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碰不得的伤口
早上五点五十,京首市最富丽堂皇的商业街贵族湾冷冷清清不见个人影,可不可思议的是,所有的商业大厦、珠宝店都已经开门营业。
整条空空荡荡的街,一切营业照明标准,按晚上的要求开设。可以说,现在的贵族湾整条街在清晨六点的时候,灯火辉煌,奢华得简直要遭天谴。
上官桡双手插着裤兜,站在king大厦前。
六点整整。
空荡荡的贵族湾富贵街的尽头,一个纤细的身影在白天的辉煌灯火下慢慢朝他走来。
再怎样叛逆的装束,都掩饰不去身上养尊处优的娇贵,不用她走再近些,他都知道是金宝儿。
也只有金宝儿,能把这娇贵演化得不羁而奢侈。
依旧是最深色系的烟熏妆,只是相较昨天亚麻色短俏的头发,今天是海藻一样的咖啡色长发,如果昨天她叛逆的成分占多点比例的话,那么今天的魅惑就更胜一筹。
她像只年份不够,却道行十足的小妖精。
唯独她左耳上那颗墨绿的宝石不变,依旧折射幽幽的光彩。
她站在他跟前很近的位置,近到抬起的下巴能微微划过他的锁骨。
CalvinKlein娇媚的香水味随即扑入他的嗅觉当中。
他眯起双眼。
贵族湾富裕奢华的建筑。
白天的辉煌灯火。
铺张的街道上。
她微微踮起脚跟,细细的高跟鞋轻托她细嫩的脚踝,身体微微前倾。
“上官桡。”不可思议的,她记得他的名字而不是编号,“我跟你赌,你猜我要对你的哪个部位发动攻击?”
上官桡微微一怔,随即微微笑开,她确实像只蛊惑人心的小妖精。
“是下巴吗?宝儿。”他几乎是立刻回答,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输赢,所以他不会去思考。
“哼。”
她突然伸出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又贴得更近一些。
上官桡又是一愣,发现自己有想退开的冲动。
突然,左耳传来一阵刺痛,让他轻哼了一声。
随即,几乎贴在他怀里的人儿已经退开三十公分的距离,一脸笑意,只是那笑容不能到达她暗淡的眼睛深处。
“错,是耳朵。”
上官桡轻摸右耳,那已经多了一枚宝石,他微微皱起眉头。
“我只记得,我负责跟你打赌,并没有要收你礼物的意思。”
“开什么玩笑,礼物?不,它只是属于我的东西的一种标志。”她白了他一眼,一脸不耐烦,好一会儿,她又露出那傲慢的笑容,“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猜你耳朵上的宝石,是什么颜色?”
“是……”上官桡本想随口说个颜色,可她左耳绿色的光一闪而过,他突然有了非要猜对这问题的冲动,随着那光芒他附和,“墨绿,它是墨绿色的。”
宝儿轻哼:“对,是墨绿色。海瑞温斯顿绝版珍品,世界上唯一一对。所以你任何时候都必须带着,那是你属于我的标志,除非我不要你了,你才能脱下来。”
“这是你的赌注吗?”上官桡被她执拗的语气弄得哭笑不得。“要是是的话,我想第二个问题我已经回答对了,应该能跟第一个扯平。”
宝儿的嘴角流露出难以察觉的狡黠:“开什么玩笑,第二个问,我有说我赌的是你会输吗?”
上官桡一愣,笑着抬手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秀挺的鼻子。
“丫头,你在得意吧。”
宝儿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在做什么?!
没有人会对她露出这样的笑容,然后轻刮她的鼻子,还叫她……丫头。
她恼极了,却又怪极了,仿佛自己硬邦邦的心,突然被人碰到了一下。
上官桡,在纸醉金迷的贵族湾,依旧如一株的青莲,清逸卓绝。
这样的人,他的心定是明亮的。
所以,她永远是他的对立面。
“得意?不屑。我只想说我的赌注是,你,来当我一个星期的奴隶,任我差遣。”
他微微一笑,点点头。
“好。”
真是虚伪,让他当奴隶,他还笑得这么开心?宝儿别开头,有些不耐烦地看着king大厦。
“宝儿,在等人吗?”
她白了他一眼:“我金宝儿是会等的人吗?”
只是她给的时间还差一分钟,却没见什么动静。
一分钟的时间到!
