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听到?”薛宣喃喃地问着我,语气低了再低,“你真的什么也没有听到?”我看着她,热烈地扯开嘴,认真地一字一字道,“是,真的没有听到!”我说,“我当时都快要昏过去了,走路都走不稳,还有什么心情听你说话呢?对不对?”
她怔了半天,瞥了眼高米,说,“要是没听到就算了。”我轻扬嘴角,既然已经让人摆在砧板上,那么我也无从选择。老弟说的对,这样拖下去知道的真相越多,人只会越来越受伤。那么就拿到证据,一击而中吧。
晚上睡觉的时候,高米掏出一个盒子,他说,“宝贝,我不是说过有东西送给你?”我躺在床上,冷冷看了他一眼,掀起被子裹住了自己。
这用词太恶心。
他把被子掀开,将一部手机递到我眼前。银光白的正面,背面是深李色,双向滑盖,很漂亮。诺基亚的N95,刚出的时候,是轰动一时的机王。可惜现在过时了。他总是这样,自以为自己喜欢诺基亚,所以他的女人必须也要用这个。
他说,“这本来是昨天就送给你的,可是你发高烧,你弟又不让我跟着去医院,只好趁今天送给你。”我冷冷看着手机,平静的没有任何波澜。如果换做以前,我一定跳上他的身,双手拼命勒住他的脖项,然后拼命在他脸上亲,一边亲一边大叫:老公,太爱你了。
可是如今,我沉默着拿起手机看了看,没有任何表情。
“娜娜,喜欢么?”
“还行。”我勉强笑了笑,他突然扑了上来,在我唇上重重一吻,缠绵地道:“娜娜,我爱你。”那样深情款款的目光,让我仿佛以为时光倒流,回到了以前。那晚也是这样,煌亮的日光灯碎子辗进他眼里,无数的波光流转,而他深情地看着我,性感的唇轻轻张合,我爱你——这三个字,很蛊惑人心。如同万千的男人一样,没有任何新意,世俗。可是女人却被这世俗所打动,发誓非君不嫁。
现在想想,也太俗不可耐。
他滚烫的手掌在我小腹上移动,火辣的温度灼得人心里发慌。我手指冰冷地握住他的手掌,阻止他再乱来,我佯装虚弱无力,“高米,我头疼。”他滚烫的气息吹在我耳边,撩拨道,“我帮你按按?”
我点头。
他五指掐着我的脑袋,指尖微柔,手法异常熟练。
应该是以前专门为小三小四服务。
反正我还是头一次。
我闭上眼,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假装睡着了。他按了一会,唇轻轻含住我的耳垂。微痒,如同万千虫子挠心。他温柔叫了声,“娜娜。”语气是急迫的带了点喘息,又低低地深情地叫了声“娜娜。”我摊在他怀里,极力地忍住那轻痒,轻轻呼吸起来。他的声音渐渐失望,轻晃着我,“娜娜,睡着了么?”
我翻了个身,整个人趴在他怀里,像婴儿睡在母亲怀里,将脸蹭在他胸膛。脸上突如其来的一片柔软,很明显他在吻我的脸,小心翼翼的像极了珍宝。他低低一叹,“其实,你很好……”
是的。以后的他,会发现我最好。
尤其是修理他的时候!
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门铃大声的响起,极刺耳。我窝在床上不理外面是谁。门响了会果然停了,电话的响声却又追响起。万般无奈,我赤脚跑到客厅接了电话。是个女人的声音,她说:“曼娜,你好。”这声音化成灰都认得,是薛宣的声音。她说,“我现在在你门口。”
我说,“呃。”把电话扑的一下就挂掉,迅速跑到房间,从衣柜里扯出我跟高米的衣服,扔在客厅沙发旁的地上,将那衣服一阵揉捏,凌乱暧昧的场景立刻呈现。我打开门,装作睡意未消。
她脸上堆笑,手上提了个保温瓶,“我给炖了汤。孕妇喝这个很补。”
她会有这么好心?打死我也不信。
我亦是挤出笑脸,接过汤放在了茶几上。我看着地上的凌乱,突然不好意思地看着她,笑了笑,“对不起,还没收拾。”她脸上的笑容虽然尽量保持,却已经僵硬。我猜她脑里已经在浮想联翩,恨的切齿。我再伸了个懒腰,跟她报怨,“现在真不行了,随便运动运动就累的起不了床。怀孕真是太辛苦了。”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冻洁,眼底闪过一丝冰冷。
我坐在沙发上,打开她带来的黄色保温瓶,一看,倒抽了口冷气,是甲鱼煲桂圆。上头还有八角,陈皮这些。我转头盯着她,她兴奋而热切地看着我,“吃啊,味道不错,我特意炖给你补下身体。”在不知道高米有小蕊的时候,我原本准备怀孕,所以在网上查了下,孕妇有哪些禁忌食品。桂圆甲鱼八角,陈皮,都赫然在列。
看来她的确别有用心,想我流产。
可是她虽计高,却不知道我根本没怀孕。我刷完牙洗了脸,再端到饭桌上放开喉咙,大口大口尽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这些东西一起煮,虽然滑稽,但是总的来说味道不错。她见我吃得那么痛快,说,“明天我再煮给你吃?”
