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六大不平等条约
金夕知道,既然她跟司徒奎的“婚事”已经“成交”,见家长是必要的,这是现实生活结婚的步骤。
但是这……这像话吗?!
从开门让司徒奎进屋的那刻起,她就觉得事情发展得太偏离现实了。
准女婿见丈母娘,拿着礼物是理所当然的,可他……他还拿着记录本来做什么?!
他难得开口说了一句较长的话。
“伯母,我是司徒奎,我跟小夕商量后决定结婚,今天是来下聘礼。顺便做关于几天前,在通天游戏厅打架伤人事件的笔录。”
“还……还真的是很顺便啊!”金夕上气上去了,下气险些下不来。
“应该的,应该的……”林静宜拉着木讷的老公离开客厅,“有什么要问的就问,要审的就审,小夕就是太缺人管教。”
“妈——”
什么叫要审就审?就跟妈妈说将只要将她嫁出去,谁都可以一样。妈妈比司徒奎更令人扼腕,至少他还只是将她视为“顺便”,妈妈对她却称得上是“随便”。
“我又不是犯人!”抗议了林静宜一眼后,她回头看着眼前一板一眼的男人,她问:“你是,来做笔录顺便提亲的?还是来提亲了顺便做笔录。”
“不是一样吗?”
“一样?!”她几乎想对着他的耳朵大吼。深呼吸,深呼吸,“好吧,好吧,看在我们是‘合作伙伴’的份上,我不跟你的‘顺便’计较。你问吧。”
“六号那天晚上,你在哪里?”
“通天游戏厅。”
“知不知道游戏之王打架事件?”
“知道。”
“当时你在做什么?”
“顶级包厢帮老板打游戏。”
“知道游戏赌博的事情吗?”
“开始不知道,后来听妈妈说了。”
“你有没参与游戏赌博?比如说,玩家,下注方。”
“要请我这尊大佛,绝对要在对顶级的包厢,最顶级的位置才能摆下来,懂吗?”
“有谁能证明?”
“任何一个人都能证明啊!”她是什么身份?她才是真正的游戏之王好不好?!
他抬眼看了她一眼,她去掉浓妆的脸孔还有着孩子气的倔强,明亮的大眼闪动着抗议的光芒,整个人活力十足,活泼而灵动。低下头,他继续缓慢道:
“地下游戏厅,鱼龙混杂,少去。”
“嗯。”她没想就应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挑眉问:
“这是笔录内容?”还是在关心她?
“打架斗殴的场面,离远点。”
“也是笔录的内容?”她想了想,眉开眼笑道:“我知道了,你这个人真的是很喜欢顺便捎带哎!做笔录的同时,还顺便说些关心人的话。”
她的笑容,让他眯起眼睛。
青春洋溢的脸,没有遮掩的笑容,璀璨而温暖的感觉。
都如同易点点一般。
当司徒奎把结婚戒指套在金夕左手的无名指上,金夕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自己真的结婚了?是结婚了吧。
看着身旁算不上熟悉的男人,带着她在亲戚与宾客之间行礼。他话不多,可得体细致的举动博得了众人的欣赏。
恍惚间,金夕觉得有一种叫自豪的东西在心间闪过。
这个优秀的男人,是她的丈夫。
两家家里的人也都很高兴吧。
爸妈笑得合不拢嘴。公公婆婆也是喜形于色。哥哥忙着到处摄影拍照。一切就像真正的婚姻一样美满而幸福着。
直到,司徒奎的弟弟司徒悟带着一个女人出现在婚礼上的时候,金夕明显觉得气氛变了。
确切的说,是司徒奎变了。
如果说之前他的举动是因为礼貌,那么在这个女人出现在婚礼上出现时,他所做的都变得发自肺腑。他甚至有些急切地从她身边走开,朝那女人走去。
而那个女人也那么热络地叫着他的名字:
“奎!”
“我一直担心你是不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司徒奎皱眉笑着。
“本来是昨天就到的,车子误点了,只好搭今天的车。你突然结婚,把我吓了一跳,可是还是很高兴。”
“高兴吗?”司徒奎笑了笑。
金夕皱起眉头,明明他是在笑的,可她却看到了他眉宇间流淌着忧伤无处不在。他继续道,
“李河呢?他没送你来?”
