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你是我的所有
是多久以前的那一年呢……
我只记得那是一个寒冷的春天。
世界级的中国民族舞蹈大师收了我做关门弟子。
她喜欢我,盛誉我跳舞时仿佛是在飞翔。
曾经,舞蹈是我唯一胜过哥哥的优点。
可是,第一次公演,当我跳起老师的成名独舞《海浪》时,一个后翻腾的动作竟失常……我从舞台的岩石道具上摔下……
观众席上的千百双惊诧的眼睛。
我的右脚痛得意识都模糊起来,可老师那夹杂着失望的眼神却清晰地刻在了我的记忆当中。
那样的眼神成了以后的梦魇。我再也没有勇气踏上舞台的中央。
医生说我的脚伤不严重,可一个月后,我还觉得右脚总隐隐作痛。
在一片黑暗中,哥哥说:“嘉南,你这是心魔!你的脚早已不痛了。”
“不!它很痛!一踏上舞台便像踏在刀尖上一样!”我声嘶力竭地大吼。
“嘉南,跌倒一次有什么要紧!重新站起来需要的只是勇气!即使奇迹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也要奋力去拼搏才不遗憾!”
我冷冷地笑,声音像在哭泣:“呵,说得像一文艺青年,这腔调我可不爱听……或许,等你有一天也跌倒在舞台上,才有资格跟我说这样的话……”
黑暗里无声。
我拖着沉重的身躯走了出去,嘲讽地笑,“沈浩南,你是为了我而不跳舞的吧?你私底下拒绝了老师的邀请,其实她最钟意的不是我,而是你吧!”
那个白莲花的少年在暗室里发出小兽的呼吸声。
后来,哥哥走上了舞台,他的确比我更有天赋。
树叶落下黯绿的羽光。我终于承认:“没错。这句话是我教凌小官说的。”
“沈嘉南……”杜丝丝忧伤地看着我,“请你不要让浩南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的眼睛里燃出熊熊的愤怒火苗。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杜丝丝慢慢地说。
夜色渐渐地深了,一线月光突然从浅的树叶和深的树叶之间照进来。
在这样的时刻,哥哥一个人行走在悬崖边缘的时候,我应该做些什么呢?难道那井水的源头竟来自浩瀚的大海。我以为,我已经为哥哥做了好多好多的事情,其实……那还远远不够……
对不起。
我可还有弥补的机会?
ChaphterC杜丝丝
宝贝,我给你我的所有。
——杜丝丝
沈嘉南——
我在想,我是不是还不够爱你?
我是不是还不能够很傻很天真地去爱你?
黄昏。光线黯淡。银针槐树落在墙上浮出一地的阴影。
沈嘉南的脸藏在深蓝色的树叶里。
他做了什么决定,我并不知道。
可是他骄傲而内敛的心壳似乎破碎了。
他露出一种脆弱而坚定的神情。
第二天的午休,在橙树下,我仰起脸,看见沈嘉南推开门慢慢地走了进来。
他穿了一件柔软舒适的黑色练舞服。
凌小官并不知道过去发生的故事,她很惊讶。
而沈浩南,这个拥有白莲花般气质的男生绽放出最美的笑容,伸长手臂抱住了沈嘉南。
沈嘉南骨节清晰的手终于缓缓地回抱了。
细碎的音乐之中,他们开始练舞。
从我这里的角度,可以看见沈嘉南眼中因为这个拥抱而潮湿的泪水。
他很快地掩饰过去。
沈嘉南的舞跳得非常的好,像露水从树尖滴落般纯粹。
我喜欢跳舞的沈嘉南,像一只伤痕累累,与孤独纠缠不休的兀鹰。
我也喜欢跳舞的沈浩南,像一棵正在徐徐盛开的温暖花树。
“嘉南,要不你代替我去参赛吧。”在天空逐渐被乌云笼罩的时候,沈浩南这样说。
“不……你知道我做不到,我害怕在许多人的面前表演……”沈嘉南慢慢地说,“而且,我们不是承诺,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几率都不放弃吗?”
