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栗做了妃子,不可能只有自己不甘心,朱砾与朱荃二人也定是心有怨言,所以,父皇想要通过控制罂栗来化解这三人之间的矛盾,那根本不可能,或许,还会有适得其反的效果也未可说。
罂栗观察着朱熙的表情变化,觉得朱熙的担忧与自己应该是一样的,但是,上天就是开了这么一个玩笑,让自己在两个世界里都遇上同一个男人,并都与之互生情愫,但最终结果也是一样,与金雕是无疾而终,自己连金雕的最后一面都没看见就莫名其妙的掉到了这个世界,而现在与这个长得与金雕一模一样的朱熙也是同一种下场,只是两人没有阴阳永隔,只是相见不能相恋罢了。
“以后,你就不要过来了,被有心人看见,又要谣言四起了,今时不同往日,你我,都是身不由己,你的身份不太适合到这来。”罂栗看了朱熙半晌,率先开口,这件事就摆在面前,怎么逃避都没有用,还不如挑明了,说出来大家都痛快。
朱熙眉头皱的更加紧了,“就因为你被封为了妃子?”语气中家呆着浓烈的火药味。
罂栗一点头,“确实,我相信你也知道皇上为什么将我封为妃子,不单单是因为我是千金凤体,也不一定只是单单看中了我的才华,其中事宜自是不必我与你多说,既然这样了,那我们就各自规避吧,不要把事情弄得更加复杂了。”说虽是这么说,但罂栗心中又何尝不想终日见到他呢?
朱熙见她只是低头说话而不看他,便心下了然。
“我自是明白其中纠葛的,但是,你敢说你就能心无旁骛的做到吗?”朱熙不依不饶的质问罂栗。
“呵,能做到如何,做不到又能如何,我这妃子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又有何计可施?那么,我与你这个皇子,又怎能有一丝瓜葛,朱熙,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我们两不相见是最好的解决之法。”罂栗牵动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朱熙无言以对,默默看了半晌,知道罂栗半天等不到他的回答而抬起头来,见他只是盯着她看,不禁沉迷在朱熙深情的眼眸里,二人离得越来越进,就在快要两唇相接时,忽然一抹黑影窜入两人之间,定睛一看,竟然是折耳猫小熠,现在,它正趴在罂栗肩上去****她残留未干的泪痕。
被小熠这样一打扰,罂粟顿时就清醒了过来。之前朱熙的举动着实吓到了罂粟,让罂粟有一瞬间的失神。
若是在民主平等的现代,这没什么,或许罂粟还会因为贪恋这样一份突如其来的温暖而在朱熙的怀里停留片刻,再说不定他们的唇还会吻在一起。
可是如今,她已不是那个敢爱敢恨、能爱能恨的少女,也不是曾经的那个宫外的舞妓,虽浮沉却也自在,她已经是皇上众多妃子之一,虽然不能完全拥有自己的夫君,却要完全遵守嫔妃的守则。
这样的生活,金丝囚笼一般,若不是太过贪恋权贵的女子,想必都是抵触的,更何况是来自几千年后恋爱自由、众生平等的时代的罂粟,其痛之深、其苦之烈大抵我们也能猜想其一二。
人生最大的痛苦就是厌恨自己现在的生活,却又无力改变,说的大概就是罂粟现在的所经所历。想到这,罂粟不禁心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却只能硬生生地将眼泪憋回去,她知道她不能哭,若是这泪珠掉下来,必会给朱熙和自己惹来麻烦,甚至招来杀身之祸。
罂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连忙将朱熙推来,双脚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朱熙见罂粟这样便要伸手抓她,被罂粟一把推开。两人沉默许久,朱熙望着罂粟,罂粟却始终连抬头都不敢,只盯着自己脚上那双华贵却又束缚的鞋子,这一刻,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下来。
“罂粟……”朱熙忍不住开口。
“太子请自重!”说着,罂粟身体微微弯曲,还是未抬头,只是双脚又向后挪动了几步。
朱熙见到罂粟这样,心中又爱又怜,喉咙哽咽了一下,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又被罂粟打断了:“罂粟一直以来敬重太子殿下人品贵重,心地善良,若日后为君必定是天下百姓之福,万民之幸。只是今日,太子竟如此糊涂!于法,太子是君,我是臣,于情,太子是子,我是母,君臣父子皆有纲伦,太子一时兴起忘记纲常不要紧,可知会为殿下、为我招来杀身之祸?太子殿下一向体恤臣民,怎么今日却丝毫不顾罂粟生死?”