“你的婚事太突然了,他出差,他没能赶来。新娘呢?快让我看看,我已经好奇得不得了,好想知道谁有那么大的福分当奎的新娘。”
司徒奎眉头微微地蹙得更紧,他以前一直认为,他的新娘一定会是她,为什么认为是福分,她却不要他呢?
“嫂子,你在发什么呆?”司徒悟一脸灿烂的笑意,将金夕推出来,“这个就是新娘子,金夕。这是哥的好朋友,易点点。”
“天啊,新娘子好漂亮。嫉妒,我嫉妒你奎!”易点点笑着说,“你偷偷交了那么漂亮的女朋友还一直隐瞒到结婚了才告诉我,害我还四处替你张罗。”
司徒奎弯起嘴角:
“是你喜欢瞎闹。”
“我是怕你闷葫芦打一辈子光棍。”
“不会。”
“现在结婚了当然不会了。”点点白了他一眼,将手里的礼物交给金夕:
“金夕,新婚快乐。希望你跟奎白头偕老,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谢谢。”
金夕点点头,看着眼前的易点点,她虽算不上特别的漂亮,可她的那双眼璀璨得像两颗最亮的星星,粉润的嘴总是微微地飞扬,明媚得让人跟着微笑。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移到她洁白的手指上,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安。第一次见到司徒奎的时候,他就只看着她的手,是因为……她跟她手相像的关系吗?易点点真的只是司徒奎很好的朋友?
“点点!”陈启泰与罗星梦两人带着他们的儿子陈司严走过来。
“星梦,启泰!”一直一块儿长大的启泰跟星梦能走到一块,点点感到万分的欣慰。她希望他们几个人永远不要分开,不管以什么形式。
“你是丢了魂了还是怎么的,我在后面叫了你好几声,你就只顾跟着悟走!”星梦显然不高兴了。
“你又不是主角,我是来看新娘子的嘛!”点点没理她,朝着宝宝伸手。“来,司严,姨姨抱抱。”
“姨姨……”司严已经三岁,朝点点小跑着过来。司徒悟笑着说:
“司严,亲亲姨姨。”
司严那小家伙嘟着小嘴就往点点脸上啃啊啃。点点笑着闪躲,这小家伙专啃她脸上的酒窝。
“姨姨,有窝窝,甜甜的。”
在场的人都跟着笑,看到点点满脸的口水,司徒悟才大笑着将司严抱走,点点笑着拿出纸巾擦拭满脸的口水。
“启泰,你把司严教坏了。”
司徒奎习惯性地接过她手里的纸巾,将她脸上的口水轻轻擦拭干净。
金夕莫名其妙地觉得胸口憋闷得厉害,这算什么,当着她的面就这样明目张胆地……亲昵!眼前的这几个人之间,流淌着浓浓的友谊,让她产生自己被他们排斥在外错觉。她深呼吸,拴住司徒奎的手臂,道:
“队长老公,我们离席太久了,得回去招呼客人了。”
她的一句“老公”让司徒奎愣了一下。他几乎忘了,他现在是在自己的婚礼上。他低头看看她的挽着他的手,点点头。
“奎,你快去招呼客人,我们没关系。”易点点没有发现奎与金夕之间的生疏,跟悟一直围着司严闹着。
奎点头朝宾客走,却忍不住几次回头看易点点,她依然洋溢着明媚的笑容,可她的笑容却没有为他做过停留。
易点点永远都看不到他。
他黯然伤神,对着宾客他也觉得满心失落,疲惫不堪。
从今天以后,他就要对另一个人负责了。从今天以后,他不能任意地让易点点的影子出现在他的梦里。
宾客散了,本该是一刻千金的春宵,金夕正趴在电脑前认真的敲击着。
司徒奎将送到家里的贺礼一一清点收拾。
好一会儿。金夕拿着纸张出来:
“司徒奎,这是我列出来的结婚条约,你看了要是没问题就签个字。”
奎放下手里的东西,接过她的条约。
第一条:只有夫妻之名,不能发生夫妻之实。
第二条:不相互干涉对方的生活。
第三条:不能不经对方同意,带异性回家过夜。
第四条:不存在家政服务。意思是,不用替对方张罗吃穿。
第五条:一起应付双方父母的无理取闹。
第六条:暂未想到,日后补充。
她想都没想就列出五条基本条约,一条任意条约,完全忘了之前说过的十分十分简单的要求。
司徒奎倒也没计较,只是看着她的第六条条约,微微挑眉。她自知有些过分,拿出纸笔,给他:
“你也可以拟定你的要求,我无条件服从。”
他摇头表示不需要,沉默地在落款处签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又继续刚刚手边未完成的工作。金夕眯起眼:
“你没有要求?”