King大厦跌跌撞撞跑下来一个男生,也就是金宝儿的十一号男朋友,专门陪逛街的那个。大大小小几十袋东西,几乎将他整个人掩埋。他还必须腾出一只手打电话:
“对,是马上送过来!”
然后又接另一部电话:
“你没脑子吗?宝儿小姐的东西你要送到哪里你能不知道?!”
然后又是另一部电话。
“是是是,我说过多少遍了,那卡你尽管刷,东西少一件小心宝儿小姐闭了你的店!”
接着,从不同的商厦店面源源不断有人送货物过来。
上官桡明白了,这大清早的贵族湾灯火辉煌,店门大开的就是因为金宝儿来逛街,而为她一个人而开的。
还有,看他们买的东西,她极有可能是天没亮就出来购物了。
而逛街之前要让所有的店面都开门营业,就必须事先打电话通知,可想而知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
这丫头……他该让她知道什么叫劳民伤财,还应该让她明白什么叫铺张浪费,更该纠正她突发奇想,随心所欲的行为举止。
“宝儿。”他轻声唤她的名字。
听到他的叫唤,她回头瞪着他等着他说话,他依旧是风淡云轻的笑容,温温和和地说:
“打赌吧,你信不信我能在十分钟之内,不用任何成本挣到……”他目侧了一下她买的东西,摇摇头笑道,“保守点算,七八万元人民币。”
十分钟?如果能那样的话,他不成了大富翁了?
“你以为自己是比尔盖茨?”
“那咱们试试。来,宝儿。”
上官桡轻轻拉她往king大厦走。
她想挣脱,却发现手腕上他的力道不松不紧,却不能让他挣脱。他的手,暖暖的,一如他的笑容。
“十一号,最好你也过来。”
满头大汗的十一号,看着上官桡拉着宝儿的手,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而且宝儿竟然没挣脱,他捂着下巴竟也听了上官桡的话跟了上去。
随后总共耗时九分零一秒,仅仅king大厦一个地方,已经有人民币九万六千七百二十二元七角六分返还到金宝儿的消费卡上。
这也是用金宝儿特级贵宾卡巨额消费金额所赢得的折扣与返利。
虽然这钱的数额在金宝儿眼里不过是九牛一毛,可是她还是有些奇怪。
打折?返利?那不是贫民买东西才会有的东西?
上官桡看了看一脸冷汗的十一号,看他的样子该是做贼心虚吧?就光是接收宝儿买东西的折让,他已经赚了不少。不过十一号这样的担心,该是多余的,因为某人连自己花了多少钱都不知道,又怎么会计较这些微不足道的零头。
他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改掉金宝儿挥金如土的习惯。
“宝儿。”他又叫她,又叫她!可是,她不自觉地看向他,虽不耐烦,可她在听。
“在我做你奴隶的这段期间,你可以差遣我命令我,但是我这次的赌注是,这期间,你要呆在我身边。”
金宝儿一愣,开,开什么玩笑!什么叫呆在他身边?!
这就叫呆在他身边?
星期天,一大清早,嘈杂的菜市场。
上官桡一身清闲的装扮走在菜市场里。
而他后面跟着一身精致装扮的金宝儿。
她的面容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
这又脏又吵的市场,他为什么要带她来?她什么时候需要来这种地方了?!
“让一让!让一让嘞——”
一架脚蹬三轮车从摊位之间不怎么宽敞的过道疾驰而来,上官桡轻握宝儿的肩头,扶她站到一边。三轮车直直骑过来,蹬车的小伙子脸上沾着晨间的露珠,看到宝儿,先是一怔,颇有惊鸿一瞥的味道。
她……跟他认识的一个姐姐很像呢!那个姐姐,是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姐姐。只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他咧嘴一笑,神采飞扬道:
“今天一定会有福气的!一早就看到这么漂亮的姐姐来菜市场啊!”真没礼貌!金宝儿怒瞪着那小伙子,小伙子却乐呵呵地回头,对上官桡高声喊,“哥,你女朋友很漂亮呢!一定要幸福啊!送给你们一首歌吧!哈哈……开始喽!
请你千万要等我
带幸福来给你的那一天
春天散步夏天看海秋天数落叶
一直没有烦恼
一直没有争吵
让每天像糖一样甜
冬天飘雪我是棉被温暖你的夜
一直在你身边
一直爱到永远
你就负责靠著我的肩
贴著你的脸拍一张照片
世界是很复杂的要靠我近一点
但愿你每天幸福又安全
……
啦啦啦……”
那个声音几乎盖过了菜市场的杂音,由街头到街尾,然后钻入市场的深处。
那小子是疯子吧!肯定是个疯子!