沈嘉南迷离的眼神永远地刻在我的记忆中。
台风过境,学校停课一天。
舞蹈室在大风中如同可怜的孩子。
暗蓝的光线中,我和凌小官坐在舞蹈室的外侧长廊,一起分一罐可乐。
“我很害怕,不知道浩南能撑多久?”她低低的声音消散在风中。
“我也害怕,不知道嘉南能不能克服心中的障碍?”
凌小官扬起脸,“你关心的人是沈嘉南?呵呵,大家一直都在传你喜欢浩南呢?”
“你信传言吗?”
“不相信。”凌小官干脆利落地说。
我微微地笑了,把喝空的可乐罐远远地抛出去,撞到围墙上的爬山虎,发出的声响消失在大风中。
“沈嘉南知道你……爱他?”
“不。”我淡淡地转身,“请替我保密。”
凌小官没有再追问。她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天空的颜色一直在变化。
凌小官的眼神却一直纯净如阳光。
我在心底藏了一件事,并不想让凌小官知晓。
那是深埋在记忆深处的一夜,我感冒很重。
沈嘉南送我至医院打点滴。
就在沈嘉南去挂号的时候,我见到了一侧缓缓走过的阳蕾阿姨。
她是我妈妈的挚友,我喊住了她。
沈嘉南从那边跑过来。
阳蕾阿姨匆匆地离开,“我稍后再来找你。”
那一天的点滴有六瓶之多。
凌晨一点钟,沈嘉南蜷在一个空的病床上小憩。
我的身上披着他温暖的外套。
医院的光线苍白而冰凉。
空调呼呼地吹,我把薄被单抱给了沈嘉南,慢慢地盖在了这个我爱的少年身上,回过身,却见阳阿姨站在门边。
我问阳阿姨:“你身体不舒服?”
“不是。”阳阿姨摇了摇头,“我住在楼上。”
急诊室的上一层是妇产科。
“阿姨,你……”我还记得她怀孕时打电话给我妈妈的欣喜。
“我……”阳阿姨脸上露出了茫然的神色,沉默着,很久才说:“我的继女叫做凌小官,今年考上了天成,和你同一个学校。我一直觉得自己当后母很没面子,从来不带她去参加朋友聚会……要不你们俩早认识了。”
“我认识凌小官。”世界竟如此的窄。
“以后在学校你要多照顾她。”
“……好。”
“这个孩子从小就特别没有安全感。”阳阿姨叹气,“她想很多的事情。有一次,我看见电视上女子跆拳道比赛,随口说真厉害,她就跑去学跆拳道。脚踝拉伤了也坚持去,就只是想我夸奖她……可是,她那么努力,我还是无法爱她……她很敏感,很难过,但却一直很乖巧地讨我欢心……后来,她爸爸去世,我的精神变得很坏,有一次半夜喝醉了酒醒来,见她抱着一条毯子倚着房门睡着了,才觉得对不起这个孩子……”
我的心底有一种细细的不安在灼烧。成人的世界,成人的情感我一知半解,可是我能感觉到阳阿姨心底淡淡的伤。
阳阿姨也许只是需要倾诉,她脸色苍白,神情如一场虚幻的大雾,“又有一次喝醉,在梦中恍惚被滚烫的眼泪溅到,又听见她紧紧地抱住我,把嘴贴在我的耳边,哭着哀求:妈妈请不要这样,没有了爸爸还有我,还有你,还有小宝宝……她曾经那么恨这个宝宝……”阳阿姨神情复杂地笑了一笑,“可是现在她却祈盼小宝宝能令我清醒……”
沈嘉南翻身,洁白的床单皱成一片涟漪。
阳阿姨以手掩眼,滚烫的眼泪落在手背上,“我是那么自私的人,如果有了小宝宝……就更不能去爱这个可怜的孩子了……所以……”
“阿姨——”我终于猜到阿姨的想法了。
“……嗯。好孩子。”阳阿姨流泪,“对不起。你还这么小,我不应该和你说这些。如果我和你妈妈说,她一定会以为我疯了。可是不说出来,我会崩溃的……对不起……”
她凄然地笑了一笑,抚摸着我的头发,慢慢地走了出去。
阳阿姨要去堕胎!
