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玫瑰战争
1394600000012

第12章

第十二章 恐慌

黑发的女子抱膝坐在囚室的一角,苍白的容颜一派镇定。可恶的镇定,拉尔法不觉皱起细眉,那个镇定令他想起他的敌人赛尔缇斯·都铎,那该死的一派从容。

故意用恶劣的口吻恶形恶状的奚落:“你还没有吃到任何东西对吧。在这个我特意帮你装修过的房间里,没有我的命令,不会有别人进来。”

罗拉只是低头漠然注视指间,就当拉尔法不存在,既没有抬头也不曾回应。

“我对你,不得不当心一点啊。”拉尔法讽笑着拉了个长音,“毕竟,虽然长相可爱,但你的力气还是不容小觑的。”他伸手在颈部摆出一个掐喉的动作,“呐,在梵蒂冈遇到你的时候,你还把我掐得好痛呐。”

卷发下的眼眸一闪,有痛楚的感情瞬间流窜。但罗拉打定主意咬紧牙关,不管拉尔法怎么挑衅,都不发一言。

黑色的军靴,停留在眼前。高高的绑腿、麻烦而又紧束的鞋带,是拉尔法喜欢的那种,即使成为国王,这个人的穿衣品位也未曾有任何提升。

罗拉攒眉垂首,心里涌起上千个奇怪的念头,但又无法说出口。她已经不知要和拉尔法说什么才好,彼此都像是对方的伤口。

“你效忠的那位王后对你还真好。”拉尔法笑道,“我只是随便开个玩笑,她就忙不迭地把你送了过来。喂……”

栗发的青年懒洋洋地在面前蹲了下来,单手捏起她的下巴,歪头与她对视,瞪着宛如天真的猫眼,略带孩子气的顽劣气息,一瞬间让罗拉恍惚觉得他还是从前的拉尔法,那个有点痞气有点傲慢但更多却是纯粹天真的青年……

傲慢的脸孔在眼前一点点打开微笑,美好的下巴抬起傲慢的线条,“我啊,一直都没有和别人做过。”

然后,薄薄的嘴唇吐出令罗拉愕然的句子。

她像是不理解拉尔法这样说的用意,抬起清澈滚圆的双眼。

“嗤。”青年很乐地笑了,剪得短短的栗色秀发,呈锯齿状斜斜地服帖在额角,故意把眼睛睁大,靠得更近咬着耳朵告诉她,“因为我不是发过誓了嘛,要是我和别人做这事。”他恶意地亲吻她一下,“我的嘴巴可是会坏掉啊——”

故意咬成一字一顿的语声,在语尾处微妙上扬。放肆的表情,说着叛道离经的话语。紧盯着罗拉的眼睛,挑衅而又丝毫不打算掩饰地流露着赤裸裸的欲望。

“所以,我就只好把你捉来这里了哦。就算恨你恨得要命,为了维护我自己,我也只好留着你。不然,我想做这种事时,要找谁呢?呵呵。谁叫我是个如此虔诚而又忠于誓约的信徒呢。”青年用欠扁的表情和音调说着,一边轻轻拍打罗拉呆然的脸颊,“我可是被神圣教廷认可的英格兰国王啊。”

从正面环来的手臂绕到背后,已经掀起罗拉身上那件原本就很是单薄的单衣,细长的手指像在寻找什么似的摸了上去,“你瘦了不少哦。”毫无感情的眼珠像无机质的玻璃,只是淡漠地俯视着罗拉,随即却狠狠把她推倒。

罗拉的后背被推得贴上了粗糙的塔壁,身体的皮肤与地面不平整的小石子摩擦,令人生痛。皱起眉睫的时候,衣衫被拉尔法单手向上撩起,罗拉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只是瞪大眼睛皱眉看着拉尔法。

受不了被这样看待。那双没有丝毫畏惧的眼睛,会让拉尔法不自觉想要闪躲。他径自转过罗拉的身体,从背后强硬地环抱住她。也许是不用面对能够看透彼此的眼眸,手指的动作却变得轻柔了起来。

拉尔法缓缓地、缓缓地摩挲着罗拉的皮肤,一寸寸、一寸寸,极其官能的,用手指,用嘴唇,用额头,甚至用剪得短短的栗发秀发……在罗拉的腰背处来回抚蹭,像孩子般地轻声喃语:“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悦耳柔绵的音调低低诉说,“我在约好的小旅店前等你。你还记得那个旅店的名字吗?那是我们去帮高贵的王后陛下,到小镇探路时发现的小店。我们约好了在那里碰头,然后一起逃走。”

罗拉闭上眼睛,却无法堵住双耳。

幽凉低柔的声音就像缠绕住身体的手指,在这塔的狭小顶层,如足下海浪层层缠卷,令人无力躲闪。

“……我等得好幸福,又等得好惶恐。我想罗拉为什么还没有到,可能又是我这个悲贱的家伙来得太提前了吧。可是一直等、一直等,你始终都没有来啊。”

背后传来带着自怜意味的一声轻哼。

随即身体被突然粗暴地推向一边。

眼神空虚地瞧着跌倒在地的罗拉,拉尔拉喃喃自语:“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把你当作宝物般慎重地对待,但是你有这样的价值吗?”拉长的音调充满嘲笑的讽刺,“嗯?”