不过……他看上去真快乐,宝儿望着三轮车消失的地方,久久没回过神来。
他那么快乐,一定是因为他很幸福吧?因为身边有疼爱自己的父母,有相互作伴的兄弟姐妹跟朋友。
上官桡看着恼怒了一个早上的宝儿,此刻正露出一抹微笑,虽然很轻微,可是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有这样的表情,羡慕而又极渴望的,他有些失了神。
突然,她那抹笑容又在瞬间被撕破,只剩浓浓的忧伤,
她缓缓回身。
碰到上官桡关心的目光,她慌乱地收拾自己的感情,凶巴巴道:
“上官桡,你让我来这个又吵又脏又乱又有疯子的地方是要做什么?!”
“买菜。”走到一排蔬果的摊位旁,他放慢了速度,“宝儿,青菜嫩油油的很新鲜呢。”
新不新鲜,她怎么知道?!
“对啊对啊!小伙子,我们这的蔬菜都是清早赶在晨露蒸发之前采摘的,保证新鲜得很!你看你喜欢吃上海青、小白菜、菠菜、还是这芥菜……”
哪个是上海青?哪个是小白菜?芥菜又是哪个?宝儿有些好奇。上官桡似是看出她的疑惑,拾起摊位上叶片深绿些的一捆菜说:
“这是上海青……这个是小白菜,而叶子宽点的是芥菜……”
宝儿瞟了他一眼,指着摊位上看起来白白胖胖的东西问:“那……那个是什么?”
“萝卜。”
萝卜不是红色的吗?!电视上小白兔都是吃红色萝卜的。
看她的表情多惊奇啊!上官桡轻笑:
“你想的那个,是胡萝卜,就是那个啊……”他拾起一个洗得干干净的胡萝卜,放在她手里。她有些无措地捧着胡萝卜,原来红色的这个就是胡萝卜啊!她回去一定要跟管家炫耀她知道胡萝卜是什么东西了!
“我要知道那是什么?!”
“是洋葱。”
“很大的那个呢?”
“冬瓜。”
“那个呢?”
“大蒜。”
……
她将摊位上所有的蔬菜都问了个遍。老板娘觉得不可思议了。
“小姐,你连这些菜名都不知道吗?”
“一定要知道吗?”
老板娘摇摇头,看着她身边的上官桡一眼,又将目光转回她身上。
“也不是一定要知道,可也不能连最基本的萝卜都不认得啊!那以后你要怎么买菜做菜给你丈夫吃?女人啊,要抓住男人的心,一定先要抓住他的胃!不要以为自己长得漂亮,女人的青春可是很有限的,而且你的男朋友可是一等一的美男子,抢手货啊!”
这位大婶,只能说你运气好,金宝儿虽然骄横,还好不至于见谁都不顾三七二十一地折磨,这可是身为大家闺秀的她仅存的一点点儿东西了!
“买了。”金宝儿不悦地打断老板娘的话。
“你要买什么?”老板娘不知道宝儿已经来了火气,爽朗一向是她的性格特色。
“全买了。”她胡乱地指了指整个菜摊。
“全……全买?小姐,你家是要宴请宾客吗?那么多蔬菜恐怕要好几十桌人才吃得完呢!啊,办喜事吗?你们俩小小年纪就结婚了?看不出来,还以为你们还在读书呢?!”
这个菜市场的人大概都是疯子!
上官桡拉住宝儿的手,礼貌道:
“不是的大婶,我们宝儿还小呢,你这样说她会害羞。我们就买上海青跟胡萝卜,多少钱一斤?”
“啊啊,也是也是,这样看她看起来是小了点儿。”老板娘坦荡地直视宝儿的脸,然后笑呵呵道,“她画着妆,不细看不知道啦!真漂亮呢!怪不得轻风那小子一路高歌!”
那蹬三轮的小子叫轻风?名字都跟“疯”字有关啊!
不过这位大婶,她还要不要卖菜啊?还有上官桡,现在是笑的时候吗?还有还有!他刚刚说什么?“我们宝儿”?是不是进了这个菜市场的人都会有点儿失去理智呢?!就连她,竟然还因为他说这句话,微微有些喜悦。
“是啊,大婶,我们宝儿是个漂亮的丫头。那大婶能给我们称菜了吗?”