“好啊!”回答的也相当爽快。
有个人免费煮汤给你吃,怎么会不好?
我将汤喝个一滴不剩,将空空的保温瓶递回给她,她睃了眼我的肚子,问:“身体还好吗?”我倍感好笑,“很好啊,问这个做什么?”她说,“如果你身体好的话,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刚巧她也怀孕了,你们可不可以交流经验。”
小蕊?脑里闪过这个女人,第六感告诉我,这丫要带我去见的人就是小蕊。
“可以。”我点了点头,换了套衣服跟她出门。楼下的停车库,她自己开车,一辆白色的宝马X3。我坐在车上,看她熟悉地开车,姿态很好看。
这个女人的确不错。模样好,身材好,又有钱。难怪高米会为了她这样做。她开了音乐,一首梁静茹的《问》
谁让你心动 谁让你心痛
谁会让你偶尔想要拥她在怀中
谁又在乎你的梦
谁说你的心事她会懂
谁为你感动
如果女人 总是等到夜深
无悔付出青春 她就会对你真
我不知道这段音乐是不是精心设计,可是那样的歌词一个字一个字钻入耳,很伤感。车在公路上行驶,窗外的景色飞速地在眼前掠过,她突然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她问我:“曼娜,你跟高米认识多久了?”
“穿裤叉时就认识了。”
“呃。”她拖着长长的尾音,专注地盯着车前方。她停了停,又笑着问:“那他什么时候追你的?”她在试探我,试探高米。她可能压根就不相信高米娶我只是为了离婚,可能更不信高米爱她。我微微一笑,瞥了她一眼,“小时候他就喜欢我。”
车猛地踩了刹车。
车身一震,我跟着一震,抬眼一看是红绿灯路口。她问的有些吃力,“从小就喜欢你?”心脏终于恢复平静,我还以为她想撞车来个同归于尽。我微笑,平静地说:“是啊,小时候我捉弄他,他说从那天开始就爱上我了。”
不少车停在两旁,公路旁边的绿化丛,高高的树木耸立,大团大团的花燃在了枝头。她重新开车融入了滚滚车流。我缓缓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办公室的桌上大把的鲜花。是红色的玫瑰,朵朵璀璨绽放,耀眼烂漫。小小的信笺上,笔迹流畅的几行字。
111朵玫瑰,一生一世,我都爱你。
落款是高米。
突如其来的这场浪漫让我吃惊。一个多年未见,小时候走路都要绕开你走的人,忽然在多年后送你111朵玫瑰,说一生一世都爱你,不吃惊是假的。随后我们见面了,是在我租的房子门口。他拖了两大箱子东西,站在门口等我下班回家。回家看到他我更加震惊,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地址?而他放下两大箱东西,笑着打个招呼就转身走。
我打开箱子,看着里面的东西,只觉很感动。
都是家乡特产,熟悉的味道。
当时的一切,都很温暖,那样的温暖是渗入心脏的蜜糖。
现在想想却觉可笑,高米那家伙一定用计其深。他先让我感动,狠狠地在脑海把他幻想一翻,再来追我自然很容易。
车身再次一震,耳旁传来那熟悉的声音,薛宣说,“娜娜,到了。”我抬头一看,果然是小蕊楼下,高高的楼层仿佛耸入云宵,一眼望去人类渺小如同地上的蚁。下了车,她一路带着我走。
其实这里的一树一木,甚至一花一草我都熟悉。
十七楼,电梯缓缓开了。
薛宣慢慢地说:“到了。”她看似平静的眼底,隐隐有一抹笑意,她问我:“娜娜,怎么不出去?”
处心积虑把我带到这里?她是想让我知道高米有小三?
想我离婚想到这份上,也算是奇迹!
