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和柳月儿从兰绣儿的房前过,刚巧她送客人出来。我的视线还没来得及从她只着寸缕的身体上移开她就骂开了:“看什么看!没见过被男人睡的女人怎地?装什么正经!当了婊子还想立贞洁牌坊不成。哪天你要是要接客我教你怎么伺候男人,站着坐着躺着,什么花招都行,保证那些男人********非你不可……”
我赶紧和柳月儿离开。在这园里我不愿与任何一个人为仇为敌,即使是秦妈妈我也不曾恨过她,更不用说这些姑娘。同是天涯沦落人,何苦还相互为难?兰绣儿也是懂这个的,她的扭曲是来自她的悔恨……小时没有听我的话和两年前信错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姓姚,是来京赴考的乐安书生。会试过后在京城等放榜,闲暇时应同窗相邀来百花园寻欢。那时正是我拿乔不接客的时候。秦妈妈叫兰绣儿去见这些前途可明可暗的学子们。姚书生系一乡绅之子,寒窗十年真正的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哪见过兰绣儿这等妖冶诱人的尤物,自是神情呆滞,惊为天人。兰绣儿见此呆儿,掩口窃笑,即随口吟道。铃铃环佩绕人耳,欲寻青娥欲探香。勿寻青娥勿探香,冠玉貌比女儿香。
那姚书生生就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年纪尚轻没有世面,听此戏言脸面就红了。但毕竟饱读诗书之人,略一沉吟,便对道。娟娟神女轻挪步,恐惊仙人恐惊魂。非惊仙人非怕魂,婷婉袅袅锁人魂。
两人就此结缘。兰绣儿就像所有陷入爱情的少女一样,恨不能献出所有才够,虽然她拥有的并不多。她跪在秦妈妈面前苦苦哀求不要让她接客。秦妈妈冷哼一声说:“你以为那男人是真的要你吗?”
秦妈妈是个看惯了风月的人,世事除了钱她看得很穿,男人更不在话下。不过当时我和兰绣儿一样以为这句话只是秦妈妈的托词,怎么看姚书生都不像是个负义之人。兰绣儿哭得眼睛肿的像两个核桃挂在脸上,跪在地上不肯起来。这样子也没法出去见客。秦妈妈妥协了,说:“我会给你一段时间,你会看清的,等着瞧吧。”
秦妈妈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后来姚书生中了状元就再没来过百花园。兰绣儿的梦破得快,快到令人接受不了。状元娶了相爷的千金,结亲那天兰绣儿拼命挤上前去想要一个交代,但是拥挤的人群和威严的护卫们让她没法上前。在她拼命用自己的身体挤上前去想要一个交代的时候,秦妈妈坐在百花园放下喝茶的茶杯就说了:“绣儿真是太蠢,其实姚书生在最初已经讲明了他只是贪恋她的美貌,‘非惊仙人非怕魂’这一句就暗斥她一个小小妓子竟敢出口戏弄今后要中状元的人。兰绣儿被人耍了还拼死拼活为那男人守节,真是可笑!”
梦破碎后的兰绣儿就开始接客了,破罐破摔的意思。
我和柳月儿谈起这件事的时候,月儿眼神黯淡:“绣儿真可怜。”
我知道她将兰绣儿的故事套在了自己身上,就劝慰她:“姚书生有状元之才又醉心功名才娶了宰相之女,并不是每个男子都这样的呀。戚公子待你那么好,你们一定会有好结果的。”
在百花园柳月儿是个特别的存在。她是秦妈妈以前一个姐妹的女儿,所以秦妈妈对她算是很照顾了,至少没让她去陪客人睡,对戚公子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只要筹够了一万两养育费就放月儿走。
平常,若不是富贵、权重之人,秦妈妈是不会让我、月儿和兰绣儿见客的。平常的人一次拿不出五八百银子见不到我们。由此看来死神转生的人家还不错。他是和几个商人打扮的人一起来的。秦妈妈让兰绣儿和另外几个姑娘去服侍。
我在前厅跳舞……虽然不用接客但是为了招揽客人秦妈妈还是每天让我舞上一段。我看到死神一行人进了厢房,转身看见朱瞻基一脚踏进了百花园,身边还带着一个随从。红艳的纱裙随着我的舞动在空中摇曳,轻盈柔软的身体若无骨般随着节奏舞动,尽写着妩媚与风情。我看到朱瞻基的表情从进门看到我的欣喜变成惊艳最后又变得阴郁。大厅里有好多男人的欢呼声,吵闹声,其中不乏一些不规矩的手脚。朱瞻基快步朝我走来,阻止我继续舞下去,拉着我就走。一些客人不甘了拦住他。
“喂,你干什么?”
朱瞻基不屑于理睬的样子,拉着我继续走。身后传来打斗的声音和五六个人被打倒在地的哀鸣。是上次跟着“朱爷”的那个随从。我还以为那个随从是随侍的太监,不过看身手是侍卫还差不多。不过谁说没有当侍卫的太监呢。呵,我现在在想什么呢。
无可避免的,秦妈妈被朱爷狠狠训斥了一顿。秦妈妈不住地赔不是不该让紫嫣儿去揽客。秦妈妈临走时狠狠瞪了一眼在旁偷笑的我。
秦妈妈走后,屋子里只剩下我和朱瞻基。我止不住笑意,借为他倒酒掩饰。
“青儿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没什么。”我答,正经地说道,“朱爷不必动气。嫣儿早已经习惯了,只是跳支舞罢了。”这时才发现他叫我的不是嫣儿而是青儿。
“青儿,”他又捉住我的双手像上次那样握着,说,“上次你猜出我的姓氏,应该对我的身份有所察觉吧?我现在告诉你,我的名字叫朱瞻基,是当今皇上的长子也是太子。”
他现在向我表明身份是要干嘛?这个太子不会真想要一个妓子吧。我这可不是菲薄自己的意思,实在是这个时代娶一个妓子不是什么好炫耀的事何况他还是太子。
“青儿,你怎么了?”好像我的呆楞在朱瞻基眼里成了我被他的身份吓着了。
“噢,”我赶忙跪下,“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朱瞻基微笑着扶我起来:“青儿,你知道吗?你很奇怪。”
“什么?”我奇怪?
“你的说话。”他说,“你说着很恭敬的话,可是我感觉不到你有恭敬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