我的手紧紧地抓住手机,快速地从通讯录里搜出“凌小官”三个字,可最终……我没有按下通话键。转身,看见沈嘉南毛茸茸的头发很柔软,熟睡的他有一种幼兽的气味。我不知为何掉下泪来。
这件事真的就成为了一点尘埃,永远地埋葬在我的心底。
后来的每一次,我遇到了凌小官,都似乎听到了尘埃喧嚣的声音。
大风卷过。
空了的可乐罐骨碌碌地滚回了我的脚边。
凌小官拖住了我的手,“进去吧,大雨似乎要来了。”
我的神思回到了舞蹈室的长廊,沉默着反握紧她的手。
大雨将至。
在这样的时候,遥远的天际竟然露出一抹明亮的深蓝来。
从那一天开始,沈嘉南和沈浩南一直在排一个舞。
舞的名字叫做《在刀尖上》。
伴舞的音乐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细细的,带着彻底的哀伤,激烈的排斥,寂寞的禁忌和决不妥协的桀骜。
沈浩南练得很刻苦,但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缺乏生气。
沈嘉南一直在陪练,每一次跳都沉醉在其中,像穿上了红舞鞋,要跳至死方休。
全国赛的日期定在了期末考试之后的第一个星期一。
最后一科考试结束,教室里充满了“你考得怎样啊”、“我的英语作文失分一定很严重”、“考完试后一起去唱K一定要来哦”这样的话。
明亮的单车棚排得密密麻麻的自行车一辆又一辆地消失。
期待已久的高中生活就这样过去了。
我仰起头,望向了高高的银针槐树。
树叶浓密,只看见一片暗。
但沈嘉南还是坐在那树冠的中央。
“你要在这里待多久?浩南在找你。”我的声音透过树叶传了过去。
沈嘉南茫无目的地应了一声。我确定他没有在听我说话。
天空出现一抹暧昧不定的红色。
沈嘉南终于慢慢地说:“你还记得那一次,我们去爬巨鹿山吗?”
我怎么会忘记。
那一年的夏日,他公演受伤后的一个月,我们在周末去巨鹿山。
到达山脚,一场暴雨突如其来。
是决定冒雨前行,还是在山脚小亭悠闲地避雨、兼欣赏雨景?
沈嘉南选择前者。他跑得很快。
粗大的雨点钝而有力。闪电和雷鸣交织而来。
“危险。山林中易被雷击。”沈浩南大喊的声音消失在滂沱的雨势中。
沈嘉南往哪里,我自然不皱眉头,毫不犹豫地跟着。
“你害怕吗?”沈嘉南回过头。
我摇摇头,说:“不怕。”
一路跑上山顶,满身都是泥浆。
因为下着暴雨,巨鹿山顶空无一人。良久的沉默,压抑的气氛。沈嘉南眼睛里满是雨水,突然大声地说:“哥哥,希望你有一天可以成为世界级的舞者……”
好。
我们都听见身旁像白莲花一般的少年低而清晰的回答。我回过头,沈浩南的白衣衬衫像一张锈迹斑斑的图。原来那个大喊着“危险,山林中易被雷击”的沈浩南还是默默地跟在了我们的后面,还是听到了沈嘉南的祈盼——
“我是不是很自私?把未完成的愿望强加于哥哥身上。”
沈嘉南的眼睛里赤裸裸地传递出了这一种信息。
他那么的挣扎。他正在被煎熬。
我想抱住他,就像是那一次我感冒到医院打点滴,他疲倦得在洁白的病床上睡着的时候,我轻轻地拥抱他,把头伏在他柔软的耳垂下,嗅到他身上露珠一般芬芳的味道……
可是,现在他清醒着。
所以……我不敢……
那么悲哀——
只有在他转身,眼睛闭上,看不见的时候,我才敢爱他。
“下来吧,浩南在找你。”我拉了拉他的衣袖。
沈嘉南轻轻地应了一声,却躺在树叶的阴影里一动也不动。
手机急促地震动着。
我深呼气,拿过沈嘉南的手机,按通了以后,便听见凌小官慌张而疲倦的声音,她简单地说了一句话。
我挂断之后,望着沈嘉南,把这句话一字不漏地说出来:“浩南在学校艺体馆前摔了,现在学校医务室。”
沈嘉南黯绿的眼睛一变,直接就从三米多高的银针槐树主干往下一跳,待到我攀爬下来时,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
天上有模糊的光线。
赶到医务室,白炽灯光照得通亮。
沈浩南坐在病床上,卷起的裤管下露出肿得像馒头一样的右脚踝!他抱歉地笑,“嘉南,你看我这么粗心,一定不能参加全国赛了。”
沈嘉南倚着窗,脸色阴沉得像正在下雨,他沉默地望着浩南,突然大声地吼:“你是故意的!你根本就是故意摔的!你是想逼我代替你去参赛!你根本就是想把当年我逼你的那一幕重演!”