再一次,他又再一次说了那样的话了!宝儿的心终于控制不住突突跳得很快。
“你是她哥哥还是男朋友啊?”老板娘抓起上海青往袋子里塞,丢到天平上,盯着两人又笑呵呵道,“嗯,像男朋友,更像哥哥!”
上官桡无奈地笑了笑,他刚才没看出来,这大婶这么健谈。
“是男朋友。”宝儿突然开口,满脸较劲。“他是我的男朋友!”
“呃……哈哈……这丫头!是是是,大婶说错了,是男朋友是男朋友!”老板娘将青菜与胡萝卜递给上官桡。“呐,男朋友,拿着吧。”
“是我的男朋友!”什么叫男朋友拿着吧?宝儿像个孩子极力声称那是自己的洋娃娃一般。
上官桡一怔,看着她较真的侧脸,某种类似骄傲的宠溺从内心深处渗透而出,笑意也在嘴边浓浓晕染开来。
真是个脾气与气质都绝佳的大男孩。老板娘呵呵笑道:
“哎唷,我又说错了不是?那宝儿的男朋友,一共是五元二角钱,收你个整数,给我五元就好了!”
“谢谢。”
上官桡一手提着青菜,一手牵着宝儿往市场的另一端走,老板娘又嚷嚷。
“那个……宝儿,宝儿丫头!来来来,看你可爱,大婶再送你个大萝卜吧!”
上官桡明显感觉到自己手心里的小手狠狠地颤抖地了一下,接着她更是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握着她的手,他轻轻推了推她,微笑:“没事儿,去拿吧。”
好紧张啊,像是收到了意外的惊喜一样。
看着大婶胖胖的脸,爽朗的笑声,还有含笑的眼睛,宝儿的心抽得紧紧的。
大婶一定是一个快乐的妈妈,她的身边必定有孝顺她的孩子,每一个打心底开心的人,都因为他们有个幸福的家。
依旧是嘈杂的菜市场,叫卖声,讨价还价还有那听不清的是什么的吆喝,现在却不那么难以入耳了!
青菜绿油油的,白萝卜白胖胖的,尤其是大婶给的这个白萝卜,似乎还会笑。
宝儿接过沉甸甸的萝卜,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受。
“宝儿,快谢谢大婶。”
“……谢……谢谢,大婶。”多久没说过这个词了,突然觉得很轻松。
上官桡微微一愣,嚣张跋扈的宝儿,竟像个孩子怯生生地说了谢谢。
不知道,在她不羁的外表之下,到底藏着一颗怎样的心?
随后,他好笑地发现,宝儿紧紧地抱着那个白萝卜逛了整个市场。
最后,他们花了不到一百元,买了一整天的菜。
宝儿从来不知道,一百元钱竟然能买那么多东西!
上官桡说那是普通老百姓两三天的伙食费了。
她买一件衣服,都不知道是这个数的多少倍,这样说来,她……
上官桡带她来逛市场的目的,是这个吗?
他却什么都不说,只是对着她微笑,似乎在等着她发觉这一切。
上官桡,到底要做什么呢?
她突然又迷糊了。
“意大利面在以滚沸的汆烫时,一定要先加入一小匙的盐,若少这个动作面条吃起来就只有外表有口味,而咬到里头时就会觉得没有味道,还很不好吃呢。”上官桡利用今天买回来的食材,给宝儿做意大利面。得不到任何回应,他回头,这丫头,在发呆!刮了刮宝儿的鼻子,“让你跟着我,是要你多学习的,怎么总在发呆?”
宝儿拍掉他的手:“开什么玩笑,我干吗要学这个?”
“懒丫头,你要我一直给你煮吃的吗?”
这个提议不错,看着万人迷的上官桡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还真是……大快人心!
“你要时刻记住,你是奴隶。晚上吃什么?”
“早饭还没吃,就想到晚饭了?”他没好气的,随后又笑眯眯道,“吃饺子吧,虽然我包的没有外婆的好吃,但是……也还能吃吧。”
“外婆的饺子好吃吗?”
“嗯,特别好吃!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饺子!宝儿,今年冬天,我带你去仁山外婆家一起过年吧。”
宝儿一愣,上一个春节才过没多久吧,她记得大年三十的晚上,她是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餐桌旁吃年夜饭。
几年了,她都是这样过春节的。
桌上有一大盘的饺子,一大堆的年货,可是就只有她一个人守着这堆东西,等十二点的钟声,锥心一般敲响,将她带入新一年的煎熬当中。
“为什么要去你外婆家过年?”她心里又难受了,狠狠地,痛着。
“不然,一个人过年多可怜啊。”他有些心疼地看着她。
可怜?对,她是个没人要的可怜虫。
但是!她再可怜,再可悲也不用他来同情吧!
