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取下手上那枚银戒,放在梨木桌上,准备离开落尘山庄。这里没有什么是属于我的东西,一身孑然,连收拾东西都省去了。
跨出门槛,意外的看到倚着杏花树,神情散漫的燕云路,他漠漠的转过脸,似乎站了很久的样子。我的脚步滞住,脸颊还泛着隐隐的疼痛,但更痛的是心。
“四哥!”我规规矩矩的曲身见礼。
他只“嗯”了一声,便从我身边绕过,进了屋内。“你进来。”
我无奈,只好慢腾腾跟了进去。
他已在梨木桌前站定,背对着我,一头银丝落在肩背,像银河里泻下的水,闪闪的光影。我垂首待命般紧邻他身后,感受着他的距离和陌生。
“皇妹是否觉得为兄给你委曲受了?”他淡淡开口,手指来回拨弄着那只银戒。
“臣妹不敢!”我逼退涌上眼眶的泪水,头垂得更低。
“不敢?”他猛得一个回身,修长的手指挑起我的下巴,当眼眸与我相撞时有一丝悸动,瞬息便又恢复了淡漠。“心里还是在怨。”
是的,我是在怨,我能不怨吗?那刺眼刺心的一幕,令我至今都浑浑噩噩,不得清明。
见我不回答,手抚上我仍有些红肿的脸,我偏过头躲避开了,他的手顿了一下,就放了下去,无端的问了句:“疼吗?”
我咬住下唇用力甩了甩头,低声道:“是臣妹太过鲁莽,不懂规矩,四哥教训的对。”
他瞥了我一眼,言语冰冷道:“知道就好!以后注意点就是了!你不喜欢这个嫂子,为兄明白,但她既是为兄名媒正娶过来的妻子,你就该尊重她,更何况——当初不是皇妹让本王娶她的吗!”
我震惊的抬起头,迎上他疏离冷清的俊目,泪涌出来。绕了大半个地球,原来,是记恨着这件事!要报复我吗!难道就不能体谅我当时的无奈?我真的就那么不可饶恕?
算了,都要走了,还想这些作什么!我抬起胳膊拿衣袖拭了拭泪水,低声道:“四哥特地来找我,一定还有其他事吧?”
他慧黠一笑,心机重重。“皇妹果然聪明,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罗泯与我国签定了永世修好的条约。”
“是吗。”我心中并无太多惊喜,一连串的事情让我心力交瘁,只是疑惑沙邑会如此轻易放手?难道看依莎与云路夫妻情深,良心发现,为了妹妹的幸福放弃了仇恨?这——可能吗?
“皇妹似乎对此事并不关心?”燕云路微皱起眉,探究着我。
“四哥觉得,我该对此关心吗?”我看着他把银戒捏扁成一团,心痛难当,目光定定呆住。“四哥想说什么,一并说了吧!臣妹愚钝,猜不出四哥的心思。”
他轻哼一声,坐在椅子里,带着某种企图,看着我道:“条约是签定了,不过,他们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我也一并答应了。”
“跟臣妹有关?”我有种强烈不好的预感,戒备的看着他。他神情泰然自若,那只银戒已被揉搓成小小的一个圆球,我的心也被连带得瑟瑟缩缩,无法舒解。
“沙邑王子对皇妹念念不忘,欲迎娶皇妹为王子妃。”他话语一出,我轰然肝胆俱裂,眼前一阵天眩地转,身体一斜差点倒地。
“和亲?”我颤巍巍的的看向他,满腹狐疑与悲怆。他竟然......
“怎么?皇妹不愿意?”他低着眼皮,扬起薄唇,笑得残忍。“皇妹不是曾经教导为兄,要以大局为重,怎么到了自己这儿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呢?嗯?”
燕云路,你就这么恨我?你非要把我逼上绝路吗?在你眼皮下,我就如此碍眼?迫使你绝情绝义的把我远嫁到罗泯,一件礼物般的送给沙邑?燕云路......
“只要四哥能保臣妹一家无恙,臣妹——愿嫁。”我心已晦涩如夜,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好!“他绽开如春阳般灿然的笑,手中的一团已面目全非的银戒,叮当掷地,耳边浮游一圈悲泣的颤音,足以令我魂飞魄散。