“今日是我太鲁莽,心里却也是确保万无一失。说到顾你生死,相信这皇宫里,这世间,都没人比得上本太子!”朱熙的眼里微微泛出泪光。
“即便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太子殿下如此叫臣妾日后如何面对皇上?太子殿下日后又如何自处?罂粟自知出身寒门,身份卑微,虽是小小舞妓,却凭着“要留清白在人间”的信念护自己周全,为的就是荣辱二字,太子殿下可杀我剐我,却不能羞辱我。
望太子殿下日后自重,不要再做有违纲常之事给我难堪,让我难以自处!为妃之前与太子殿下的情分罂粟不会忘记,若太子殿下不想失去罂粟这个朋友,日后请安守本分!”罂粟边说边抬头看着朱熙,眼神十分坚定,坚定的甚至她自己也觉得此番话出自真心。
她的心痛极了,她推开的不是朱熙,而是自己的心。可是她别无选择,她必须这么做。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朱熙。
朱熙听闻罂粟一番言语,心中又悲又喜。悲的是自己爱的女人就在面前,却还要以君臣母子相称,喜的是他深知罂粟此话深意,自知罂粟说是为自己,实则为他。太子的心意明了,罂粟明白,罂粟的情意深藏,太子又怎么不知?二人一个生在帝王家,一个嫁在帝王家,生活都是水深火热、勾心斗角,今日二人能寻到彼此为知己,实为二人之幸。虽不能在一起,但是心意相通,也无憾了。
“本太子知道你心思细腻,虑事周全,来这宫中也已有不短的时日。只是这后宫不同女司,尔虞我诈之事想必你也听过不少,今日你身处妃位,日后的争斗必定更甚,你要做好准备。”朱熙对罂粟说道,满怀疼惜。
“罂粟知道这后宫之中圣宠乃护身符,人人各怀鬼胎,设计陷害之事常有,只是罂粟从未想过与他人争宠,圣上的宠幸,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我只想在这仙舞院中安安分分地过好自己的生活,与世无争。”罂粟的脸上透出一份淡然。
“本太子当然知道你的为人,只是身处后宫你很难独善其身,你可以不争宠,但是却不可抗拒地会被卷入尔虞我诈之中。若你受宠,其他人会嫉妒你,嫉妒则生恨生害,若你不受宠,其他人会蔑视你,蔑视也会生恨生害。无论怎样,只要你为妃一天,就必然要面对这尔虞我诈。害人之心你没有,可是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必要之时,你定当要以自己生死为先,不可一忍再忍,一让再让,一退再退。”朱熙耐心地说道,生怕罂粟不能领会其意思,日后会受人发难。
“谢太子殿下提点,罂粟定当万事小心谨慎。”罂粟说着身体微微弯曲行躬之礼,以示谢意。
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罂粟不敢再说话,她怕一开口眼泪就会掉下来出卖自己,朱熙的双脚也像黏住了一般,动弹不得。若是时间可以静止,停在这一刻也是好的啊!
哪怕他们无法相吻相拥,甚至目光不能对视,可是在这洒落的阳光中,只有他们彼此,对他们来说就像拥有了全世界。
青砖红瓦又怎样,锦衣玉食又怎样,荣华富贵又怎样,哪里比得上自由来的重要。就算受尽恩宠,却连自己的伴侣都无法选择,这样的悲哀,是那个时代、那个家族赐予他们的黄金锁链,动弹不得。
一片寂静之中,忽然传来了几个宫女的说笑声,打破了二人的沉默。
“太子殿下快请回吧,若是给人看到,怕是不好解释。”罂粟边说边看向四周。
“好!日后相见容易,说心里话却难。本太子只有一言,望罂粟你铭记:不管怎样,本太子一定竭尽全力护你周全,不惜一切。”朱熙无比坚定地对罂粟说道。话毕,朱熙拂袖扬长而去。
罂粟站在原地久久不能自拔,与太子初相识,到为友,到进宫时太子对自己的照顾,到今日太子的深情,所有的情景从罂粟的脑海中一一闪过。
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她蹲在地上,头埋进胳膊里,无助极了,谁能想到堂堂皇妃竟如此悲凉。看到周围铜墙铁壁,罂粟不禁想念自己在现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