他摇头,将分类好的东西搬到储物室。
看着他沉默的背影,金夕想到婚礼之上,他与易点点一句接一句的对着话的情景,她朝着他的背影讽刺地问:
“为什么不说话?对那个一点点你话说得那么顺口,对我连话都不答?只是摇头是什么意思?”
他微微皱起眉头,从储物室出来,将礼物的包装袋丢到垃圾篓中。金夕试探性地问:
“你喜欢她?”
他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继续。金夕撇撇嘴:
“你既然有喜欢的对象,跟她结婚就好了,为什么要答应跟我结婚?”
他继续手里的工作,好似没听到她说话。她心里更不是滋味,凉凉道:
“噢……明白了,她有喜欢的人了?她不喜欢你!”
他皱起眉头,看向她:
“别说。”
终于说话了?那就是被说中了了!她故意继续这个话题。
“原来,你急着结婚不止是因为妈妈催,还因为得不到喜欢的人的爱,心灰意冷啊。”
奇怪,为什么心里那么难受呢?金夕暗暗给自己敲一个惊堂木:假结婚,假结婚而已!
可是结婚证是真的!
金夕心里有股莫名其妙的火在燃烧。
“肯定是被我说中了!”
他面无表情起身,利索地收拾垃圾,拿着绑好的垃圾袋往门外走。
她瞪着那个高高的背影,狠狠低咒:
“木头!就一只朽木,不可雕的朽木!”
司徒奎将垃圾丢在垃圾存放处,沿着熟悉的路走回妈妈家的大门外。
点点跟悟今晚在家里住。
点点还会睡在家里那间几乎成了她的专属的房间吧?
真想进去看看,只是想看看她。
他靠在自己家的围墙外,深夜的仁山很安静,昏黄的路灯下,只有空空的长椅。他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
易点点离开他的那天,天上的星星也像今天晚上一样,像要从天上流泻下来一般让人心慌。
就在眼前路灯下这张长椅上,分离的那晚又历历在目。
点点说要来家里,奎就会坐在这张长椅上等她来,再跟她一起进屋。这几乎成了他的习惯。
今天,他等的时间比平时长了些,易点点迟到了。
他默默地望着天空,墨蓝色的天空布满了星星,星星堆叠密密疏疏,今晚它们离地面特别的近,仿佛他一伸手,星星就会顺着他的手流泻下来。
他低头,摊开掌心,嘴角慢慢地飞扬。
他也有星星。
易点点,就是停留在他手心里,最璀璨的星星。
迟到了半个小时的易点点气喘吁吁地站在他的面前,她不说话苍白着一张脸,眼睛里的泪水却越积越多。
感觉到她的不安,他也跟着不安,从长椅上站起来。
“点点,怎么了?”
“奎,我不要走,我不走!”她哭着投入他的怀里,紧紧地揪着他的衣服。
“走?”他轻揽她的背,疑惑地问她,“去哪儿?”
“我不要去!我不要离开仁山,不要离开你跟星梦他们!”
轰……司徒奎的脑子瞬间空白,一股寒气,蓦然窜上背脊,教他打了个寒颤。他极力地不去往那方面想,心里太多要问的,却只敢道出两个字。
“……什么?”