随着喉间溢出的这声低问,拉尔法的表情转为痛苦。抓起罗拉的衣襟,揪得她双脚几乎离开地面,又狠狠地推她推向墙壁,像负伤的野兽大声喝问:“为什么还可以这么笔直地看我?不许这样看我!你这污秽的东西!”

视线无法离开拉尔法。

那张苍白的脸孔,好像蕴藏着一座火山般的愤怒。

他抬起那细巧苍白的脸颊,唇角微挑地注视着她,傲慢冷睨残忍宣告:“以后你需要做的只是服侍我。你的价值就只是这样,你根本不配得到更高级的对待。”

后面的话,罗拉已经不想再听。她用手臂遮挡眼睛,手腕的皮肤很快就有了湿润的痕迹。就算正被拉尔法粗暴地对待,为何浮于心中的感情和眼前的画面,却是碧海蓝天下,拉尔法正提起嘴角,带着一点羞涩又讨好的笑容。

手心里握着一枚橘子的拉尔法,说着这是不会沉下去的星星的拉尔法。眼前有千百个画面,耳畔有千百个声音……它们不停旋转,最终融合……

成为不再肯对她微笑的冷漠的拉尔法。

“你去了哪里。”

回宫的时候,在雕以花饰的寝室门口,撞到了静静等待的沃里克。

拉尔法懒得理他,径自绕过他的身体,扑倒在柔软雪白的大床。

“你的脚下还沾着湿红的泥土呢。”沃里克冷淡地陈述。

“那你就帮我脱下来啊。”拉尔法哼笑着伸出腿。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沃里克居然真的在床边单膝跪下,认真地解着靴子上的鞋带。拉尔法皱着眉双脚互蹬,把靴子踢了下去,“干什么,来真的。切,你又不是宫中的侍者。别烦我,我现在要睡觉。”他把栗发乱扎的脑袋塞入松软的大枕头里,不想搭理身旁的男子。

“拉尔法,你不问我在这里做什么吗?”

“谁知道。”用枕头压着脸的青年,用半睡的声音回答,“你快点回去睡啦,不然就在旁边睡。别用你那张写着公事的脸烦我哦。”说完,他摆出一副已经睡着的姿态,真的不再回应了。

沃里克呆呆地注视着他,发觉拉尔法可能是真的睡着了。

为什么这么无防备呢?

他看着拉尔法自枕边露出的美丽容颜。那细细蹙起的眉梢,挺直的鼻骨,清晰的轮廓,唇线分明的嘴唇。过分艳丽的美貌男子通常会显得女性化,可是拉尔法不是这样,他的美超越性别,凛冽危险。

喉结滚动,伸手拨开那散落在雪白面靥的栗发。看了一会儿那孩子般酣睡的脸孔,心里涌起一瞬间冲动的感情。因为完全信赖着自己,而在他的面前呈现出的睡姿,这样的拉尔法,不想被任何人看见。

苦笑了一下,沃里克转身离去,总不能真的如他所说,困了就睡在旁边吧。本来是有事想和拉尔法说,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心里就是莫名不安,就像拉尔法要被什么人夺去了一样……

但可能……

沃里克投目望向月明星稀的夜空,扶住镂空精彻的雕栏。他知道拉尔法从不曾属于自己,所以一如拉尔法所言,他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自己都不该管。

“罗拉的下落您不会不知道吧?”

赛尔缇斯用手指压着眉骨,一向镇定如他,也不禁产生了暴怒的心情。只是那不济于事,此刻,他只想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伯爵在路上受了风寒,回来就听说罗拉失踪的消息,整个人大为愤怒,险险晕倒,虽然勉强让他回房休息,却发了高热,颇有点一蹶不振。

玛格丽特佯装冷静,傲慢地抱着小王子。只用侧脸面对赛尔缇斯——此刻兰开斯特家族最高的指挥官。

以前,只觉得是个纸上谈兵的青年。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实战经验吧。

结果却出乎意料的沉稳,不管是策略计谋,排兵布阵,对于未来的规划,他在兰开斯特系的将领间也格外突出。特别他有一种沉静的气质,这种气质与众俱来,与一个人的血统无关,与他受到的教育无关,甚至和别人怎么看待他都无关。他卓然天成地拥有一种独属于他的风范,那是嵌入血肉经过一个人沉痛思考之后最终沉淀的某种淡然。

