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摇头,“算不上认识。不过,下午两点多一些,我出来买东西就看到他站在那里了。还是那个位置,那种姿势。”
夏琳眉心微蹙,中午离开秋千架后,她听到陈芳菲和他争吵着什么,也曾回过头,却看到他满目悲伤痛苦……然后,他就没来过教室了。难道,他一下午就是站在这三岔路口?陈芳菲跟他说了什么才会如此?
“他真是一个奇怪的小孩。”夏季又说道,“去年的时候,我就经常看到他一个人站那里,有时候一站就是一整天。听附近的人说,去年盛夏,那里出了一场车祸,一个女孩被撞死了,好像是他喜欢的女孩。”
夏季会对那个孤独的身影有所关注,是因为在车祸发生以前,那个少年经常会送来瓷器的设计图及花纹样式,每到周末和暑假,他亦会在这里搬运繁重的瓷器,因为外形俊美,很引人注意,但他待所有人都礼貌而疏离。
瓷器厂里有许多十七八岁的小女孩总是像小花痴一样对他津津乐道,她们也见过一次那个死去的女孩,高贵典雅,笑容甜美,穿着打扮都像公主一样,听说是董事长陈有良的女儿。
可不久之后就发生了车祸,他也从此不再来瓷器厂,能看到他,便是这三岔路口的一角。
那些花痴小女孩们总是说,那个死去的女孩一定是他喜欢的人,他站在那里怀念她!然后她们就集体发花痴:如果能被他那么深切地怀念,死也甘愿了!
夏琳的心一阵恍然,伴着窒息的感觉。难怪,有时候他的忧伤像瘟役一样把她传染。还有一种酸酸的感觉在心底漫延,原来,他已经有喜欢的人,虽然已经离开,他却经常站在那里怀念她,恐怕那个女孩已在他心里永恒了。
夏季已经离开,744公交车也已呼啸而去,夏琳还怔怔地望着那道不肯移动半步的影。
一种想要替他抚平忧伤的念想强烈地在心底涌起。她迟疑着,要不要过去……
静静地望着那寂寥的侧影,她最终没有迈开脚步。但是,当最后一班744公交车停下,她亦没有上去。
她坐在公交车站牌下面,也许,可以这样陪一陪他,就算是,回报他这段日子在学习和生活上给予的照顾吧!
秀气地打了一个哈欠,下巴枕上膝盖,嘴角噙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微笑。
原野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浓黑笔直的眉紧锁成山,薄唇紧抿,神情忧伤冰凉;微凉的夜风拂过他的鼻翼,如黑宝石的眼珠蒙了一层灰,眼角藏了深如海的忧伤和凄凉。
玉兰树叶轻盈地落于他的肩头,晚风掀起白衬衣的一角,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未动。
陈芳菲又一次提到夜晴,那么言辞激烈地控诉他,他才愈合的伤口再次开裂,仿佛有利刀绞得血肉模糊;他欠夜晴的,珍贵的感情,沉重的生命,这样的债他必须偿还,可是,他又不希望这些羁绊着、囚禁着自己的心,因为,丫头在他心里已经不可磨灭。
是还欠了别人的感情债,还是去抓取心灵的依赖?从下午到现在,他下不了决心,拿不了答案……
倘若,丫头能给他一点点温暖的回应,他都能够毫不犹豫地抉择。可是,在他维护她斥责菲儿时,她却一语不发,漠然地转身离去,对他的所作所为,没有丝豪动容。
他做得不够吗?
关于她,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有了许多不可磨灭的回忆。
站在月桂下沉静如水,却将他推进喷泉池,故意松手泼他脏水时温柔俏皮一笑,把他的衬衫当抹布使时的得意,小活泼小调皮,被他一逗就张牙舞爪地像只小刺猬,不期然地还会暴粗口……
她的脾气是有那么一点点坏,自尊得不可理喻,固执得令人可恨,倔强得令人磨牙齿……算起来,她的缺点还真多!可是,他喜欢她,更多的,是因为那些缺点!
想着这些,他的心绪已不那么沉重。不管怎样,星期一他一定要知道她的感觉……就算,让他死心,断了念想也罢!
凌晨四点,安静的疏影路早已没有车辆行驶。
744路公交车站牌下,席地而坐的少女下巴枕膝,安静地进入了梦乡。夜风轻拂她的长发,一缕发丝斜掠过脸颊,浓而密的睫毛微微轻颤。
三岔路口,少年缓缓离去的背影越拉越长。
静谧的夜渐渐离去,天边的罅隙漏下一缕温柔的霞光。
疏影路车辆渐多,早起晨跑归来的老伯,公交站牌下的少女睡得香甜……
“小姑娘,醒醒!”慈祥苍老却隐约透着活力的声音伴着车辆的鸣笛在耳畔响起。
少女睫毛轻颤,迷茫地睁开眼,待见到明晃晃的阳光及弯腰面对自己笑得和蔼可亲的老伯,立刻弹跳而起。
“啊,天亮了!”夏琳惊呼出声,目光第一个转动的方向便是三岔路口,那寂寥的侧影已消失,不由自主松一口气。
“呵呵,小姑娘,天早就亮喽!”老伯爽朗地笑着跑步离开。
“啊,谢谢老伯。”夏琳窘迫不已,好险,居然在这里睡了一个晚上,后怕的感觉霎时涌上心头。
在早餐店买了一杯豆浆,夏琳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荡,今天星期六,她并不急着回学校,难得有时间在外面晃荡。
拐进一间新华书店,如果幸运,应该可以免费看书。
找一个地方坐下,抽一本书翻看,才看了一页多,书店管理员走过来大声说:“这里不是租书的地方,请大家配合,不要坐下来看书!”
一群人慌忙站起来,夏琳把书放回书架,索性挤出人群,出了书店,行走在人潮渐渐汹涌的大街。
从来没有用心观察过这个自小长大的城市,这一次,她可以好好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