沈浩南愕然,温润的眼睛浮出一抹痛苦,他伸出手,“不是这样的!”
悬在虚空中的手,没有着落,是孤零零的雁。
沈嘉南冷冷地笑了一声,从敞开的大门跑了出去。
“嘉南——”沈浩南一着急,从床畔跌下,肿肿的右脚踝撞到床椅,痛得脸色苍白。
凌小官很生气,很生气地瞪着沈嘉南逐渐消失的背影……
“丝丝,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白衣少年望向我。
我艰难地点头,“我去跟他解释。”
“谢谢。”沈浩南回了我一个温和而苦涩的微笑。
沈嘉南在哪里?
他不在银针槐树上,不在家,不在他常去的书吧,不在游戏岛。
我一筹莫展,独自在大街上茫然地兜圈子,才突然发现自己未必了解这一个我偷偷地爱着的少年。
期间,沈浩南打了几个电话给我。
在大街上,我小心地收起自己的迷惘,沮丧,轻松地回答。
入夜,水泥森林里到处是行色匆匆的人,却没有抬头看星星的人。
凌晨一点钟,空洞洞的胃痛了起来,赤着脚走过木地板,在房间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罐牛奶。冷冰的液体流入口中,似乎胃疼得更难受了。
就在这时候,床头静止的手机响了起来。
凌晨一点钟,从家中溜出去是需要一点勇气的。
我披上一件厚厚的黑大衣,从后门偷偷地跑出去,走了一百多米才拦到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有一双长期熬夜的肿泡眼,发出蓝荧荧的光。
我有一点害怕,但还是挺直了腰,拿出手机佯装和朋友聊天。
到达城市有名的酒吧区,街道上的车辆渐渐地多了起来。
这里才是城市真正的不夜之境。
我从潮湿而挤近的出租车下来,迎面的冷风令额头上的汗珠一下子变得冰凉。
沈嘉南在手机里说着醉话,幸好他说得出酒吧的名字。
进入“夜”,我吓了一大跳,宽敞的舞厅里竟似挤了一车厢的沙丁鱼,已至下半夜,可这里偏偏还是热闹非凡。
对于酒吧,我有一种天生的厌恶感。
沿着黑色几何图案的楼梯到了二楼,那包厢的名字更令人无语……
一个个大师的名字被挂在了一个个包厢的门扉上。
我推开“毕加索”的门,喧嚣的音乐扑面而来,像是时间的暗流突然汹涌地爆发,七彩幻灯在包厢里制造出鬼魅的效果……
而沈嘉南脸朝下地蜷缩在沙发的末端。
他像一只忧伤的小兽,在黑暗的洞穴里独行。
我不由得心酸,走了过去,伏在他身边。
天花板的舞灯旋出七彩的虹光。
他安静的呼吸像世界的末日宣判。
沈嘉南酒品很佳,他一喝醉绝不说疯话,只是一味地睡。
我去关了音乐和灯,在丝绸般的黑暗里偎着沈嘉南躺下。
浓郁而刺鼻的酒味掩不住沈嘉南孩子般的天真气息,很香甜,如我曾至的意大利一个无名酒窖自酿的无名红酒。
沈嘉南,你不适宜喝威士忌。
我在心底默默地说。
沈浩南是一朵圣洁的白莲花,但你的本质你的心你竭力想改变的原我,其实也是天地间最纯净的白莲花。
我爱你。善良的孩子。
包厢里的暖气很热,朦胧间我睡着了。
白色的旷野。白色的气泡。白色的河流。
我做了一个白色的梦,梦见一只白色的小狐在旷野上奔跑,在白色的河流中潜游。当它风一般地经过我的身边时,带来了冰雪的气息,阳光的味道。我看到白狐的脸,那竟是沈嘉南的脸……
