亲爱的友人,你就当是为了我,表现出一个国王应有的样子吧。”

“我好像也没有其他路可以走吧。”拉尔法讽刺微笑。从生下来他就是约克家的继承人,他早就听够了父亲的伟大志向,什么国王本来就应该由约克家的人担任,兰开斯特系才是窃贼等等。到现在,他成为了国王,虽然不快乐,却出奇的没有不适感,好像一切理应如此,是不是真该归功于父亲早年的念念叨叨呢?

别过头注视碧草如茵的窗外,那被人为修整出的笔直道路,就像他被命运强制服从的征途。结果,他除了作为一个国王而生,并没有过其他的选择。

沃里克的声音既远且近,自后方缥缈响起:“我听说你关押了我也认识的一个人……”

“你听说的事还真多。”拉尔法眼皮上撩口吻夹带出嘲弄的味道,“那些家伙没告诉你我的屁股上长着三颗黑痣吗?”

“拉尔法!”

“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栗发青年的脸孔,承受着一层淡淡洒落的日光,竟显得有点孩子气的落寞,“即使在人前装成亲善和气的主君,至少私下就请伟大的沃里克不要再纠正我的言行。有些事,我听你的,有些事,请你不要管我。”他慢慢转头,眼皮向左微掀,幽深的眼眸直视着沃里克,迫使对方不自在地先行低头。

拉尔法径直走过,与沃里克擦肩,没有回头看他一眼,推门直接步上通往宫外的长廊。

他不惜留下享利国王的性命,也要和玛格丽特交换条件,囚禁罗拉。

想要给这个人施以最深的侮辱,却在见到她的瞬间,茫然无措。

勉强装出狠毒的样子,却选择了快速的也许没有被谁发觉的逃跑。在内心深处,他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那就是——他深深地思念着罗拉。

为了与博尔吉亚取得联系,曾化名迪娜潜伏在梵蒂冈。已经谈拢一切可以收手回头的时候,却意外邂逅了陪伴玛莉来罗马的罗拉。

第一次见面时,其实很是慌张。

以为会如潮水漫卷心头的憎恨,浮起更多的却是空茫。

意外地……罗拉没有认出他。

心里又放松又失望不已。

随之其来的,是对于还在期待罗拉的自己的怜悯以及对于不曾回应自己的罗拉的怨恨。

憎恨与怨恨,是两种听起来相似,却本质不同的情绪。

因“憎”产生的厌恶,和“怨”所包含的感情本身,就是不一样的存在体。

“但是,不管那是怎样的感情,我都已经打算把它切断。”踱步在寂静的长廊,仰望天花板壁顶繁复的纹饰,双手抱肩的拉尔法如此自言自语。

已经不想要再无止境地思念着那个人。

已经不再试图期盼那无情之人的回应。

想要给予背叛者最直接的折辱。

想要把曾经所有弥足珍贵的记忆,用自己的双手一点点全部抹杀。

眼前晃过有着白金色头发的少年身影以及严肃的父亲最后那满面污血的脸孔……血液冷却,从脚底板向上涌来的是孑然一人的清冷孤寒。

拉尔法几乎没有通知什么人随行,就独自前往伦敦塔。

守卫惊惶失措,以为新的君主是来探视前任国王。因为享利六世,正巧也被囚禁在这里。但是罔顾他的引路,年轻的国王,只是来到了那个奇怪的特别制作出的囚笼。

不惜爬至最顶层,连卫兵都跟着喘不上气了,国王陛下却气定神闲饶有乐趣般地命令他打开镶有重重重锁的大门,踱步而入。

“罗拉,我来惩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