此刻,他穿着绣有家徽的深色军装,狭长的衣摆侧面挂着用于插剑的皮带扣环。发尾有一绺头发沿颈骨垂下。悬有一截银链的单边眼镜后,是无机质光泽的眼睛,而另外的一只则闪烁着紫罗兰色的光彩。

那种不怒而威慢慢渗透的压迫感,让玛格丽特也着实感到了惶然。

“你的父亲是国王同母异父的兄弟,所以你也是我的子侄……”她倔强而勉强地寻找措辞,“比起罗拉,我们才是亲戚,才是一家人。”

赛尔缇斯的表情纹丝不动,依旧冷静地注视。

玛格丽特一阵头皮发麻,她深吸了口气,“陛下现在就在拉尔法那小子的手掌心里,随时有着丧命的危险……”

“他不敢随意处置国王。”赛尔缇斯只是陈述事实。

“但他怎么对待他,却是我们无法操纵的吧!”玛格丽特濒临暴走,“是的!好吧!我告诉你。”她捉着裙角在屋内走来走去,“那个家伙派人送信说,不把罗拉送去,就让我看到享利的尸体。一个侍卫,和一个国王,谁都知道要怎么选取。”

“所以……你就把罗拉扎上缎带送给英格兰的伪王吗?”赛尔缇斯眉头深蹙,眼镜垂下的银链随着歪头的动作发出清泠声响,“你的举动表示了臣服,你等于承认了他的地位,你让保护你的将领都抬不起头。”

“哈,说得太好听了。”玛格丽特气恼地转身,“那么如果让你选择,你又要怎样?赛尔缇斯……”她在话语中嵌入明显的嘲讽,“有的事大家不曾点明,但也心知肚明。”她在暗指赛尔缇斯是国王私生子一事,“难道你想要不顾你‘叔父’的性命,而选择与你情谊深笃的罗拉吗?”

“您的做法委实令人寒心。”赛尔缇斯完全不理会玛格丽特的明喻暗示,“我不能容忍我们自己的领境内,有人向身在伦敦的那个伪王做出服从的行为。这种举动,是对兰开斯特的背叛。”

“什么?”

“卫兵。”不顾玛格丽特脸部扭曲的表情,赛尔缇斯淡然弹了个响指,向一边的兵士下达命令,“从今天起小心看好王后陛下,有任何人试图接近她都要向我报告。”

“你、你!你竟敢这样对待我!”

玛格丽特愤愤喊叫的同时,走在正前方的青年压低眉线,骤然回转过身,射来的目光阴郁寒冷,他的眼眸像被冻结的一汪泉水。令人不寒而栗。

“如您所述。”修长的手指扶上腰部宝剑的花纹,青年高傲地仰首,视线却随着嘴角上挑而压低射去,“尽管不需言明,我都留有国王的血脉。我是兰开斯特家族的领袖,而你只是他的妻子不是吗?不要尝试触怒我。否则……”他的视线一晃,掠到依偎在玛格丽特膝畔的小王子,“我可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甩了下额角的碎发,他说着:“失礼了。”旋即转身,背影笔直。

直到走出好久,那宝剑与身体上的皮扣环撞击的声响,还令哑然失音的玛格丽特感到战栗惊心。

尽管赛尔缇斯已经得知了罗拉的下落,却没有办法在一朝一夕之内把她救回来。而被禁在塔中的罗拉此时,却度日如年。

拉尔法来访的密度,令她怀疑面前的人真的是伦敦的主君吗?

至少在她被囚禁之前,英格兰还存有不愿向拉尔法屈膝的土地。作为一个国王,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征服那些领土?

被她用怀疑的目光探拭,拉尔法却兴味津津。

罗拉觉得面前的人,只是想要单纯折磨自己。不知道这个恶劣的游戏,他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才会烦腻。

“你没有想和我说的话吗?”拉尔法的声调在耳畔嘲弄。

其实罗拉比较希望拉尔法单纯拿她泄愤然后快点离开,她实在不想看到这样的拉尔法,也害怕听到他说任何一句话。因为……因为……

因为你的任何一句话,都会打碎你在我心中的样子……

你任何一个举动都会勾起我宝贵的记忆然后无情地破坏它……

“你还是那么沉默啊。真奇怪,以前你不是很爱说话的吗?”

拉尔法不满意罗拉木偶般的反应。被突如其来的愤愤袭卷,忽然恼羞成怒地揪起罗拉的头发,然而向后掠起的动作带动那双眼眸被迫回视,他却又害怕与她清澈如湖的视线对视。

“来人!”他羞恼地甩开她,“把这个家伙,带到王宫!”

“陛下,这、这样有点危险吧。”

“你们是笨蛋啊!把她绑好啊。”

拉尔法睥睨着独属于自己的新的禁卫队,用脚趾想也知道这些跟屁虫里有沃里克的眼线,但是管他呢!除了眼前这个执着不回应他的可恨之人,拉尔法根本不想考虑其他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