我抬起步子,跟着她走到小蕊大门口。她说,“其实娜娜,我有查到某些事情,可是我不敢直接告诉你,我怕你太受打击。你知道的,现在你是孕妇不能受打击。”
终于说出真相。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其实这里面的女人叫小蕊,她是高米的第三者,而且还怀孕了。”
调查的很清楚,也很透彻。
我也应该有点回应。
我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手指颤抖地往脸上揩着泪。她说:“你别太难过了。”我直直地望进她眼里,眼泪涛涛不绝,我哽咽了好一会,才肝肠寸断地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其实……我早就知道高米跟小蕊。”
装B的本领,我很强大。
“啊——”
“早就知道,可是我不敢承认,那天在楼下的茶餐厅碰到,是因为我刚好来找这个女人……我逼自己不要去想,不去看,不去听。全然当做没有这回事,当作他没有出轨,而小蕊也没有怀孕……”
“你真傻。”她低低声安慰我,冰凉的眼底有片刻的柔情。手指狠狠将脸上一擦,我奔向电梯门口,手指疯狂地按着向下的按钮。她说,“你不去找她算帐?我陪你去,要不要?”
找小蕊算帐?得了吧。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傻子都懂。
按扭已经亮了,我还是按个没停,直到电梯轰然在面前打开,我一口气跑了进去。她跟进来,几乎是攥着我手臂,想将我拖出去,“别怕,我陪你。”
我手臂被她勒得死疼,很想甩一巴掌在她脸上。然而我悲愤地摇头,只是抽泣。电梯重重地合上,她气个半死,“我陪你,有什么好怕的。”我忽然就冷下脸,冷冷地盯着她,她被我盯的莫名其妙,“怎么了?”
眼中的泪渐渐干了。
我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句从齿缝吐出,“这只是我的家事,高米是我的男人,我想不劳薛宣小姐您费心了。”她猛然松开手。我跟她来,只不过是想应证心里的想法,没有必要真跟小蕊见面。
电梯下降的急快,一路几乎毫无阻碍。
刚走出电梯,小蕊赫然地立在眼前,手上提着大袋的尿片,及一个白色大袋子,袋子上黑字印着母婴用品店,里面大堆的东西,仔细一看,有奶瓶,奶嘴,围兜。五指颤抖着握紧,喉咙亦是火似的滚烧。
小蕊淡淡瞥了眼我跟旁边的薛宣,嘴角微扬。她脸上的笑容有些鄙夷,绕过我走进了电梯。薛宣说,“曼娜,就是她。”
我一声不吭,没有任何情绪地往外走。回到薛宣车里,薛宣还是那句,“那你准备怎么办?”我耷拉下脸,不置一词。薛宣神情焦急,“你就这样,任高米跟她继续牵扯,继续来往?然后由得她生下高米的孩子?”
重点来了。
她原来害怕小蕊生下高米的孩子。
所以想找我做这个刽子手。
可怜的女人,我这头还没离婚,她已经做好结婚过一生一世,甚至斗小三的准备了。既然她这么急,我就偏要慢慢来,装糊涂,任由小蕊生下孩子。薛宣发动车子,攥紧方向盘,车速极快地向前冲,她一路怒气冲冲,仿佛在宣泄着什么。
我干脆闭上眼睡觉,懒得理她。
岂料等我睁开眼,她竟然把我载到了高米的健身俱乐部。那白与黑交替的格子外形的大楼,龙飞凤舞的招牌很是显眼,透过锃亮的玻璃,在俱乐部门口与身材高挑的迎宾美女谈笑风生的高米亦是相当的显眼。
我非常淡定。
薛宣却非常不淡定,火冒三丈,“你看他,那头有个小蕊,这头又在勾三搭四。”她的潜台词是说:快离婚吧,这种男人要来干嘛呢?
我冷冷瞥了眼笑容飞扬的高米,微笑道:“这是工作的需要。”
她恨恨道:“什么工作需要。”她说,“娜娜啊,我真替你不值。”我笑容可掬,“其实小蕊那里,他早就答应了我,会断掉。”
“你相信他?”
“当然。”我转头,双眼直剜进她眼里,“他是我老公,我不信他,我信谁呢?”她痛心疾首地瞪着我,“算了,那是你老公,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用力踩油门,速度快的让我心脏怦怦直跳。这丫的,就算她生气也不用拿我的生命开玩笑。为了不发生车祸,我刻意低低地悲泣道,“不是我不想理,只是我得计划下怎么去做这些事。老公有外遇最痛苦的是我。”
她看了我一眼,车速慢了下来。
我松了口气,反过来劝她,“薛小姐,男人就是这样子,实在不行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睁。”她幽怨地说:“只有你才能这样想。”
我也没这么大度。不过在敌人面前,只能装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