“妈妈说我们就要离开仁山到京首去生活,我要怎么办?”她哭得梨花带泪,司徒奎不想去相信她说的话,所以露出苍白的笑容:
“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的车。”
司徒奎的面色比易点点的更苍白,强压的恐惧瞬间将他席卷,他全身冰冷道不出半句话。
点点要离开他?
点点要离开他?!
点点要离开他……
易点点看着他错愕接近恐慌的表情,更是慌乱。
“快,快点找个地方让我躲起来,别让妈妈找到我!”
如果可以的话!他绝对会那么做!他从来没想过她会离开他,他以为她是能永远停留在他掌心的星星。
他感觉的五脏六腑都被冻结住,只能看着她的身影不能动弹。
……她离开他!
如果没有她?如果他没有了她……
他迈开双腿艰难地跟上她,心脏上的那块崩冰碎了,窒息的胸口呼出破碎的呼吸。
她拉着他来到他家天台上的紫藤花架下,放开他的手,她把自己缩在小小的角落里。
“我躲在这里就好,妈妈不会发现的!”她知道做这些反抗无谓的,所以眼泪掉得更凶,“奎,我躲在这里就好。”
她像只要被别人抱走的猫,眼泪从她的眼里一颗一颗地往外冒。她的眼泪,就是天上掉了下来的悲伤的星星,停留在他的掌心,疼痛着他的心。
“点点……”
他是害怕她离开,可他更心疼她。
他不舍得让她难过了,还要为他担心。
他要让她的悲伤降到最低。即使她的离开,能让他整个人破碎。
他现在还没有能力,也还没有理由去留住她,他们都还太年轻。如果不能挽留,可至少他要让她安心地去另一个城市生活。
他拉起她的手,流萤纷飞的仲夏夜,他们的手却都是冷冰的。
“点点……”他又怎么说得出,她走他没关系的话呢?不想让她看到脆弱接近自私的自己,他将她紧紧抱在胸口最贴近心脏的左边。
奎的心跳,一声比一声破碎,点点听见了他的心思,他的疼。
她跟他有着别人无法参透的默契。
她不能让他难过了,还要为她担心。
“我最担心的就是奎你,我怕你会觉得孤单。”
“我……没关系。”心像被碾压过,他却笑着说没关系。易点点擦掉眼泪,从他怀里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有很多悲伤的星星。
“我还会回来的,我会回来,你跟星梦、启泰还有悟要等我就好了,等我再长大一点点就好了。”
“好,我等你。”
“奎,如果你觉得难过,不知道跟谁说话,我又不在你的身边的时候,你就对着星星说。听说每颗星星都能装一句话,你把天上的每颗星星都装满的时候,你就不会觉得难过了。”
……
可是,即使,把天上的星星都灌满他心里想说的话,他还是很难过。
因为,即使,满天的星星装的都是她的名字,她还是听不到他说爱她。
在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深刻着的名字,不是司徒奎。
现在,他只能隔着墙猜想,她正跟小时候一样,甜甜地睡着。
踩着清幽的星光,司徒奎沿路返回自己的住处。
门竟然没有上锁?
难道自己出门的时候没上锁?金夕一个人在家里!他急忙推开房门,一盆水当着他的头淋了下来,他快速闪躲,水还是从手臂上浇了下来。
他皱眉将灯打开,看着某人幼稚的举措留下的犯案现场。
除了那个犯案工具水盆,以及地上的水之外,门上贴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画着金夕的漫画自画像,旁边附注:
“以司徒队长的敏捷身手,有没有滴水不沾呢?”
他叹了口气,撕下门上罪犯故意留下的线索,走到她房间的门口。
正想敲门,又见门上贴着一张纸条,依然是她自己的自画像,与大门上她大张旗鼓的笑容不同,这张是双手合在脸颊上甜甜睡觉的模样:
“队长老公,小妻子我今天当新娘子好累好累,即使你很生气也别敲我的门,我需要睡美容觉,才能长久地当你美丽的妻子。”
他没好气将她房间上的纸张也撕下来,跟门口的那张放到一处。
然后将掉在地上的水盆放回原处,将地上的水拖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