望着他,愤怒越积越高,心里的火一直在煎熬她的心,长年累月,已经焦黑一片了。
“可怜?开什么玩笑,我金宝儿需要人可怜吗!”
冷冷地盯着他,手缓缓地拾起他已经结束撒番茄丁最后一个程序,端盘就可以吃的意大利面。
香香的意大利面,撒了番茄丁的意大利面,看起来那么好吃的意大利面,随着她松开的手狠狠地摔在地板上。
盘子碎了,卷成螺旋状的意大利面撒了一地,摔出狰狞的形状。
“你只不过是我的一个奴隶,别以为你能改变我什么!我根本就不需要改变,更不需要同情!”
上官桡拧起眉头,才稍有缓和的她此刻又已是满身的刺。
“宝儿。”
“叫我二小姐,九号!还有,把地上的面给我弄干净!”
她气匆匆地离开厨房,刚要越过墙上的电视。一股冷意熟悉地爬上她挺直的背,她僵硬地停住脚步。
电视上,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却也是让她痛不欲生的人。
“金总裁,听说你今年有打算回国,这是不是表示你要将事业再次转向国内呢?”
“不是的。”华贵的金企业总裁左敏慧微微一笑,握住静静坐在她身边的女儿的手,“是我的女儿,她想回国过暑假。很遗憾的是,我也只能陪她在国内呆上一个月。”
“妈妈,我已经很满足了。”金薇安甜甜的靠在左敏慧的怀里,“我感谢上苍,有个这么疼爱我的妈妈。妈妈,我爱你。”
“我也爱你,薇安。”
窒息。这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疼痛,似猛兽瞬间扑向她的心脏,然后撕咬,一片片地撕咬着。
痛,这种痛,已经到了她几乎承受不住的地步。
她必须去回忆那些她犯下的罪,那些连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的罪孽,才能用“活该”两个字,去抵抗这种痛。
这所有的痛苦,都是她该承受的。
宝儿望着电视,无声地呐喊着:
妈妈,你肯定是在惩罚我,你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所以你宁愿找个不相干的人当女儿,也不会再认我了吗?妈妈,你说遗憾只能陪她一个月,那你那么久不见我,会有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的遗憾吗?
不会的,你不会有遗憾的对不对?
这辈子你都不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你恨不得当年死的是我对不对?!
对不对?
对不对?!
对不对!
再也压抑不住的心痛,宝儿拿起立在墙角昂贵的瓷器,狠狠地狠狠地朝电视砸去!
轰的一声。
一股白烟轰然升起。
接着是电源劈里啪啦烧断的声音!
“宝儿!”上官桡冲了出来,将她带离客厅,他的惊吓变成恼怒。“你这是做什么?知不知道多危险,不想活了吗?!”
不想活了,她是不想活了,早就不想活了!
她突然笑,大声地笑,眼睛干涸得到处可以见到裂痕,那里寸草不生!
上官桡的胸口突然紧缩,狠狠地痛起来。
“宝儿,如果你受到伤害,身边的人会多担心你知道吗?”
担心?从那件事以后,她就不敢奢求这个词了。
她的心啊,一直只是苟延残喘到现在的,有时候她就想,或许活着的只是她的躯壳。
“二小姐,您要是伤心,就哭吧。”刘管家红了双眼,他看着这孩子长大,孤零零地长大的,他难受啊。“哭出来,会好受一些。“
要是她哭的话,他还可以知道她有多痛,可是,夫人离开的第二年,她就没再哭过,从来就没哭,这样他才更担心。
哭……
哭?
哭?!
哼哼,哭是什么东西?!
“开什么玩笑,金宝儿怎么会哭!”她笑了笑,似是缓过来,耸耸肩膀,“砸了那破电视,心情真好!上官桡,别忘了你奴隶的身份,把屋子给我收拾干净,有一根头发,我就让你吃掉。”
“宝儿,你去哪里?”看她走出去,上官桡很担心,他知道,她心里的伤口无意中被他撒了盐。
“你谁啊,你要知道?!”
没一会儿,一辆红色的法拉利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