从梦中惊醒,我睁开眼睛。
包厢里仍是关了灯的黑。
我忽然听见沈嘉南的呼吸,如起伏不平的麦浪。
暧昧的距离。沉默的对峙。
“你醒啦?”我们两个人之间,终究还是我不能坚持这样的目光对视。
良久,才听见沈嘉南低低声地应:“……嗯。”
“回家吧。”
“好。”沈嘉南难得这样的温顺。
酒吧之外,是凌晨的六点钟。
天将明未明,遥远的边际有一抹微蓝。
街灯未熄,映出路面一片橘黄色的梦幻。
偏僻的巷道。清晨宁静的街道树。老式公寓的窗台一盆小小的绿色植物。挂在铁栅栏的男生可乐T恤。
沈嘉南的重量……
他单手环住我的肩,把所有的重量都放了上去。
“我们叫一辆车。”沈嘉南至少有1米76,是我不能承受之重。
“不。”沈嘉南用酒后浓浓的鼻音说,“这样的天气最适合运动。”
“运动?”
“嗯……散步。”
沈嘉南像小狗一般地依偎着我,这种姿势也叫“散步”?
无语ing。
不过。那一天清晨的天空还真美,像蓝色水晶。
如果说我与沈嘉南的故事是一本书,那这一天清晨他温热的气息,带着酒味的身体,淡淡的呼吸将是其中最美的一页。
他坚持送我至家,看着我偷偷配的后门钥匙取笑我……此刻他似乎又回到了平日里不桀的沈嘉南世界。
我暖暖地,慢慢地将后门关上。
后花园一朵红色的玫瑰迎风轻舞。
厚厚的木门徐徐地合拢……在只剩下一条三厘米的缝的时候,我忽然见到沈嘉南整个人都挂在门上,缝隙中可看见他细长的眼睛。
他低低声地说:“丝丝,你知道我做不到。”
丝丝,你知道公演跌倒的一幕是我的梦魇。我不是坚强的人。我无法再在众人面前跳舞。那些惋惜的、同情的、幸灾乐祸的目光似有生命,它们一直附身在我的后背,如刺如芒。
沈嘉南的声音几近耳语,但我却诡异地听得一清二楚。
我不顾一切地拉开大门,“吱呀吱呀”的声音惊动了树上的小鸟,楼房里的人。
沈嘉南却早已不在门外。
我的心便像这空荡荡的街道。
凌晨六点钟,我泪流满面。
时间是行色匆匆的朝圣者,从不为谁停留。
天成高中的舞蹈室中。
林老师沉默着,竭力不让自己的眼睛里有同情与悲悯让沈浩南发现。沈浩南并不需要同情与悲悯。盲目地同情可怜他人是一种蔑视。
舞蹈室中,门敞开着,似等待着归客。
“浩南。没关系的。你的全国赛名额天成决定放弃了。你不要有压力。”林老师斟词酌句,打破了沉寂。
沈浩南的眼睛仍是一贯的湿润,他缓缓地摇头,“老师,请不要弃赛,嘉南的从前你最清楚不过。给他一个机会,好吗?”
林老师微不可辨地叹气,“你这个孩子……”
那语气是妥协。
“谢谢老师。”
“我尊重你的决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评委会,大赛那边我去沟通。下午的两点钟比赛,不要迟到。”
林老师走出了舞蹈室,她抬起头望天。
天空灰暗,乌云沉甸,大雨——将至。
我站在窗边,看着林老师穿过花木的背影。
凌小官在我的身边,托着腮,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即使沈浩南是如此坚定地相信沈嘉南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